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房門咿呀一聲，臉腫鼻青的胖子拉桌布蒙著臉從裡面一瘸一拐走出來。

小廝陽光：「……少爺您怎麼了？」

桌布蒙得還挺緊密的，僅露出一雙眼睛，可他怎麼恍惚覺得，少爺眼皮好像有點腫。

胖子掩面：「少啰嗦，趕緊去討點兒胭脂水粉來。」

胖子步履蹣跚，拖著沉重的步伐拐進東廂房，胡侃一通把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陽光忽悠走了，閉門自己一個人對著鏡子搗鼓半天，勉強把臉捯飭得看得過去。

等晚間吃飯時，他努力推了幾次，可一家人慣常一起吃飯，加上他被選中不日就要前往東極洲，一家三口還要很多事要商量，他只好努力挺直酸疼酸爽的身體，讓自己的腳步看起來不那麼地蹣跚，裝出一副精神抖擻的樣子，往後堂去了。

「阿昇，你今兒這眼縫兒怎麼感覺特別小？」胖子特地挑了背光的位置坐下，可以他娘一抬頭，脫口而出，「還有，你臉也大了一圈！」

他爹聞言打量半晌，大驚失色：「阿昇你的臉怎麼腫得跟豬頭似的？！」

「這是被人打了？」

胖子：「……」

他強顏歡笑，故作鎮定：「和錢小二切磋切磋，他腫得更厲害，最起碼半個月下不了地兒。」

「可也不帶這樣啊，打人不打臉，我找他爹說去！」

胖子急忙阻止：「別別，他更慘，他，他被我掏蛋了！爹你千萬別去找他！！」

他急中生智，金爹笑罵：「你這個臭小子，有你這麼損的嗎？」

不過找家長這一茬倒是沒再提了，金爹重新坐下，胖子悄悄抹了一把汗，殷勤：「爹，吃飯，吃飯，您嘗嘗這個魚，太好吃了！……」

「算你小子有孝心。」

「下次別這麼干，雖然咱們打算遷走了，但一時半會沒這麼快，你可別把人打壞了，……」那可是傳宗接代的傢伙，要結死仇的。

「是，是，爹我知道了。」

胖子虛心受教，把殷勤他爹娘的碗都夾滿，終於把這茬揭過去了，他自己夾筷剩下的魚背肉，張開嘴縫小心放進去，嘶嘶疼得他吸氣，還被魚刺扎了一下，他只好把魚吐出來，他還是吃肉吧，……

胖子的院子。

陸霜雪和遲風收回神識。

哪怕爹媽，胖子也閉口不言極力遮掩，他過關了。

遲風輕哼一聲。

陸霜雪：「我就說，胖子還是可以的。」

兩人一東一西稍間打坐，中間隔了一個明堂，當然，這並不妨礙兩人交流，陸霜雪得意洋洋：「我眼光還不錯的嘛。」

遲風呵呵笑了兩聲：「你忘了谷虞秋？」

嗯，這谷虞秋，陸霜雪的多年好友，就是落鶴谷最後背叛她的那個。

陸霜雪：「……」

這人真討厭。

她沖西稍間做了一個兇惡的表情，握拳使勁揮了揮，哼！

兩人翻身躺下，都不搭理對方了。

……

於是，兩人就在金家停下休整。

陸霜雪和遲風也不急，遲風傲然表示，魔雲天珠絕對不會被人勘破玄機，也不用擔心被人破開損壞精血。

現在兩界的傳送大陣有多嚴防死守能想象得到，等個合適的時機再順順噹噹過去。

凌天仙尊和澗魔界魔主之事也隨著各家返歸而漸漸宣揚開來，不過上界的事情距離蒼閔界普通修士甚遙遠，大家最多也就驚嘆兩句，注意力更多放在明鏡山莊的上界來人上。

東極洲先後來了四五波人，七大世家和仙盟都到齊了，搜尋了將近半年，結果一無所獲，最後終於放棄。

陸霜雪和遲風兩人優哉游哉，在金家養足半年，在胖子全力貢獻的傷葯靈丹加速下，兩人的傷勢也好得差不多了。

君家的通知也終於來了。

春去秋來，明媚的陽光灑在黃澄澄的丘陵原野，層林盡染，路邊野柿樹上的大紅果子熟得快要掉下來了。

「師父，還有多久才到東極洲啊？」

長長的靈獸車隊，金胖子這群新人被安排在後半部分，胖子抬頭張望半晌，只望見藍藍的天和金黃蒼赤的草浪山崗。

三人坐在敞篷行李車的車轅上，陸霜雪掰了個柿子，「快了，前頭就是傳送大陣。」

她吸溜一口，好甜好吃。

遲風簡直覺得傷眼，吃東西能不能不要有聲音！哪怕是柿子！他聽得渾身難受，真恨不得把她手裡那半個柿子奪過來扔了，或者直接這半山的柿子樹剷平了，看她還吸什麼吸？！

可惜現在兩樣都不能做。

遲風最後恨恨一腳，把胖子蹬下車！

胖子：「……」

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

但他不敢嗶嗶，只好灰溜溜拍拍屁股爬回來，還得裝一個自己眺望過度不小心掉下車的假象。

這一路上都是這樣，隔壁那小夥子看他已經像看傻子。

陸霜雪趕緊拉胖子一把。

「你幹嘛老是欺負他？！」

「我就欺負了，怎麼了？」遲風不爽。

這會兒也不好動手，兩人又用眼神廝殺一番，結果不分上下。

胖子苦哈哈挪到另一邊，挨著陸霜雪另一側坐，陸霜雪安撫他：「沒事，別怕，回頭我把他一個秘法教你。」就當補償。

兩人孽緣太多，好些秘境得的功法彼此都知道，還有跑路時被迫互相傳授的秘法。

遲風：「……」

三人這麼折騰一番，靈馬車又往前跑了很遠，已經快到傳送大陣跟前了。

等穿過防禦大陣的屏障，眼前水波樣的紋路晃動一下，胖子這才看清楚，傳動大陣原來就在大路的最盡頭。

藍天之下凌絕峰之側，一個漢白石建造的三級高台，其上是一個陣紋異常繁複的超級大陣，胖子看一下感覺暈眩，趕緊挪開視線。

幾人順著人流上前，把身份牌遞上，這身份牌是他們在明鏡山過了君仲祈親檢之後發下的了，之前費了神，現在倒是省心，很順利就通過了。

登上了傳送大陣，「嗡」一聲，空間一陣扭曲，好像很長時間，又似極短，微微暈過後重新站在實地上。

過了傳送陣，君家諸人對於這群新弟子的監察終於徹底放鬆了，君仲祈等人還有事，一出傳送陣就往東邊去了，新弟子交給一名年輕的長老。

年輕長老心也跟著大部隊去了，言簡意賅訓誡幾句，另眾人不得生事往狩城君家前去報到，十一月前必須到位，將新人交給一個弟子，迫不及待尾隨而去了。

「走吧走吧，都跟我走！」

……

這邊的傳送陣點是一座繁華城池，見諸新人瞪大眼睛移不開，弟子索性停留兩天，讓諸人自行採買，再走。

若是過時的，也不候，自行在限時前趕到報到，都這麼大的人了沒人給你天天兜底。

到了這裡，遲風和陸霜雪三人就沒必要再跟著大部隊一起走了。

安排好隨行人員之後，當天，三人宿在城郊的一處客棧。

是夜。

一頭似獅非獅似豹非豹渾身漆黑油光水滑的異獸無聲自檻窗竄進屋內。

它體型如獅，豎瞳漆黑，身上有隱隱的暗紅斑紋，異常兇猛又等階極高，只此刻卻無聲無息伏在遲風腳下，俯首擺動尾巴。

這是遲風的契約獸，上古神獸狻猊和猙結合產下的後代，異獸狻猙。

胖子被它的豎瞳盯一眼，心口有點發涼，趕緊挪幾步蹭到陸霜雪身後。

遲風倚在榻側，這頭暴戾兇猛的天階魔獸，伏在他腳下卻乖巧如小貓。

遲風垂眸，與狻猙交流片刻。

他說：「魔雲天珠被人撿了，這個人狻猙不認識。」

這個正常，埋伏的人那麼多，要麼在原地，要麼就剛巧掉在人堆里被人撿去。

遲風能感應到方位，兩人再搭上一個胖子，當夜就動身，跟著感應一路追過去，最後回到太曄城。

太曄城，那可就熟悉了，畢竟是仙盟總部所在，七大世家的府邸也在這裡。

遲風將狻猙收起，胖子趕車，三人捯飭一番，進了太曄城。

遲風隱隱約約的感應開始清晰，繞著坊市走了半圈，馬車直奔城中央去了。

重檐飛脊，玄玉為基，一層層的階梯直上，坐落於中央的內城就是仙盟了。

繞著仙盟總部依次圍建的則是七大世家在太曄城的府邸。

「師父！這邊靈氣好充沛。」

太曄城位於東極洲腹地，繁華廣袤，大大小小的商鋪房舍府邸，從練氣到出竅修為的都有，有講修為的地方，也有將靈石的地方，後者只要你有錢，連出竅期都不能在裡頭傷害你。

形形式式，比比皆是。

這裡的靈氣也更加充盈，胖子吸一口氣，功法差點都要自行運轉。

胖子東張西望，驚嘆：「難怪人人都想來上界啊。」

從邊城時他說這話都七八遍了，陸霜雪笑道：「是充沛，但其實東極洲也不是樣樣好，小世界也有小世界的好處。」

這條主幹道熙熙攘攘的，很多他們同路的人，都在仰首驚嘆，不獨蒼閔界來的，其餘十一個小世界的傳送大陣也建在一起，熟面孔早不見，新面孔湧出來，說來還是陸霜雪功勞，她開放的名額，現在只要修為到了，哪怕是散修，也能自行前往傳送陣登記赴東極洲，附合條件也能折返。

但即便是這樣，陸霜雪還是覺得小世界有小世界的好，胖子好奇：「怎麼說？」

陸霜雪攏了攏裘衣，早冬的雪下來了，靈氣中絲絲沁寒，她湊到車簾邊邊瞄了眼，熟門熟路指揮胖子繞路，胖子揮鞭子掉了個頭：「您也在小世界長住過嗎？」

「我小時候就在小世界長大啊，泗海界你知道不？」

海洋比陸地佔比還大的小世界，海洋很多，陸地也大，國度繁多，就是靈氣不怎麼充裕，修真者不算多。

陸霜雪的父母在小世界隕落，臨終將剛出生的她托給附近的一個普通人家，最後用僅剩一點靈力送出兩張破界傳訊符，可惜陸家那張在抵達前被仇家打落了，等赤霞劍尊出關得訊，她已經十一歲了。

寄養的人家出了事，不過別擔心她很好，是丐幫幫主的弟子，混得風生水起，赤霞劍尊再來晚一點她都能把丐幫主給當了。

胖子崇拜：「卧槽，師父你真太厲害了！」

好能混啊。

陸霜雪：「那是！哈哈哈哈哈」

遲風：「……」

他打斷她喋喋不休的吹噓，「還走不走了？」

「走的走的。」

還指望著這傢伙給重塑道體呢，陸霜雪識時務者為俊傑，馬上閉上嘴巴。

馬車走走停停，終於在一個圍牆邊的不遠處停下來了，「是這裡了。」

遲風食指撩起車簾，銳利視線穿過三三兩兩的行人，落在圍牆之內。

胖子敏捷跳下車，蹬蹬蹬跑出去又很快跑回來，「是仙盟總部。」

是的，陸霜雪認得，「這邊過去，還連著君府和陸府。」

她看看位置：「可能是仙盟和君家用來招待仙域來人的客院。」

仙盟房院還挺緊湊的，隨便安排一個邊角位置又顯得不夠重視，最後把仙盟連接君家陸家的牆推了，新建了一片位置不錯的客院，用來招待對方。

胖子忙問：「我去報到后能過去嗎？」

「不能，新弟子的活動範圍不在這邊。」

距離用一個詞形容就是南轅北轍，指望胖子不如自己想辦法。

不過對於這種情況，陸霜雪和遲風並沒有很意外，畢竟能把魔雲天珠給撿了的人，最次也得是仙盟或七大世家重要弟子，得當時也在現場才行。

究竟是哪個呢？

不知道，得瞧瞧才知。

那麼現在問題來了，他們是在大門蹲點？還是設法進去呢？

「要不，我們先蹲點？」

問話的是陸霜雪，遲風召出狻猙撩起一線帘子正在觀察，她摩拳擦掌湊過去卡著遲風肩膀也睃了一陣，遲風回頭，還未回答，先被她近在咫尺的大臉唬了一跳。

「你湊那麼近幹什麼？」

他霍地往後一仰，把馬車壁柜上的七八個黃銅暖爐撞下來了，乒鈴乓啷。

陸霜雪被噴了一臉炭灰：「……」

陸霜雪：「你至於這麼大反應嗎？」她鄙夷又側目，「我們當初還差點成了……」泡友呢！

遲風：「……」

「我真的從來沒見過像你這麼不害臊的女人！」

陸霜雪翻了個白眼，把腳邊亂七八糟的暖爐踢進凳底「那你見識可太少了。」

她就不信了，澗魔界能比東極洲保守！

她好奇：「你這是打算找誰？」

重塑魔軀以後，修為也回來了，據她所知，遲風魔功已經臻至化境大圓滿，應該不受功法制限了吧。

遲風淡笑：「不管是誰，也不可能是你這樣的。」

陸霜雪不由問：「那是哪樣的？」

遲風想了想，「一個能當蕭山魔廷的女主人的人，必須有一定的天資和修為，能為王庭表率，性情的話可清冷可婉約，但內里必須溫柔可親，她的眉最好是彎彎細細的，膚色冷白，鼻樑要高一些，長相姣好，除此之外她的儀容穿戴要有些品味，別隨大流俗流，最好還會一兩種樂器。

陸霜雪：「……」

您要求可真是太多太具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