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20
司機的刀裹挾著勁風，隱隱能聽見凜冽的破空聲，刀尖幾乎是毫不留情地沖著楊秋雪的命門而去。
雲焦想都沒想地將楊秋雪往自己的方向拽了一把，讓楊秋雪整個人的身子都壓在了自己上面。
司機的刀狠狠地扎進了楊秋雪身後的椅背上，刀身沒入了椅背幾乎有三四厘米深，難以想象這把刀要是真的刺傷了楊秋雪，那她活命的可能性基本沒有了。
楊秋雪使用道具，突然力氣暴漲，抬腳一踹正中司機的手臂彎折處，立刻發出一聲清脆的咔嚓聲。
司機悶哼一下，劇烈的疼痛讓他無法握住刀柄，鬆開了手，狠毒的眼神剜向楊秋雪。
趁著這個空檔，楊秋雪護著雲焦，側身飛起一腳將鎖住的車門踹開，拉著雲焦趕緊下了車。
但下了車情況也並沒有好轉，玩家乘坐的計程車上的每位司機都是安排好了的殺手。
沒有反應過來的玩家，尤其是坐在副駕駛的玩家連閃躲的機會都沒有，便被直接刺中了要害，噴濺的鮮血將整個車內空間都塗抹上了一層厚重的血色。
剩餘因為殺手襲擊其他玩家而有可以脫身機會的玩家在強大的求生欲的催使下，奪門而出。
因為附近只有一片爛尾樓，所以逃出來的玩家只能往爛尾樓的方向跑。
雲焦生活在法治社會，即使來到了這裡后見過的最嚴重的傷勢也不過是駱煬一手臂上的傷而已。
可現在尖銳絕望的吶喊和將擋風玻璃都濺染成紅色的鮮血，半片乾淨玻璃后是玩家定格在死亡瞬間的猙獰面容，毫無阻攔地以最真實的原貌向他撲面而來，連一點緩衝都沒有。
夏日浮躁的熱風將濃郁的血銹味灌進雲焦的鼻腔，生理性的不適讓少年本就白皙的小臉徹底沒了血色，玉珠似的淚爭先恐後地湧出，眼裡就算水霧蒙蒙的也能毫不費力地看出恐懼到失神的情緒。
肉眼可見少年的情況很糟糕，他任由楊秋雪拉著自己繞著爛尾樓轉了一圈，趁著殺手還沒有追上來的時候找了一棟樓順著樓梯上去。
楊秋雪抱著雲焦的肩，低聲地安慰受驚的少年。
她不算新玩家了，經過了幾次副本，見過玩家死亡的樣子，也能明白雲焦現在的心情。甚至可以說少年沒有大喊大叫瞬間精神失常已經是非常好的表現了。
兩人爬到樓層中間的位置后隨意選擇了一個樓層，躲藏進了其中一個戶型的卧室里。
毛坯房沒有任何隔音的效果，所以他們能聽見急促的腳步聲在樓內回蕩，應該不會是玩家發出的聲音，畢竟這容易暴露自己的行蹤。
不過楊秋雪也不確定那些新人玩家在遭遇危險直面死亡又人員分散的情況下還能不能保持冷靜，刻意去控制腳步聲。
「暫時跟丟了。」
突然在樓內響起的人聲令楊秋雪繃緊了神經。
這個聲音她非常熟悉，就是剛才在計程車上襲擊她的司機。
此時他正踏在光禿禿的水泥階梯上，四處張望著，表情有些許緊張但不是很多，「您放心，人肯定跑不掉的……您也看見了，我也沒想到那個女人還有能力反抗。不過我跟您保證，這次絕不會讓她再得手一次了。」
沉悶的腳步聲漸漸弱下去，楊秋雪的表情也跟著沉了下去。
『您也看見了』。
看見了是什麼意思？
殺手用的是尊稱，說明和他交流的人十有八九就是指使殺手追殺他們的人。
當時車上就他們三個人，也沒發現什麼攝像機之類的東西，殺手的老闆是怎麼看見他們的。
有可能是在主控台的某個隱蔽處裝了微型攝像。
但這個猜想很快就被楊秋雪否定了。
因為殺手找到了這棟樓
來。
當時楊秋雪是認為殺手被她打傷，加上場面混亂做了掩護，所以認為殺手沒有追上來，也沒有看見他們進的是哪棟樓。
殺手可以沒看見，可他的老闆通過攝像頭看見了，並給殺手指了路。
說明攝像頭在殺手身上。
他們一共有七名玩家，楊秋雪和雲焦單獨一輛車。剩下六名分了兩隊各三名乘坐了另外兩輛車。
事情發生前沒人知道司機會是殺手，即使有警惕性也暫時不會對司機設防，也就不會特意去三個人擠後排。
所以離殺手最近，同時還系著安全帶的副駕駛上的玩家最先遭遇不測。他們不是老玩家，道具不多體質不強，沒有生還可能。
七個人里還剩五個。
在逃生過程中楊秋雪聽見了最後一輛車裡有女生的尖叫聲。
那輛車裡坐的是從歐陽立隊伍里脫離出來跟著他們的三個人，兩男一女。楊秋雪不清楚他們的實力怎麼樣，但從尖叫聲判斷那名女生應該是沒有生還機會了。
五個還剩四個。
楊秋雪的眉毛緊緊地皺著，眉心處都陷進去一道溝壑。
他們只多一個人，人員還很分散，在人數上他們和殺手比根本沒有優勢。更何況殺手還有攝像頭，縱使殺手一時沒發現，一旦被攝像頭捕捉他們也會暴露。
要想逃出去，必須得解決殺手。
楊秋雪看了一眼恍惚失神的雲焦，少年的眼淚似乎都在這一會兒中流光了，紅腫的眼睛無神盯著地面。
雲焦的出現，玩家都快忘了這還是一個危機暗藏的副本世界，因為被鎖定成為下一個失蹤對象的目標是雲焦，連目前出現的所有危機基本都發生在少年身上。
就彷彿少年代替玩家，成了擋箭牌。
楊秋雪不放心帶著少年逃亡，這樣目標太大，而且雲焦本身就帶著傷，行動不便。
她讓雲焦呆在卧室里單獨的衛生間死角內不要走動，確認雲焦看不見自己后從裝備欄里取出了一把短刀，緊握在手裡一點點壓低了腳步聲向外走去。
楊秋雪停在了毛坯房的大門內側，緊貼著牆壁站著，側耳去聽樓道內的聲音。
樓道內一片寂靜，半點動靜也聽不見。
之前在計程車上的時候她有從車窗外看了一眼爛尾樓，整體的樓層並不高，也就十幾層的樣子。所以她才會在中間樓層藏起來，好方便逃跑。
她和雲焦在卧室里呆的時間也不短，足夠殺手檢查完剩下的樓層。
這個時候殺手應該在下樓了才對。方才殺手的腳步聲那麼明顯，和他的老闆對話時也沒有控制音量。沒道理髮現人不在這裡之後還會刻意去掩飾自己下樓時的腳步聲。
楊秋雪突然臉色一變，涼意順著脊背蔓延到後腦勺，讓她感覺連思緒都快被凍住了。
她帶著雲焦躲進卧室之後沒幾分鐘外面就傳來了殺手的聲音，說明他沒有檢查下半層的房間，直接追上來的。
殺手既然知道他們在這層樓里，不應該避免發出聲響，以免打草驚蛇嗎？
他這麼做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讓屋裡的楊秋雪以為他離開了，並沒有發現他們的行蹤。
殺手其實早就知道他們在藏在這裡。
楊秋雪立刻眼神巡視著整個客廳。
進門之後是一個小玄關，玄關出來對著客廳和大陽台，右邊是他們藏身的卧室區域，沒有看見廚房。
楊秋雪眼神一凝，視線轉向左側。
左側應該就是廚房的區域了，當時她急著帶雲焦藏起來，沒有時間去打量廚房一側的情況。
所以在他們呆在卧室的時間裡，佯裝離開的殺手，極有可能悄悄地溜了進來。
躲在廚房裡。
楊秋雪深呼吸一口氣，掃了一眼自己用的道具buff還在後攥著匕首慢慢地靠近廚房。
儘管她一再努力地保持安靜，但地面粗細不一的沙子和隨處亂丟的磚塊還是讓楊秋雪不小心發出了點聲響。
在這個安靜地連呼吸聲大一點都能聽見的環境里，這點聲響無異於是在萬籟俱靜的深夜點燃禮炮。
幾乎是瞬間一抹極快的身影就從廚房裡躥了出來，銀白的匕尖轉眼就到了楊秋雪的眼前。
噹啷一聲，兵器相撞。
楊秋雪咬牙用短刀接住了殺手的匕首。
兩人立刻纏鬥起來，因為有道具的加持，楊秋雪目前還能和殺手平分秋色，但道具的有效時間馬上就要過去了。
近距離的交鋒讓楊秋雪感覺偶爾有紅光在她眼前轉瞬即逝，然後她注意到了殺手的眼鏡。
右邊的鏡框和鏡腿連接的地方，有一個非常小的圓形紅點，還帶著些許反光。
攝像頭就裝在了這裡。
難怪能發現他們的蹤跡。爛尾樓很多地方沒有完善，其中就包括樓梯。
樓梯沒有扶手，設計得又比較窄，殺手只要摘下眼鏡伸到兩段樓梯之間的空隙向上拍，就能發現他們停在了哪一層樓。
此時外面突然傳來一聲沉悶的巨響。像是有什麼重物墜樓。
楊秋雪下意識地往殺手身後的陽台看了一眼，也就這一瞬間的分神，殺手找到了她的破綻，抬手一劃。
雖然楊秋雪反應過來去格擋，但還是被殺手划傷了腹部。
雪上加霜，此時她的道具增益也在這個時候到期。力量削弱下來的楊秋雪難以抵擋，被殺手一腳踢進了廚房裡，後背撞上了灶台沿。
劇痛讓楊秋雪無法支撐身體，跌坐在地上。
殺手哼笑一聲，微微彎腰看著已經沒有反抗機會的楊秋雪露出了一個醜陋的笑。
「對不起……」
殺手聞言以為是楊秋雪在向他道歉求饒，剛想揮動匕首了結她的性命。
但他下一秒便徑直倒了下去，頭嗑在楊秋雪的腳前的水泥地上，將眼鏡也摔碎了。
楊秋雪驚奇地抬頭看著殺手身後的人。
少年紅彤彤的眼睛里寫滿了不安和緊張，小嘴一直啟啟合合說著對不起。
「哐當。」
雲焦手裡染血的磚頭被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