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第 119 章
宣和十年冬,對西北的百姓,尤其是西寧鎮及周邊的百姓而言,是極為特殊的一年。
他們再一次經歷了火焰的折磨,卻又迎來了前所未有的好生活。
大部分百姓都是,他們從未想過自己能住在青磚瓦房裡,學會織上好的棉布,能吃飽穿暖甚至還能花五文錢洗個被搓掉一層皮的澡,能用得上香胰子肥皂沐浴乳……
最令他們想不到的是,地里能長出畝產兩千斤的莊稼。
於百姓而言,地是他們的命,有地種才意味著能活下去。
所以今年下第二場雪的時候大伙兒高興壞了,都盼著來年有個好收成。
但那也是春天忙碌播種,夏天忙著澆地,秋天辛苦勞作后才敢想的,他們哪兒想過年前就能見到這一幕呢。
土豆可以收成的時候,只有喬家人和徐昌並徐易青知道。
徐昌父子當真派了做錯事情的將士過來涮恭桶,白給聚福客棧幹活兒。
得知能收成的時候,幾個涮恭桶的將士也抱著恭桶哭了,立馬將情況稟報了上去。
徐昌和徐易青迅速放下手頭的事兒過來,喬瑞臣帶著苗婉,喬蕊抱著淘淘,耿嬸和耿叔帶著一群孩子們,全都到了暖棚這邊。
大家都想見識一下土豆到底能有多大的產量。
全員下地,連淘淘都使出吃奶的勁兒,跟土豆秧子較勁。
苗婉知道底下墜著幾個十幾個土豆,很難誆孩子個跟頭,再說地里也都是土,摔一下不會疼,她也沒攔著。
她自個兒都拿著鏟子挖土豆呢。
「記得別太用力,到時候把土豆鏟破了就保存不到春天了。」苗婉跟張伯和吳伯都叮囑了。
這兩個小老頭特別重視,跑前跑後跟人叮囑。
當然啦,他們這些人來幹活兒,不搗亂就是好的,主要幹活的還是喬家的佃農和雇傭來幹活兒的百姓。
因此,等土豆被挖出來的時候,震驚的人一下子就喊出來了。
「好傢夥,真是大大小小十幾個???」
「你們看我手裡的,這個更大,頂我倆拳頭這麼大了!」
「咱們當初下種子的時候,有這麼大嗎?」
「那誰知道,不過我記著是下了幾千個種子來著。」
……
有頭腦好的算了下,整個人啪嘰一下子就摔那兒了。
「哎喲,阿青你咋了?」
徐易青目瞪口呆,面色獃滯,幾千個種子,一個種子長出十幾斤,三畝地那不得……幾萬斤???
用多少地蛋發的種子來著?他們問過西域商人,好像是說五百斤。
五百斤對幾萬斤?徐易青抬起頭看天……看棚頂,只覺得頭暈目眩,他覺得自己可能是沒睡醒,這夢也太離譜了點。
喬瑞臣的聲音淡淡傳過來,告訴他,夢確實做的太美了點。
「一共四百斤出來兩千多種子,也不是每一株都能十幾斤,而且也不是每一粒種子都能種出來,先看看畝產吧。」
徐易青抹了把臉,還好還好,沒那麼離譜,要不然真是嚇死了。
他體力不算好的,但這會兒也拚命幹活,只想儘快知道畝產。
那些佃農和短工綳不住,上千斤就是奇迹。
都趕緊回去叫鄉里鄉親過來,啥也別說了,都貓冬也沒啥正經事兒,趕緊過來幫忙把地收了,來年能不能吃上飽飯,就看現在這一哆嗦。
等苗婉帶著孩子們忙活(玩耍)累了,一抬頭就發現,好傢夥,幾個人快打起來了,因為誰先下手快收一顆土豆的事兒。
「怎麼這麼多人?」苗婉問一直在旁邊跟他一起看孩子的喬瑞臣。
喬瑞臣跟她說了剛才的事情,看了眼跟打了雞血一樣的徐昌父子,小聲提醒媳婦,「我讓張伯安排的,知道的人越多,固北軍就越不好意思搶,否則就這幾畝地,不夠軍田分的。」
苗婉眼神立馬兇狠起來,「可以分,搶,手打斷!」
她也樂意叫將士們吃飽穿暖,可種子給到軍田裡去,重出糧食來,會都發下去嗎?
難道不是那些當官的自家老小先吃個夠,多的再分下去?
她拿沐浴乳方子換回來的東西,憑啥都便宜了那群天天就知道逛商業街還有錢扔著玩兒的!
別拿豆包不當乾糧,逼急了回頭她就把聖旨揣身上去那幾家大門口哭,當誰不會潑婦罵街是怎麼的。
淘淘看娘這樣,奮力抓起個只有她拳頭大的小土豆,狠狠往徐易青那邊砸,「搶,流氓!」
「哎喲!哪個兔崽子?」沒扔准,砸到了徐昌撅著的屁股上。
徐老將軍虎目圓瞪,回過頭罵。
苗婉立刻彎腰抓著土豆數,淘淘立馬蹲下揪土豆葉子,就留下個還沒來得及反應的喬瑞臣:「……」
行,親媳婦親閨女,熊得快慫得更快。
徐易青聽見淘淘的話了,憋著笑,「估計是誰沒拿穩唄,您還有功夫跟小兔崽子計較是怎麼著?」
看著義子沖蹲地上那娘倆擠眉弄眼,徐昌哭笑不得,踹徐易青一腳,搖搖頭繼續收土豆。
他還能跟婦人和孩子計較?還不是這傢伙在西寧鎮的時候沒幹好事兒,招人家小小娘子恨了唄。
反正徐將軍是不承認自己不招孩子喜歡。
三畝地要是十幾個人收,怎麼著也得兩天,可有徐昌帶來的人,還有附近趕過來的幾十個種地好手,一上午時間就收完了。
張伯和吳伯去借了稱來,開始稱重。
三畝地每畝地也就分到了七百多苗兒,間插著容易熟的菘菜和生菜種的,估計有些苗沒成活,也有頭一回伺弄的原因,成苗率大概在七成左右。
可就這樣,畝產五百七十斤!
其實兩千多株苗在一畝地就能種下,之所以分成三畝地來種,是溫度有所不同,伺候的方式也有所不同,怕都放在一畝地里,萬一種壞了就不美了。
所以三畝地最多的是七百二十斤,最少的也有四百斤。
除掉菘菜和生菜,如果說一畝地能種兩千五百株苗,按照平均值,即便是發苗率只有七成,那畝產也得有兩千斤!
要是都能按照七百二十斤那畝田來伺弄,徐昌都覺得空氣有點稀薄,那畝產能達到一千二百公斤!
苗婉都有些詫異,土豆趕不上紅薯畝產高,後世一般是三千株苗能出五千到八千斤土豆,在這個時代能達到兩千斤,已經算是高產了。
不過轉念一想,苗婉又覺得合理,本來西北這邊土質就比較適合果實在地裡面的作物生長,也許是因為西寧鎮這邊土質好。
她經歷過後世,對這個畝產接受良好,百姓們甚至徐昌他們可就沒那麼好接受了,有些百姓已經沖著地磕頭了,滿口都是老天爺保佑。
時下江南畝產有達到七百斤的稻穀,京城一帶有能達到九百斤的大豆,糧食上來說,就沒聽哪兒說能過千的。
這兒直接來了個兩千斤,即便只是算出來的,也足夠讓人心驚了。
而且第一次種,成苗率不夠高,而且天氣也有影響,往後肯定會越來越好啊,要是地里糧食都能這個產量,老百姓們還缺吃嗎?
徐昌立刻上前,對喬瑞臣面色好了不是一點半點,「小將軍,前陣子我忙著清繳徐家軍內部留下的陳氏餘孽,著實沒顧上應小將軍的請,說起來著實有些不敬,不如我請小將軍喝上一頓?正好我還藏了些好酒。」
喬
瑞臣心知他此番作態的緣由,也不拒絕,只笑道:「老將軍的好酒拿過來都得晚上了,下次吧。」
不等徐昌邀請他去郡城,喬瑞臣又道:「有些破了皮的土豆不好放,不如就在守備府吃上一頓土豆宴如何?內子也還留了半罈子好酒,咱們意思意思,別耽誤了老將軍的公務。」
說起半罈子酒,徐易青唇角抽了抽,不會是給他消毒剩下的吧?
想起當時腿都快燒掉的痛感,還有那濃醇的味道,他咽了咽口水,父子倆都毫不猶疑應下了。
孩子們也都鬧騰著要吃,尤其是鐵蛋,那手不知道都摸了什麼,說往嘴裡戳就往嘴裡戳。
「姑姑,條條!」
苗婉看得有點窒息,見淘淘也想有樣學樣,趕緊拽住她手,連鐵蛋的手也趕緊給他拽出來。
「往後在外面摸了東西不許把手直接往嘴裡放,要不然蟲蟲都被你們吃下去了,到時候在肚子里越長越大,得吃藥才能拉出來,萬一長得太大,還會吃你們的肚肚哦。」
淘淘嚇得一下子捂住自己的肚子,「吃雞,吃雞!」讓雞趕緊把她肚子里的蟲子吃掉!
苗婉:「……」你想的還挺美,肚子里有蟲你吃雞。
「你能把活著的雞咽下去嗎?」她問淘淘。
喬蕊想了想那個畫面,有點太美了,嗓子眼噎得慌。
淘淘也有些遺憾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不能。」她娘把嘴給她生小了,要是跟黑鷹那麼大嘴還行。
回去路上,徐昌笑著跟喬瑞臣誇,「小將軍娶了位賢妻,聽著好似對醫理也有所了解。」
喬瑞臣剛要點頭謙虛幾句,但我媳婦就是這麼好的意思得表達出來。
結果就聽騾車裡孩子們又鬧騰起來了。
起因是淘淘沖著毛蛋炫耀,「娘生弟弟,能吃雞的!黑鷹嘴!」
一邊說一邊比劃,讓大大小小的都明白她的意思:我娘,生個孩子嘴比狗還大。
苗婉唇角抽了抽,你倒是對你娘有信心。
毛蛋不服氣,他對他娘更有信心,「我娘也生!騾嘴!」
鐵蛋表示攀比誰怕誰,他聲音最洪亮,「我也叫我娘聲!駝馬嘴!」
徐昌憋著笑,心裡念叨,好傢夥,一個比一個能,先不說你們老子有沒有那個本事,就是不知道孩子出來得丑成啥樣兒。
攀比的結果終止於苗婉一人給了腦瓜崩,還威脅小孩子,「再胡說八道,年前可沒有不打孩子的說法,過年是不是都想吃竹筍炒肉?」
淘淘嘻嘻哈哈窩在苗婉懷裡撒嬌,小胖崽子肚子一吸一吸的,也蓋不住那份顫巍巍的可愛,「娘疼,淘淘,不打。」
其他孩子有樣學樣,都往苗婉身上撲,「姑姑疼我,不打。」
「貧道過年吃素!」
「年後再開葷!」
苗婉面無表情:「我都記下來了,回去跟你們爹娘說。」
小傢伙們嘎嘎樂著在騾車裡四散開來,互相抱著喊饒命,鬧騰的左右都往騾車裡看,臉上都掛著笑。
反正只要苗婉和孩子們呆在一塊兒,幾百隻鴨子都要被釋放出來,往上千隻的威力擴散。
說起鴨子來,就不得不說郡城這邊的兀良哈氏。
有阮嘉麟在郡城坐鎮,雲熙學著苗婉的樣子半月開一次快閃和鄉村大舞台,即便是天太冷往鄉下鎮子上去的少了些,但隨著臘月里要置辦年貨,也又一次熱鬧起來。
與之相反的是,兀良哈氏的鋪子門可羅雀,哪怕是羽絨服和奶豆腐都沒原先那麼受歡迎了。
雖然西寧鎮不賣奶豆腐,可羽絨服是賣的,只要二兩銀子就能買個襖子,五錢銀子就能買一件厚實的棉服,一兩銀子不但能買棉襖棉褲一整套,還送圍巾呢。
兀良哈氏本來在郡城的買賣是靠牛羊製品和氈毯等佔大頭,其次是胭脂鋪和食肆,羽絨服和烤鴨的紅利沒吃多久就被掐住了脖子。
時間一長,都知道兀良哈氏在賣仿品,連帶著其他東西都賣得不好,不到三個月,十幾個鋪子的掌柜都撐不住了,紛紛往府里找東家來。
「東家,咱們食肆馬奶酒和奶豆腐都賣不動,如此下去,往返運費都要搭進去,眼瞅著臘月了,是不是要降價啊?」
「是啊東家,胭脂鋪的金絲縷根本賣不出去,賠大了,其他胭脂水粉本來倒是賣的還可以,但郡城的富戶不知道為甚,從西寧鎮拿了貨,直接讓人出來挑著貨賣,還都很便宜,跟咱們的胭脂水粉差不多價格,質量比咱們的好,鋪子這個月連五百兩銀子流水都沒有。」
「東家,我這邊聽您的,收進來了好多棉花和糧食,還有大量的白糖,本來說是往安永郡去看看,只是行商腳程比咱們還快,安永郡也賣不動,咱們是不是儘早回北蒙,說不準去王庭還能回個本。」
……
阿古拉面色倒是還好,巴音和蘇日娜的臉色特別差,外頭讓盡量多的人消耗聚福商超和西寧鎮貨物的,他們的人佔了最少三成。
可是貨到手了,轉賣不出去。
加價賣吧,人家買的比他們便宜。
原價賣吧,他們花了銀子找人,等於虧。
降價賣?更虧。
本來以為喬家撐不久,可聽人說他們完全沒有撐不下去的跡象,聽說臘月下旬還有增加鋪貨量的準備,西寧鎮商業街還要辦什麼新年大放送。
價格便宜的兀良哈氏都心動,還想繼續拿貨,可賣不出去,他們手裡的現銀就撐不住了,這到底是誰搞誰啊?
「阿兄,是不是該找齊將軍還有吳大人他們給遞個話,跟喬家坐下來談談?要是他們繼續這樣下去,就別怪咱們魚死網破,大不了我們烤鴨也不要錢,比鴨子多,他們能比得過咱們?」
蘇日娜翻了個白眼,「不動腦子,那咱們養鴨子不花錢?她苗婉這是用別的生意養這個虧損,羽絨服和棉服也賣的多,咱們羽絨服賣不動,現在殺鴨子等於虧雙份兒。」
「那怎麼辦?就眼睜睜看著他搞垮我們兀良哈氏?」巴音不是不知道這辦法太簡單粗暴,可如今最見效的就是這法子。
以巴音的直覺,苗婉和喬瑞臣絕不是那種會跟人魚死網破的人。
阿古拉看向蘇日娜,「你怎麼看?」
蘇日娜這陣子跟那些后宅夫人們關係遠了許多,一開始她還氣,現在也冷靜下來了。
最有效的法子不是兀良哈氏出面,「我帶著人和貨去王庭,將貨物都換成現銀,讓乞顏氏出面跟固北軍談,喬瑞臣不是雲麾將軍?他總不能不給乞顏氏面子。」
阿古拉眼底閃過一絲譏諷,乞顏氏可能會出面,那貨物換成的現銀能帶回來多少?
「行,那你和巴音明日啟程。」阿古拉像是一下子老了許多,想了想又道,「以防萬一撕破臉,蘇日娜你帶著孩子們走,巴音你將家小都帶回去。」
巴音面色一變,蘇日娜也起身,「那你怎麼辦?」
阿古拉面色沉穩,「你們都在北蒙,他反而不敢動我,除非大岳想要同時面對北蒙和西蕃兩個敵人。」
蘇日娜眼神閃了閃,默不作聲出去了。
巴音有些著急,「阿兄,你明知道,若是你有什麼,往後兀良哈氏就是蘇日娜的孩子的,可那孩子一直被蘇日娜的阿布養著,往後兀良哈氏是誰的就難說了!」
「所以我讓你也回去。」阿古拉認真看著巴音,「乞顏氏想要吞併兀良哈氏,可兀良哈氏的人脈只會人我們家的血脈,你回去后不要管蘇日娜怎麼做,只將兀良哈氏所有護衛都集
中在部落里,她若有了其他心思,殺了她的護衛,投奔布奇氏。」
布奇氏是北蒙上一代的王族,現在也是北蒙大族,乞顏氏只要不想四分五裂,就不敢輕舉妄動。
「那阿兄你呢?」巴音緊皺著眉頭,「若乞顏氏想要征戰大岳,肯定希望你死。」
阿古拉笑了,「這就是我跟喬子承談判的本錢,他若不想戰,就不敢讓我死。」
不敢殺他,那這陣子的針對就是虛張聲勢,差不多就得罷手。
若敢殺他,也算是給北蒙敲個警鐘,大岳也將北蒙當做敵人,該打就打吧。
阿古拉身為北蒙人,總要為北蒙做點什麼。
面對喬瑞臣時,阿古拉也非常坦誠。
曾經一起背對背互相信任,經歷生死的兄弟,面對面時,已經沒了曾經的友誼,但說話不用繞彎子。
「乞顏氏要求兀良哈氏與喬氏合作,弄出喬氏與乞顏氏來往的密信,讓喬家可以為北蒙所用。」
喬瑞臣有些震驚,若兀良哈氏跟喬家合作做買賣,書信往來肯定會有,誰也不知道其中會不會有乞顏氏的人,想要做手腳太簡單了。
「所以我背信棄義,與喬家一刀兩斷,明面上我是不甘心被乞顏氏佔去一半家產,還沒能報仇,將仇恨撒在喬家身上。
背地裡我是對乞顏氏表達不滿,要賺更多錢壯大兀良哈氏。」
喬瑞臣沉聲道:「這一切都建立在你們覺得大岳不會輕易撕破臉的基礎上,是也不是?」
阿古拉點頭,「喬娘子罵得對,北蒙人確實有優越感,包括我在內,一開始都覺得喬家不敢真的針對兀良哈氏。
這些年陳嗣旭給我們的方便也進一步滋養了北蒙的野心,既然你們能佔中原,兵強馬壯又知禮的北蒙人為何占不得?起碼我們不會像西蕃人一樣燒殺搶虐。」
喬瑞臣臉色冰冷,「所以你認為發起戰爭不會死人?」
阿古拉無言以對,離開前頓了好一會兒才回過頭,「我能做的就這麼多,兀良哈氏都未必能保得住自己,舍了名聲,舍了家財,也許還要搭上妻小,你的救命之恩,我還了。」
喬瑞臣明白阿古拉的意思,若阿古拉想要侵略,他大可跟喬家成為最緊密的合作夥伴。
但阿古拉選擇了背信棄義的道路,為乞顏氏不滿,北蒙也並非鐵板一塊,兀良哈氏也許能拖住乞顏氏的腳步幾年。
等乞顏氏愈發兵強馬壯,一統北蒙時,彼此的盟約說破就破。
這些年大岳朝中三足鼎立,到底是讓先帝留下的根基被破壞了許多。
陳嗣旭縱容西蕃人猖狂,如今大岳在弱勢地位,就像是一塊肥肉,人人都想吞下去。
喬瑞臣回到西寧鎮后,沒跟苗婉說,只是愈發忙碌起來,快要過年了還總是奔波在郡城和西寧鎮之間。
早出晚歸,他走之前淘淘沒醒,回來后孩子們也都睡了,一直到除夕之前,淘淘都沒再見到過爹。
所以等除夕看到喬瑞臣,本來在跟鐵蛋他們玩耍的淘淘突然就愣住了,然後蹣跚著小肥身子跑過去,抱住喬瑞臣的腿就哭了出來。
「爹壞!嗚嗚……想爹爹。」
喬瑞臣心疼得不得了,將淘淘抱起來,孩子哭起來大顆大顆的眼淚擦都擦不及,「爹錯了,往後爹等你醒了再出門好不好?」
淘淘抱著他,「嗚嗚不好……」
不等喬瑞臣繼續安慰,淘淘又喊,「爹不在,沒人尿床,沒人放屁,嗚嗚……沒人抱跑……嗝娘不認。」
喬瑞臣:「……」懂了,我不在家,黑鍋沒人背。
他遲疑著拍了拍淘淘的後背,「挨打了?」
淘淘捂著腚,嗷嗚嗷嗚得更委屈了,一旁喬蕊笑得打跌,就聽淘淘幽
幽哽咽,「姑壞,跑得快,大嘴巴,嗚嗚……淘淘疼。」
喬蕊:「……」不跑等著被尿床鍋和放屁鍋壓過來嗎?我喬小娘子不要臉嗎?
喬瑞臣哭笑不得,哄了半天,答應晚上讓淘淘吃好吃的,答應帶著她一起睡,許下了好多不平等條款才哄好這小傢伙。
喬蕊有點吃醋了,等淘淘繼續跟鐵蛋他們跑開去玩,才走出來哼哼,也不說話,反正兄長要是不哄,回頭她去跟嫂子哭。
喬瑞臣當然不能給喬小蕊告狀的機會,笑著摸了摸喬蕊的腦袋,「哼什麼?你嫂子呢?」
喬蕊嘟嘴,「你都答應了那麼多事兒,也不問嫂子同不同意,還找嫂子幹什麼呀?你帶著喬小芊一起睡好了咧!」
喬瑞臣一臉你在說什麼屁話的表情,「別鬧,我答應再多,你嫂子不同意也白搭,哄孩子的話你也信,你幾歲了?」
喬蕊:「……」哥哥變壞了,她喜歡,嘿嘿……回頭有好戲看了。
等喬瑞臣找到媳婦,才發現自己的書房叫媳婦佔了一大半,她正趴在桌子上絞盡腦汁畫圖呢。
「怎麼不叫小蕊來給你畫?」喬瑞臣從身後抱住媳婦,深吸了口氣輕聲問。
最近忙著部署各個地方的軍備和布防,苗婉跟著淘淘作息,他也好久沒能抱抱媳婦了,說好的更熊的崽子也沒時間。
苗婉感覺到熟悉的氣息,沒被嚇到,只輕哼,「就小蕊那大嘴巴,我要讓她幫忙畫圖,回頭都知道了。」
喬瑞臣笑了,怪不得淘淘還知道大嘴巴什麼意思,估計是從媳婦這兒聽得。
他親了親苗婉的耳朵,將她抱在懷裡,「你要畫什麼,我幫你。」
「好呀好呀,我說你來畫。」苗婉把自己改了好半天的圖跟他說。
「城牆估計得等春末才能修好,在此之前得多設置一些陷阱,裡面全都倒上辣椒水,也不怕有人踩進去,城牆附近沒人會瞎逛,在那裡的人都是將士,提前說好不會摔進去的。」
「但凡摔進去的,一碰到辣椒水肯定要叫出聲,讓人警醒著點就是。
我看郡城有郡守派衙役巡街,咱們沒有衙役,不如就請西營的人以出外勤的方式巡城牆,多設置幾個哨點。」
「我前陣子讓顧師傅研究玻璃,發現邊緣磨的薄一些,然後中間厚度不同,能看到遠處,只不過還得調試,現在有些眼暈,等調試好了,哨點一人發一個。」
苗婉知道望遠鏡跟放大鏡有關係,上學的時候孩子們都知道放大鏡的原理,就是將鏡片邊緣打薄,不過怎麼做成望遠鏡苗婉還不太清楚,只能讓顧師傅磨出不同的厚度來慢慢調試。
「還有就是萬一打起來,得有醫院……葯堂,我準備請幾個願意教導人的大夫,多教出幾個會包紮的學徒,也好讓將士們更安心。」
「再有就是修路的時候,在鄉下還有往郡城路上去的地方多建幾個驛站點,但凡有賊寇肯定要去探一探,裡面放上迷藥和毒藥什麼的,回頭讓人帶上解藥,說不準能抓住幾個死耗子。」
……
喬瑞臣聽苗婉一點點指著圖紙說,眼神越來越柔軟,「阿婉,你別擔心,我一定會保護好你和淘淘的。」
苗婉鼓著腮幫子戳他,「只保護我們倆有什麼用?西寧鎮要是再被西蕃人燒一次,我心疼都能心疼死!」
「不許隨便說死。」喬瑞臣手緊了許多,「我不會再讓他們有機會傷害你們……和西寧鎮的。」
苗婉有些敷衍地點了點頭,她知道自家相公功夫不錯,可是一個人再厲害也厲害不過一群人,她不是坐以待斃的性格。
指望生孩子的時候見到「苗婉」,黃花菜都涼了,所以她還是準備做些力所能及的準備。
今年的生辰願望她都想好
了,就想請老天爺粑粑給個金手指,哪怕特別特別小的金手指也行。
粑粑,我願望就在這兒了,希望粑粑你給點力。
苗婉不知道的是,自己在心裡逼逼叨叨的時候,千里之外的風雪中,某個人猛地打了一連串的噴嚏。
「天兒也太冷了!加快速度趕路,趕緊到驛站泡個熱水澡,煮點薑湯喝,儘快出關!」
「諾!」一隊彪悍冷冽的漢子齊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