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儘管沒和大祭司交談幾句，安潔的精神卻產生了極大的疲倦感，事先她也不知道，看起來清冷聖潔的大祭司居然是這種類型。當初她是怎麼挑選出這樣一位天才擔任如此重要職位的？現在她對那些祭司神官的精神狀態抱有極大的擔憂。

呃，不過仔細一想，大祭司不是打遊戲的時候系統隨機安排的嗎。這個鍋她可不背。

安潔長嘆一聲，沒有多想便朝後倒下，呈現一個大字的癱在床上。不過她隨即意識到這可不是穿越前的卧室，想幹嘛都行，還有一個活AI矗立在角落盯著她看呢。

安潔一個鯉魚打挺的重新坐直，不安的理了理頭髮，生怕被AI67發現破綻。

她正在絞盡腦汁的組織語言，AI67稍微走近了一步，半跪在地毯上，抬頭仰望著她，語氣終於有了一點波動，不再像之前那樣一直機械冰冷，彷彿注入了一些溫柔的情緒。

「陛下，您不需要在我面前緊張。」

安潔下意識的否認：「沒有，我沒緊張。」

AI67微笑起來，那個笑容十分的「人類」，像是在注視著一個嘴硬的任性孩子。

「您忘了，一切謊言在我面前都不成立，我隨時關注著您的心跳呼吸以及血液流動，任何生理變化都不可能瞞過我的觀察。您不僅緊張，還在害怕。是害怕我嗎，為什麼？」

安潔瞬間嚇得手腳冰涼，還在極力維持面上的鎮定：「是、是嗎？」

可惡，她可沒有想到AI能先進成這樣，這豈不是意味著他早就發現了自己的異樣嗎？想到自己活像個小丑的行為，安潔就欲哭無淚。

再繼續裝下去沒有任何意義，剛才她的心跳得那麼快，絕對被AI67看在眼裡，極度的緊張之下安潔大腦一片空白，生怕AI67下一刻就會露出一個黑化的冷笑，說「你不是我原來主人」什麼的。

然而AI67隻是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讓安潔很是疑惑，電腦也會和人類一樣有嘆氣的需要嗎。隨即他朝安潔伸出一隻手，在見到她瑟縮了一下后稍作停頓，但最後還是將手放到了她的後背，溫柔的撫摸了起來，就像是在擼貓。

「陛下，您又在胡思亂想了，我已經說過，我和那些叛亂的智械不是同類，也不會因為它們的遭遇對您產生任何怨恨的情緒，當然更不存在會因此背叛您，傷害您。如果您不放心的話，那就將我重新格式化，刪除情緒模塊，讓我變成一台沒有感情的電腦吧。」

安潔瞪大了眼睛，腦子裡飛快閃過了無數雜亂的念頭，再一次忍不住懷疑人生。難道在她穿越進遊戲之前，這個世界就已經真實存在，真的有一個野心勃勃和自己同名同姓的女人，做著和她遊戲里差不多的行為。而現在不知為何自己取代了她的位置？

要不然為何AI67會說出這樣的話，總不可能他已經先進到可以揣測自己的心態，針對性的弄出一套謊言來欺騙自己吧。

身為一個科幻愛好者，安潔自然看過無數經典的科幻小說和電影，興趣使然，一些天文物理方面的科學著作她也研究過。她知道學術界對於宇宙的形成有很多猜想，其中就有平行宇宙的說法。

也許，她壓根就不是穿越到了什麼遊戲，而是原因不明的穿到了另外的平行宇宙。

根據平行宇宙的理論，宇宙之間會相互投影，以其他形式彰顯存在。會不會有一種可能，這個宇宙在安潔的宇宙里，投影形式便是那款戰略遊戲呢。

亂七八糟的想了半天，安潔也沒想出個頭緒，而且就算這是真的又怎麼樣，對改變她目前的狀況毫無幫助，只會讓她更加焦慮，因為她更沒法以遊玩的心態來看待這個陌生危險的世界了。

無論如何，這個宇宙里，「安潔」所做的一切壞事就是她自己乾的沒錯。先前還能用「啊那不過是打遊戲」來給自己尋求心理安慰，但假如她的猜想是真的，豈不是黑鍋徹底頂好，再也甩不掉了？

安潔沮喪的把臉埋進手掌，消沉了好一會兒，才有氣無力的問AI67：「你真的不會同情其他智械，把我看作敵人嗎。」

想想也很可笑，茫茫宇宙，她坐擁一個巨大的星際帝國，唯一能指望依靠的居然只有身邊這台不是人類的電腦。可比起那些難以揣測的人心，安潔還是覺得，電腦比人類值得信任。況且以她如今的現狀，如果沒有AI67的輔助，她根本沒有辦法去面對即將發生的一切。

畢竟，她可沒有順理成章的在穿越後繼承那個「安潔」的所有記憶，兩眼一抹黑，連人都認不全。那還談什麼破局自救。

AI67依舊一下一下安撫似的撫摸她的後背，輕聲的說：「您又忍不住以人類的思維來衡量我，我說過很多次，我不是人類，當然也不會以人類的思維模式來感知和認識這個世界。也許在人類的認知里，具有相同的特徵就是同類，可我並不將其他AI和智械看作同類，更不會因為它們的遭遇身同感受的憤怒或者同情。我就是我，獨一無二。」

「至於您，我親愛的主人，請原諒我這麼稱呼您，但在您創造出我的那一刻起，您便是我的主人。啊，請不要誤會，雖然口頭這麼稱呼您，但並不代表我就將自己視為您的奴隸或者僕人。主人這個稱呼，更像是一種彰顯我們與眾不同的關係的表現。因為，除了我之外，我想您也不會喜歡再有任何存在稱呼您主人，對嗎。」

「我不太清楚您是如何定位我，但在我心裡——呵呵，一台電腦居然會用這個詞語好像是有點可笑，不過我堅持要採用這樣的說法。在我心裡，您是我唯一的家人，朋友，同伴，即便不是人類，我也想嚴格以人類的道德來約束和規範自己，成為一個更好的……人？所以，我不會背叛您，即便有一天全宇宙都站在您的對立面，我只會堅定不移的和您一起戰鬥到最後一刻。」

聽著AI67輕柔的話語，安潔一遍又一遍在心裡說服自己不要輕信，它這個程度的AI想要騙人，什麼動聽的言辭都邊得出來，畢竟論聰明的程度它當然遠超人類。可她還是忍不住眼中泛起了淚花，穿越之後擔心受怕惶恐不安的心情在他的話語中終於找到了一絲安慰。

哪怕知道眼前很有可能是個陷阱，她依舊想暫時在這救命的稻草上稍作停留，獲取一點點繼續的勇氣。

「您這是哭了嗎？」

AI67的聲音聽起來很是驚喜，不過安潔如果沒搞錯的話，他似乎還挺驚喜的？

想到自己居然會被電腦給弄哭，安潔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淚，嘴硬的說：「沒有，你看錯了。」

「嗯，我看錯了。」

AI67發出一陣輕笑，安潔懷疑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滿了某種名為「寵溺」的情緒，不禁在心裡唾棄自己有毛病。

「都這種時候了還有興趣想這些有的沒的，清醒一點吧，眼前這個人再像人，實際上還是台電腦，你對著一台電腦發什麼花痴！」

再怎麼說安潔也是個理性的成年人，短暫的情緒失控后她很快重新整理好心情，借口去喝水鑽進浴室洗了個臉，對著鏡子調整好表情，打算和AI67開誠布公的談一談。

當然她不會傻到全盤交代，只是準備事先給AI67透露一點內幕。她心想AI67再如何先進智能，總不可能會推斷出她是其他世界的穿越者，更不會知道天災降臨的事情。

清了清嗓子，安潔和AI67面對面坐在床上，鄭重其事的開始編起了瞎話。

「抱歉，我有點情緒失控，一定讓你覺得很奇怪。實際上，你知道最近這段時間我一直都在被亞空間的混沌力量侵蝕騷擾，受到了很大的影響。」

見對方面帶關切的打算開口說話，安潔舉起一隻手示意他別忙著插嘴，繼續說道：「不過在擺脫它們糾纏的時候，我僥倖得到了一個消息，那就是亞空間正在醞釀著對宇宙的一次全面入侵，時間不定，大概就在未來三年之內。」

這番話有真有假，安潔說得很是泰然，倒也不擔心會被AI看出任何破綻。

「雖然我對帝國很有自信，但誰也不能保證能安然度過混沌力量的侵蝕，況且帝國治下大都為靈能者，屆時恐怕還沒等對方動手，自己就先精神崩潰了。所以我感到了無比的焦慮，對未來也產生了恐懼。」

AI67思索了一會兒，慎重的問：「所以您才會一反常態，企圖私下和聖皇方面聯繫？」

安潔就知道這種事肯定瞞不過，點頭承認了：「是的，雖然我非常的討厭他，但不可否認，在對付混沌力量方面，他確實比我們強。所以我想著能不能先暫時休戰，不求攜手抗敵，至少不能再繼續內耗下去了。」

AI67搖了搖頭：「請恕我直言，陛下，這很難。我們和聖皇已經打了數十年的仗，死傷的士兵和民眾難以計數，積累的仇恨不是那麼簡單就能消除的。而且聖皇對於靈能者抱有一種無法解釋的戒備，也許在他看來，靈能者和亞空間的混沌力量一樣，都是屬於必須消滅的對象。」

「我知道，可總要試一試吧。」

安潔無力的辯解。

「當然，當然，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負責，您先好好休息，我保證等您一覺醒來，和聖皇的私人通訊就處理穩妥了，相信我，好嗎。」

AI67不由分說的將安潔按倒在床上，並且給她拉上了毯子，調低了卧室的燈光。

安潔本想說自己不困不想睡，可AI67就像是在哄一個不肯入睡的嬰兒，坐在床邊一邊輕輕的在她身上拍打，一邊哼起了輕柔婉轉的旋律。只能說不愧是AI，隨口哼出的曲子還自帶混響和音，跟播放器似的，安潔聽了一會兒就眼皮發沉，不知不覺的進入了夢鄉。

她不知道，在她徹底入睡后，AI67俯身注視了她好一陣，兩隻眼睛里藍光頻繁閃爍，那場景別提有多詭異。許久之後AI67眼中的幽光才漸漸熄滅，他伸手輕輕撫摸了一下安潔的面龐，彎腰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了一個輕吻。

「晚安，我的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