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嫁衣(七)
這都是什麼破夢,前腳逼他搞基,後腳開始人/獸,他拿的不是龍傲天劇本,是十八禁吧。
還是會被舉報的重口類型。
應向沂下意識往老虎身下看去。
厚實的虎毛掩映下,一點尖尖露出來,隨著老虎身軀的抖動,晃了兩下。
應向沂的臉徹底黑了。
不會吧,這老虎竟然是公的,為什麼他夢到的生物都是這個性別,逼他……快住腦!
連著做了幾天的夢,應向沂覺得自個兒都不正常了,被傳染得滿腦子廢料。
主動親一下什麼的,一定是他聽錯了。
「你是老虎精嗎,精怪傷人可是會妨礙修鍊的,你應該不想因此毀損道行吧?」
憤怒的吼聲在耳邊炸開,帶著明顯的不爽:「本尊才不是老虎精,那等廢物,怎可與我相提並論。」
呦,氣急敗壞了,動物內部還有鄙視鏈呢。
恐懼驟然消散,應向沂啼笑皆非:「你頂著一身黃黑皮毛,不是老虎是什麼,吃胖了的大貓?」
老虎:「……」
應向沂費力地抬起胳膊,捋了捋它爪子上的毛:「貓貓乖哈。」
老虎:「……」
巨大的毛腦袋僵了兩秒,惱怒地對著他張開嘴,像是要一口吞了他。
「獵物,你僭越了!」
應向沂笑了笑,不知哪裡來的自信,篤定這隻老虎不會吃了自己:「你能說人話,能不能變成人?」
見沒嚇到獵物,老虎憤怒地哈了口氣。
呼出的熱氣噴了應向沂一臉,此時他終於明白了,那股很腥的味道是從哪裡來的。
媽的,好臭。
應向沂滿臉嫌棄,恨不得把這大傢伙摁到河裡,里裡外外洗個乾淨。
衣領被虎爪抓破,老虎伸出舌頭,從他的胸口舔過。舌頭上的倒刺剮蹭著皮膚,雖然沒有破皮,但還是帶起了一大片紅,黏糊糊的。
又刺又疼,應向沂渾身戰慄,恍惚間聽到略帶得意的詢問:「再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要不要親我一下?」
舔都舔了,還問這個,你是不是以為自己挺禮貌的?
應向沂氣得夠嗆,一巴掌拍開它的腦袋,仰著脖子在老虎的脖頸上碰了下:「親完了。」
「敷衍!你得親我的臉!」
應向沂一臉真誠:「你有臉嗎?」
老虎:「……」
老虎嗚了聲,垂著腦袋鬆開按著他的爪子,滿是毛的臉上有些許的幽怨。
像一隻大貓。
草地旁邊就是河流,應向沂起身後,立馬跳了進去。
老虎站在岸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果然很愛我。」
應向沂:「?」
這話怎麼聽起來有些耳熟?
「你們人類就是這麼彆扭,那本尊姑且等你把自己洗乾淨吧。」
洗乾淨。
乾淨。
凈。
……
……
應該不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吧?
老虎伏在河邊,腦袋搭在前爪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似乎對他的怔愣很不滿,催促道:「你洗澡怎麼不脫衣服?」
它的視線過於灼熱,以至於應向沂都生出些羞澀感:「你怎麼這麼不要臉?」
老虎眸光微閃:「我有臉嗎?」
應向沂:「……」
「別愣著了,快洗。」
「……」
應向沂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會被禽獸催著洗澡。
這誰洗得下去?
「磨磨蹭蹭的,你連脫衣服都不會嗎?」虎爪在水面上拍了下,紆尊降貴一般,「若是你求求我,本尊可以考慮幫你洗。」
應向沂:「……」
眼看著它要跳下來,應向沂連忙轉移話題:「你之前說自己不是老虎,那你是什麼?」
「本尊的真身,豈是你可以知道的。」
應向沂滿臉狐疑:「那你怎麼會變成老虎?」
「我也想知道我為什麼會變成這幅鬼樣子。」老虎憤怒地刨著水,「這種丑不拉幾的蠢東西,怎麼能配得上我。」
腦海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應向沂沉默了下,隨口道:「老虎可是四大凶獸之一,還配不上你?」
「哼,整得像誰不是一樣。」
應向沂目光一凜:「那你的真身是什麼?」
「我的真身當然是……」老虎一下子撲進水裡,濺起大片的水花,它銳利的目光穿過水幕,鎖定在被淋得濕了衣服的男人身上,「待你我成婚,我便告訴你。」
「我已經為你做好了嫁衣。」
幾近入夜,星光疏淡,應向沂躺在乾草堆里,久久沒能回過神來。
那句話如同魔咒,回蕩在他的腦海之中。他現在一閉上眼睛,就是自己被虎爪劃開衣服,套上紅色嫁衣的畫面。
他是撞邪了吧?一定是撞邪了吧?
不然怎麼會遇到對他動手動腳,還說騷話的變態老虎?
「你的身體很漂亮,我很喜歡。」
「我想和你交/配。」
「你是我看中的獵物,你必須服從我的命令。」
……
他就沒見過血統這麼純正的禽獸。
應向沂痛苦地捂住了臉。
應魚把石頭扔下:「哥哥,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應向沂深吸一口氣,看了看天色:「還早,我們先去找點吃的。」
嫁衣鬼是後半夜出現的,去早了可能會打草驚蛇。
附近的村子只有鬧鬼那一處,沒其他化緣的選擇,兩人只好又去摘果子了。
許是摸透了應向沂的性格,應魚變得越來越活潑:「哥哥,你剪的東西都能活嗎?」
應向沂擦乾淨果子,遞給她:「老虎活了,其他的還不確定。」
「哦。」應魚眼睛一亮,「那要不要多剪幾隻老虎?」
「咳咳。」
應向沂嗆得臉都紅了:「不,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剪老虎了!」
他隱約有個猜想,夢裡出現的生物和剪的紋樣有關。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對老虎產生心理陰影了。
應魚拍拍他的背:「其實大蟒蛇也挺不錯的。」
應向沂:「……」
腦海中冒出一幅畫面:巨蟒將他盤在中間,粗長的身體一圈一圈繞住他,蛇信子嘶嘶作響,尖牙上粘滿能麻醉人神經的毒液。
應向沂心肝一顫,覺得口袋裡剩下的剪紙有些燙手:「再說吧。」
填飽肚子后,兩人就去了上午去過的村子。
晚上的村子被白天更陰森,雲層遮蔽了月亮,房屋彷彿搖曳的鬼影,陰風陣陣,嗚咽聲經久不絕。
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應向沂還是有些發怵,低頭看了看應魚,卻見小丫頭滿臉好奇,竟有些莫名的期待。
「你不怕嗎?」
應魚搖搖頭:「這裡令我很舒服,好像回到了家一樣。」
凡人身負陽氣,人群密集的地方,陽氣也重。妖邪精怪屬陰,大多不喜歡人多的地方。
應魚覺得舒服,說明這村子里陰氣很重。
純種人類應向沂咽了咽口水:「不怕就好,我們今天上午拿到的東西,我研究了一下,好像是鱗片,你知不知道有什麼妖會長那樣的鱗片?」
「不是魚的鱗片,它和我見過的鱗片都不一樣。」應魚如實道。
路過上午挖出嫁衣的樹,應向沂瞥了眼。就在這時候,天際劈下一道利光,澄白的光正好打在樹冠上。
這棵樹很茂盛,樹冠很大,呈放射狀向外散開,乍一看,好像一把遮陽傘。
樹枝是傘骨,密密麻麻的影子懸挂在上面,光束照在上面,影子全部面朝著他們,慢慢凝聚出人臉和五官。
應向沂倒吸一口涼氣,腳下如同生了根,無法挪動。
影子是黑色的,可一眼掃過去,卻是大片刺目的紅。
好似粘稠的,乾涸成片的血。
金色綉線組成的鴛鴦浮在半空中,明明是吉祥的象徵,此時卻變得無比詭異。
那些影子全都穿著嫁衣。
紅色的,綉了交頸鴛鴦和大片牡丹花的嫁衣,與他們挖出來的一模一樣。
哭聲一瞬間炸開,震耳欲聾,好似一道聲波,朝著他們攻擊過來。
應向沂注意到,那棵樹上並不完全是穿著嫁衣的影子,還有四道影子光禿禿的,漆黑的一片,在紅色背景中極為突兀。
他們挖出來三件,加上跑到破廟的那一件,一共是四件嫁衣。
數目正好能夠對上。
怨戾衝天,在嗚咽聲中,夾雜著無數道女聲,在苦苦哀求:「救救我,救救我吧,讓我離開這裡,讓我離開這裡……」
冥冥之中,似乎有人聽到了他內心的想法,在幫他詢問:「要怎樣救你?」
凄厲的哭喊聲回答道:「穿上我的衣服,代替我,留下來。」
「你願意嗎?」
「你願意嗎?」
……
嘈雜的懇求聲縈繞在耳邊,令人窒息。
應向沂意識沉墜,嘴唇翕動,訥訥道:「我願意。」
在被黑暗徹底吞噬之前,應向沂恢復了一點意識,他想到了自己剛才的回答,心中一陣發涼。
完了。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被留下的時候,胸口突然被燙了一下,耳邊的嗚咽聲頓了頓,驚詫異常:「不行,你不行!」
「已經有人為你穿上了嫁衣。」
應向沂猛然驚醒。
眼前是無數飛撲過來的黑影,他從兜里摸了一把,將準備好的剪紙扔了出去。
眼前炸開劇烈的火光,有痛苦的哀嚎聲穿透耳膜,他捂住應魚的眼睛,看著左手佛珠右手屠刀的高僧劈開樹冠,度化怨鬼。
佛印衝天,照亮了整個村子,方圓百里之內,亮如白晝。
與此同時,昭南城的結界突破震蕩起來。
仙宗渡微州。
一襲白衣的仙君們站成一排,遙望著人間的方向,面色凝重。
「是福不是禍,終究還是躲不過。」
「上個月妖界異動,而今人間就出了禍端,接下來,不知又是哪裡要出事。」
「妖界之事調查得怎麼樣了?」
「遲迢說誰敢進妖界,就一口吞了,擺明了不想讓人插手這件事。」
「是他能做出來的事,罷了,妖界的事先放一放,著人去人間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