朝露03
第三章
*
隨軍多年，朝露知道糧草對軍隊來說有多重要，她希望將士們都能吃飽穿暖，便萌生出自個兒耕種的念頭來。
凌不疑在城外有田地，她便想去看看。
翌日難得起個大早，用完早膳后便出發了。
未帶隨從，隻身一人策馬出城。
至城門外時，意外看到程家的人也在。
那程家四娘子又受委屈了，她的阿母只顧著安慰另一個小女娘，卻一眼都不看她。
朝露想改口了，若她阿母同程四娘子的阿母一般對她不疼不愛只會責罵，那她定會有怨。
繼續往城郊前行。
沿路可見一處處田地，種什麼的都有，但大多以新鮮菜葉為主，適合城中百姓，不適合長途運輸到前線。
公子的田地想必也是如此。
此番回去后同公子說說，讓他准她重新耕種不易腐壞的糧食吧。
思忖間，耳邊忽然聽到有人在大喊「救命」。
朝露愣了一下，隨即策馬往聲音傳來處奔去。
縱馬急奔至河邊，見一名老僕人在岸邊急得跺腳，手裡拿著個木棍往河裡伸。
定睛一看，河裡有人在掙扎呼救。
朝露會水，當即翻身下馬，毫不猶豫地從橋上跳了下去。
「救……救命！」
聽聲音是名男子。
她游過去，抓住男子的衣領往岸邊拖去。
好在男子沒有害怕到緊緊摟住她不放，否則她是不敢救他的，怕被他一起拖到水裡去。
兩人上岸后，老僕人忙奔過來幫男子拍後背順氣。
朝露抬手抹掉臉上的水珠，男子癱在那一動不動，臉色鐵青，看著不太好。
老僕人急的快暈過去了。
她便起身過去，讓老僕人扶好男子，揚起手重重拍打他後背。
「咳咳……」
起效了。
年輕男子咳嗽幾聲，口中吐出許多水來，而後慢慢睜開眼。
「好了，死不了了。」
朝露將粘在臉上的髮絲撥到耳後，出聲安慰急紅臉的老僕人，後者沖她連連道謝，就差跪下磕頭了。
老僕人道：「多謝公子出手相救，不知公子姓甚名誰家住何處，沈家定奉上厚禮重謝！」
朝露正要婉拒，年輕男子冷不防說道：「是女公子……」
他為何知道她是女兒家？
她微微睜大眼。
這時，年輕男子將他的披風遞了過來，臉扭到一邊不看她，口中結結巴巴道：「女公子，你……你先披上……在下、在下並未有意冒犯，還望女公子恕罪……」
朝露立刻低頭看自己，這才發現因落水后衣衫都濕了的緣故，屬於女子的曲線畢露，任誰一看都能看出她是女子。
面上一熱，她忙接過披風裹住自個兒，再起身欲走。
披風的衣擺被人拉住，低頭看，是年輕男子。
因著溺水，他臉色蒼白，語調是虛弱的。
「女公子，你還未告訴在下姓名，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
朝露：「不必了。」
他還不放棄：「那怎麼行，子筠怎能知恩不報。」
朝露無意同他多做糾纏，便道：「這披風便算是報恩了。」
說罷甩開他的手，再大步離去。
「女公子！在下，在下姓沈，名子筠，救命之恩，在下，在下定會報答的！」
身後傳來年輕男子的喊話聲，朝露沒理他，頭也不回地翻身上馬離開。
……
城中高樓。
快到正旦了，是家家戶戶團圓的好日子。
凌不疑負手立在高樓上，俯瞰著城中的一切。
馬蹄聲響起，有人從城外策馬進入，矯健的身姿在長街上格外惹眼。
「是小露兒！少主公，小露兒回來了！」
梁邱飛眼尖，認出騎馬之人是朝露。
凌不疑垂眸看歸來的少女，瞥見她身上披著的披風后，臉色不太好看。
他旋身下樓，到樓下時，少女剛好騎馬過來。
足尖一點，借了旁邊柱子的力，凌不疑直接翻到少女身後。
朝露嚇了一大跳，差點從馬背上摔下去，還是凌不疑伸手攬住她的腰肢，她才穩住身形。
「公子怎麼在這？」
身後的少年將軍並未作答，從她手裡拿走韁繩，縱馬回凌府。
……
凌府門口。
馬停下后，凌不疑先下去，朝露本想自己下馬，但凌不疑朝她張開了手。
「多謝公子。」
她道了謝，從馬上翻到他懷中。
少年將軍的雙臂極為有力，穩穩噹噹接住了她。
雙腳方踩著地面，身上的披風被一隻大手抓住扯下。
「誰的。」
凌不疑看出這是男子的披風了。
心中不悅，說話的語氣也變得冷酷：「阿朝，你出城見誰了。」
阿朝認識的所有人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可這披風的主人，他卻毫無印象。
朝夕相處多年，朝露看出凌不疑不開心，立刻便將救年輕男子之事老實道出，末了追加一句：「我不認識他，只是隨手救了他。」
這話說完，少年將軍的神色有所緩和，他揚手將披風丟到一邊，「不要了。」
言罷拉起朝露往府內走。
「……」
就這麼丟了，怕是有些不好。
朝露偷偷對守門的護衛使眼色，要他把披風撿回來。
護衛看了眼健步如飛的少主公，確定他不會回頭后才敢出去撿披風。
凌不疑大步回到後院，還是有些不高興，便猛地剎住腳步，轉身握住少女的肩膀。
「阿朝。」
他甚是嚴肅地看著她。
朝露不明就已：「公子？」
凌不疑蹙著眉道：「以後不準要別的男子任何東西。」
「啊？」
朝露想說自己沒有主動討要年輕男子的披風，但凌不疑不給她解釋的機會。
他目光灼灼地盯著她，「你要什麼，我都會給你。」
「……」
少年將軍低沉的嗓音砸在朝露心間，如同小石子落入平靜的心湖中。
心湖盪起小小的漣漪，似有春風輕柔地拂過。
朝露抿唇一笑，點頭道：「阿朝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