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
夜早已深了,謝無度院子里不喜人近身伺候,近些的只有常寧和青闌,但夜裡他們也不會伺候在附近。
八月的深夜暑氣微退,謝無度抱著謝慈放在浴池的邊沿,她穿著單薄寢衣,感覺浴池的邊沿有些涼意。謝無度點了盞燈,將那木桶取來,放在她腳邊,木桶中還剩半桶涼水,是夜裡謝無度沐浴時剩下的。
謝慈腿搭在浴池外側,微微晃了晃,她出來時連鞋都忘了穿,赤足走出來一段,細嫩的腳掌便覺得不舒服。但又懶得回頭去穿鞋,索性便這麼過來了。
謝無度捏住她腳踝,將她小腿搭在自己腿上,看向她腳掌。她腳心原是十分白皙的,此刻看來頗為狼狽,烏漆嘛黑一層灰塵泥沙,混著一些細小的石子。
謝慈被他這樣盯著腳,沒來由地羞赧。她腳趾勾了勾,腳背綳著,試圖將自己腳心往下藏住。女子的腳是極為私密的部位,輕易不能給人看。即便是他們自幼關係這樣好,也很少會有這樣的時候。
謝無度握住她小腿肚,力道很輕,但有些癢意。他拿來帕子,在木桶中打濕,擰乾了些,擦去她腳心的灰塵泥沙,一次擦不幹凈,又重複了幾次,終於還原白皙的腳心,也能看見腳心裡有些紅。是方才一路走來時,踩到堅硬的東西被硌的,地上有碎石子之類的東西,好在並未划傷,只是零星有些紅印子。
原本雪白的帕子變成了灰黑色,謝無度將帕子扔進木桶中,帕子在木桶中打著轉,沉沉浮浮一番,最終慢慢浮上水面。
謝無度指腹摩^挲著她腳心上那些紅痕,另一隻手還捏著她小腿肚。他似乎還沒做什麼,只是抬眸看她,謝慈卻已經有種預感,要發生些什麼。
她心顫顫,低下頭,看著自己白嫩的腳。腳心被謝無度輕輕摸著,被摸得有些泛紅,更勾出無盡的癢意。她不止耳垂敏^感,腳心也十分敏^感,只是腳心向來私密,沒什麼人知曉,只有一直近身伺候她的蘭時她們知曉。
此刻腳心被謝無度捏著,謝慈有些受不了,她低聲說:「癢。」
意思是,讓他放開,不要再摸了。
但謝無度接收到的意思似乎和她傳達的不同,他眸色微沉,似乎想到什麼,而後輕笑著低頭,在她腳背上落下一吻。
他柔軟的唇印在她腳背上,謝慈腳背綳得筆直,感受到他低頭時噴洒而出的呼吸,也撞在她腳背與腳踝處,從腳背往下,慢慢向腳心去。謝慈咬住下唇,慢慢別過臉,纖纖玉手扣住了浴池的邊沿,用了些力氣,慢慢泛白。
她自知理虧,並未制止他的動作,沉默地順從著。
她看不見,因而觸覺格外顯著,他的舌頭從在她腳掌上遊走,癢意一陣高過一陣,謝慈幾乎要坐不住。她扣著浴池邊緣的手指用力收緊到泛白,忍不住笑出了聲。
但這種笑並不是純粹的笑意,反而笑得難受。
整個房間里只有一盞燈亮著,忽明忽暗,光影跳躍。那方髒了的帕子兀自在水中沉浮,無人撥弄,也發出咕嘟的水聲。
謝慈腳都有些酸了,漸漸失去哄人的耐心。她咬唇,有些不耐煩,終於扭頭去看謝無度。謝無度的喉結微微滾動著,她看見他脖子上的那顆痣隨他呼吸而起伏。
謝慈臉色微變,踹了他一腳,而後將腳踩在他寢衣上,擦乾淨。
謝無度笑聲有些啞,將那方帕子重新拾起,洗過一遍,替她擦去上去自己遺留的津涎。謝慈沒好氣看向始作俑者,交換津涎是樂趣,可單方面舔她一腳口水……可沒有什麼樂趣。她方才因發癢而腿綳著,現下發酸得很,便張開雙臂,要他抱自己。謝無度照做,兩手穿過她腋下,托住她後背,將她抱在懷中。
這姿勢謝慈自然而然地將腿勾在他身上,摟緊了他的脖子,從凈室回到寢間。謝無度調整手心位置,從她後背離開,托住她雙腿。
謝無度在床一側坐下,沒放開手,他將頭埋進她頸窩,啞聲道:「阿慈在哄我是嗎?」
謝慈勉強嗯了聲,聽見他說:「其實沒什麼,我沒放在心上。」
謝慈哦了聲,心裡卻想,話是這麼說,但是……她輕聲嘆氣,伸手摟住他脖子,主動獻吻。她的吻沒有技巧可言,此前他們之間的那些交換津涎,全是謝無度主動,她只需要被迫地承受。因此毫無章法,青澀而笨拙地將唇貼在他脖子上。
方才她看見他喉結滾動時,那顆痣跟著上下起伏,謝慈將唇貼在他喉結上,伸出舌頭舔了舔那顆痣。
謝無度喉結再一次滾動。
謝慈張嘴,咬住他喉結,她沒輕沒重,牙齒下的力氣似乎有些大,聽見謝無度嘶了聲。
謝慈意欲抬頭看他表情,被他攔下,他道:「繼續。」
謝慈腹誹,方才還在沒放在心上,這會兒又接受她的哄。
她繼續,像貓兒一般,舔他的嘴角。
今夜她的反應謝無度的確沒有放在心上,他不過是在欲擒故縱。他知道她的感情才轉變不久,她會這樣很尋常。
謝慈銜住他下唇,睜眼看他,想到交換津涎四個字,一時走神。謝無度對她的走神很是不滿,很快反客為主,他的吻如狂風暴雨般落下。
上回還隔了好幾層衣料,今夜兩個人都只穿了寢衣,隔得更近,擁抱的感覺也更為清晰。謝慈覺得那層單薄的寢衣壓根兜不住似的,因天還熱著,謝慈還穿著夏日的寢衣。
謝慈心不禁提起來,跳得有些快。相似之處,想起那日下午。
她想起今夜見到蕭清漪時心裡湧現的那股背德之感,此刻他們隔得這樣近,她心裡忽然有種奇異的感覺。
心彷彿從山崖上墜入海中,沉浮不定。
謝慈顫抖著聲音忽然發問:「謝無度,你會一輩子愛我嗎?」
他們之間關於一輩子的話題經常發生,上一次是她說,你要管我一輩子,這一次還是她問,你會一輩子愛我嗎?
「會。」他回答她的問題。
謝慈不大信,又問:「那你若是做不到怎麼辦?」
謝無度想,如果有一個人做不到,那做不到的那個大概是她。怎麼才能讓她信守諾言呢?他心裡想著,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
謝慈吃痛,驚呼聲被他吞下腹中。
今夜月色不顯,數朵黑雲將天空遮得嚴實,長公主府中,滄渺院的燈一直沒有熄滅。蕭清漪坐在椅子上,持續地走神。
幸兒說的話是真的,謝無度與謝慈之間,的確發生了一些事情。今夜她親眼目睹,謝慈與謝無度十指相扣,親密如同愛侶。
那一刻,蕭清漪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她似乎清楚地聽見自己的心咚了一聲,「竟然如此」與「果然如此」兩個念頭來回打轉。
謝無度是個瘋子,她一早就知道,甚至於對他感覺到恐懼。因為瘋子毫無畏懼,可以是亡命之徒,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而平常人總是有所掛懷與恐懼,面對瘋子時難免落了下風。
所以,她更多地選擇逃避。
謝無度對謝慈一向很好,很重視,甚至於比她還要好。蕭清漪拿不準謝無度的心思,他喜歡謝慈是嗎?可是,他畢竟是那樣的人,充滿了危險的氣息,是一個不確定的不穩定的存在。他即便當真喜歡謝慈,也不能完全相信他的喜歡。
畢竟他是個瘋子啊,瘋子怎麼會像平常人一樣在乎某一些東西呢?
蕭清漪看著那跳動的燈燭,想要做一些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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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盛安城中全在傳,謝慈與謝無度的事。昨夜有不少人親眼看見他們二人牽手逛廟會,更是撞見謝無度說,謝慈是他的祖宗、心肝、寶貝……
可任誰都知道,謝慈曾經是長公主之女,謝無度的妹妹。他們二人如此,實在是有悖倫理。
這是說得最多的話,似乎沒幾個人贊成他們二人在一起的事。
田杏桃也是今日一早才得知昨夜發生了什麼事,聽見那些人大聲的議論,田杏桃鼓起勇氣道:「可是他們根本不需要你的贊成。」
田杏桃聲音小,那些人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她在說話。那是一群男子,他們齊齊轉頭看向田杏桃,「你是誰啊?怎麼胡亂插人家的話。」
田杏桃聲音大了些,又說:「我是誰你們不知道,你們是誰,他們也不知道,更不在乎。」
說罷,便轉身提著裙角離去。田杏桃心突突地跳,怕自己說完那些話,他們會惱羞成怒,進而羞辱她。她步子邁得快,一臉的忐忑。
沈良在樓上看得分明,她在害怕,卻仍舊要為了自己的朋友出頭。
沈良勾唇,不知該笑她天真,還是勇敢。那些人並不會因為她的一兩句話便改變自己的看法,反而只會把她當做笑柄。
就譬如說現在,那些人在田杏桃走後,哈哈大笑,指著她說,她恐怕也是那種貪圖富貴的女子,因此才贊成謝慈與謝無度。在他們自以為是的批判里,他們認為,謝慈與謝無度之所以會在一起,是因為謝慈無法拋棄榮華富貴,所以不顧倫理綱常,勾引了謝無度。
他們還在那兒鬨笑出聲,沈良將手中的酒壺摔下去,正掉在他們桌上,酒壺四分五裂,裡面的酒濺出來,打斷了他們的笑聲與談話。
沈良笑說:「我說,你們知道你們在議論誰嗎?那可是武寧王。」他無所謂地笑著,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他們面面相覷,似乎才反應過來,從眼神中流露出一些驚恐。是啊,那可是武寧王,傳聞手段狠辣,陰鷙狠毒的武寧王,他們在此大聲議論他的私事,或許明日就會身首異處。
他們停下了議論的聲音,有些尷尬地笑了笑,而後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般,聊起一些旁的話題。
但總有人不怕死也要議論,因此此事仍舊喧囂。
謝慈昨日已經猜到會有這樣的結果,傳聞一定要多難聽有多難聽,所以她又將自己關在了無雙閣數日,不去聽那些人怎麼說,也不許任何人在她面前提起此事。蕭清漪也沒有出現過,就連司馬珊都不再來了。
司馬珊那日被謝慈與謝無度方面刺激到之後,不知為何,忽然決定嫁給大燕皇帝。司馬卓對此不甚贊同,「你不是說,大燕皇帝太老了么?」
司馬珊道:「雖說老了些,可大燕皇帝生得還挺英俊的,更何況,我若是嫁給了大燕皇帝,我便是謝無度的長輩了。」
司馬卓皺眉,倘若司馬珊嫁給大燕皇帝,豈不是促成了兩國的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