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陰陽雙屍

第31章 陰陽雙屍

……

「袁老弟,醒醒吧。天不早了,該忙活著了。」

袁三被拍打醒了,打著哈欠坐直身子,有些不情願地發著牢騷:「給人賣命不自在,睡得正香,不想起來都不行。唉!」拉了個京劇念白調,「——苦哇——唉!」揉一揉睡眼,騰地蹦了起來。

「袁老弟,您還得辛苦辛苦。我這腿腳不靈便,你得背著我。」

袁三叫苦不迭,想說不行都不行,張十三讓人挑了腳筋,沒法子走路,偏偏今晚又必須要用他。沒轍,只能撅好了,讓人當驢騎。

袁三背著張十三,張十三扛著鍬、鎬,所有的重量全壓在了袁三一人的身上,他呼哧帶喘地緊咬著牙關,幾乎快要虛脫的一刻,總算到了白天留下記號的孤墳前。

他站立不穩,一個腚墩兒癱在了地上。而張十三則在他癱倒的一瞬間,飛速丟掉鍬、鎬,雙掌一按他的肩頭,身子騰空而起。落下時,以雙手撐地,穩穩噹噹地盤膝在了枯草叢中。

「袁老弟,還起得來么?」張十三逗趣道。

袁三氣喘如牛,已經說不出話,卻以一種不服氣的姿態,硬撐著站了起來。還在胸前拍了三巴掌,只為告訴張十三,休要小瞧了他。

張十三呵呵笑著,不再逗他,而是借著當頭月光,將一隻眼睛盯在了那座孤墳上。

「好重的陰氣。」張十三的鼻子快速抽動了幾下,眉頭擰成一團,「有古怪。」

喃喃自語,聲音極小,袁三沒能聽清,卻從張十三的表情上看出事有不妙,便趕緊多嘴問了一句:「怎麼了?有什麼不妥么?」

「陰氣太重。」張十三實話實說,「照理說不應該有這麼重的陰氣,看來今晚上的這趟差事不好辦啊。」

「別介呀!」袁三登時急了眼,「來都來了,不好辦也得辦啊。我已經答應了人家,倘若差事辦不妥,我一來沒法跟人家交代,二來只怕人家不會饒了我。張大哥,您無論如何也要幫幫我這當弟弟的才行啊!」

「是啊。」張十三喃喃說道,「既來之,則安之。我就不信,我一個活人愣讓死人給嚇住了!」說罷,便吩咐袁三抄傢伙動手,而他則盤膝在原地,悄悄地拽出藏在袖口裡的尖刀,不眨眼皮地防備著不可預測的變故。

再看袁三,甩掉了破棉襖,一會兒掄洋鎬,一會兒換鐵鍬,呼哧呼哧累得四脖子汗流。

他一邊使勁,一邊念叨:「裡面的爺們兒,有怪莫怪,我是替人辦事,您要有火,您就找那人去。」他把聲音壓到了最低,「那人名叫唐鵠祿,人都尊他一聲唐進士。您呀,要找就找他去,是他讓我來的……」

「你嘀咕什麼呢?」張十三問他。

「沒什麼。心虛,瞎白話,給自己壯膽唄。」袁三撒了謊。

「別說話了,把嘴閉住了,小心你嘴裡呼出的陽氣被吸了去。」

張十三這番話一出口,袁三心頭一凜,忙直起腰,傻兮兮、怯生生地問:「誰要吸我的陽氣?」

「還能有誰?」張十三風輕雲淡地說,「裡面躺著的人唄。」

「啊!」袁三嚇壞了,磕磕巴巴地,「您說說說——裡面的——死鬼還還還——活著?」

「怎麼會活著?」張十三不屑地一笑,「死了就是死了,活不過來了。」

「那那那——」袁三磕磕巴巴地還有疑問。

張十三讓他別說話了,接著挖,不用怕。還說有他在這裡,只管放心大膽往下挖就是了!

「媽的!呸!」袁三使勁朝地上啐了口唾沫,「豁出去了!只要不是鴨子孵雞白忙活一場就行!」他又掄開了膀子,賣起了力氣。

一刻不停歇地忙乎了差不多兩個時辰。終於,潮濕冰冷的泥土中現出了一副棺材。

「不對勁!」袁三喘著粗氣,詫異道,「天底下哪有這麼寬的棺材。」

他說得沒錯,似這樣寬的棺材的確少見,與其說是一副棺材,倒不如說是一個衣櫃。

袁三馬上將自己所見告訴了坐在不遠處的張十三,並自作聰明地說:「我猜裡面躺著的一準兒是個大胖子,要不然也不會打造一副這麼寬的棺材。」

張十三聽了袁三的話,半邊醜臉竟不知何故,快速抽動了幾下,他不苟言笑地對袁三說:「你趕緊仔細著看一看,蓋子上是不是刻著兩枝花?又或是兩條魚?還是別的什麼圖案?

袁三蹲下來,用一雙臟手扒拉乾淨棺材蓋上的泥土,借當頭月光,憑一對銳眼,看清了棺材板上的圖案。忙起身對張十三說:「是兩條魚。」

張十三的醜臉再一次抽動了幾下,獨目當中瞬間露出一抹喜悅,忙問:「那兩條魚是不是呈交尾狀?」

袁三又仔細看了看。

「沒錯,尾巴繞一塊兒了?」

此言一出,張十三立時喜形於色,一張醜臉因此而變得扭曲,襯托著月光,越發顯得瘮人。

「張大哥,這是什麼門道?」袁三不解地問。

「陰陽雙屍。」張十三興奮地說,「又叫雌雄雙煞。難得啊,難得啊!」說罷,朗聲大笑。笑聲如狼嘯,在曠野中回蕩著,叫袁三感到一陣陣脊背發涼。

「陰陽雙屍?」袁三咂摸咂摸滋味,「也就是說這裡面有一男一女兩個死鬼?」

「沒錯!」張十三依舊一臉興奮地說,「並且是活葬。」

「活葬?」袁三更是詫異。「就是活埋,對吧?」他問。

「對!」張十三語氣肯定地回答。

「呀——」袁三納悶了,「這得多大的仇啊,把大活人給活埋了?一個還不夠,還一回埋倆。這也忒缺德了吧?」

「你錯了。」張十三嚴肅地說,「這是他們自己的主意。」

「自己活埋自己?」袁三冒了傻氣。他還是頭一回聽說這麼蹊蹺的事情,這也忒不可思議了。

張十三為他解惑道:「照這種活葬的常理說,男的一定是年紀輕輕就得了什麼不治之症,自知無藥可救,又不想繼續受病痛之苦,索性來個早死早托生,趁著還有氣在,託人把他埋了。這種葬法有分教。」

「怎麼說?」袁三忙不迭地問。

「據說能得到陰曹的關照,成全他托生個好人家。並且,前世的記憶不忘。他這麼做,是為找他捨不得的那個人。那個人對他而言,太重要,太重要,太讓他丟不下,舍不下,忘不下——」張十三語帶惆悵地講述著。

「那人一準兒不是他爹娘。」袁三略有感慨地說,「一準兒是他相好的。」

張十三沒有接他的話茬,似自言自語道:「男的捨不得女的,女的又怎能捨得了男的。她鐵定了心追隨著丈夫,生死都要與丈夫在一起。所以,她自願隨丈夫入土,只為在黃泉路上有個伴兒。這輩子、下輩子,都要做一對兒。嗐——」竟不知為何長嘆了一聲,「世間的痴男怨女,總是這麼傻。嗐——」苦笑,「又是何苦呢?」語帶悲愴,似又勾起了什麼心事。

「嗐——」袁三竟也跟著嘆息了一聲,「要是有個女人對我也這樣,那該多好呀。」

「行了老弟,別想這些沒用的了。待會你把棺材蓋弄開后,用你脫下來的棉襖趕緊蓋住雙屍的臉。記好了,別大意。」張十三好意提醒道。

「為嘛要蓋住他倆的臉?」袁三又納悶了,「難道怕他倆看見我長什麼模樣啊?」

「不是怕他倆看見你的臉,是不能讓他倆見著月亮。你別問為什麼,只管聽我的就是了。」

「好吧,我都聽大哥的。」卻又為難了起來,「大哥,這麼大的棺材蓋,就憑我一個人怎麼弄得開?」他說得是大實話,這麼大的棺材蓋,他一個人的確不好弄開。

還有一點,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就是他曾經窺見過孫寶在撬開棺材蓋的瞬間,一團藍火竄出來燒了孫寶的臉,他可不想變成第二個孫寶,因此他想求助於張十三,希望能夠借張十三之手弄開棺材蓋,順便讓張十三替他擋一擋災。

這麼雞賊的伎倆,張十三哪裡曉得,他問袁三:「帶繩子了么?」

「有!」袁三心中竊喜,「早猜到要用繩子,提前帶好了。」說著,爬出坑去,從丟在草叢中的破褡褳里掏出來一捆繩子。

問張十三:「怎麼用?」

張十三說:「你只需想法捆住棺材蓋,繩子的另一頭交給我就行。我將棺材蓋拉出坑之後,你趕緊用棉襖蓋住雙屍的臉。咱倆要搭配默契才行,你要知道,白骨無情,哪怕生前再如何心善,死後也不會存一絲人性。若是讓他們見著月光,只怕今晚上咱倆這條小命就要交代了。」

這番話讓袁三很是心虛,但為了把差事辦妥,他還是豁了出去。

他將繩子散開,將一頭交到張十三的手裡,不忘叮囑一句:「張大哥,您可千萬抓緊了啊?」

張十三會心一笑:「放心。我這兩條膀子斷了,繩子也斷不了!」

「嗯嗯——」袁三連連點頭,「我就說張大哥是條硬漢子。」說著,便跳回到了墳坑裡,摸索著該如何將繩子系在棺材蓋子上。倘若撬開一條縫子,只怕會跟孫寶一樣的下場——讓鬼火燒了臉。

這張臉雖然長得不咋地,但還指著這張臉找媳婦呢,毀了忒可惜。

唉!煩人啊煩人!該怎麼辦才好呢?

突然眼珠兒一轉,用力一拍大胯——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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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八地有怪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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