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補償
還不到酉時,尚寢局的人就來了話,說是皇上今天翻了她的牌子,這一日跟著一日尚寢局的人態度也越發熱切。
宮裡的人都是踩高捧低見風使舵,若是她如旁人一樣常被緒昭容截胡,那些人自然也就會低看她一分,而沈榆需要的也就是這低看一分。
風頭太過並不是什麼好事,適當低調一些也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換作尋常時候,霍荀必定還是會守信過來,但經過上回的事緒昭容肯定耿耿於懷,無論用盡什麼辦法,也會費盡心思把人截過去。
一下午玫瑰花瓣都曬蔫了,看這太陽大約還需曬幾日,應該能趕在前往避暑山莊前制出來。
快到巳時外頭蟲鳴聲不斷,夜色下繁星密布,月色皎潔,大約都知道皇上今日會過來,院子里的宮人都格外精神。
沈榆特意挽了新髮髻,不多時就聽見外頭有聲響,之後就看見聽竹領著李長祿走了進來。
「奴才叩見蘭貴人。」李長祿乾乾的扯了下嘴角。
沈榆點頭示意,目光不時投向屋外,「公公不必多禮,可是皇上今夜政務繁忙不來了?」
說到這,李長祿又瞬間啞了喉,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可看這蘭貴人為了皇上精心打扮,必定是翹首以盼,可誰曾想會是這樣。
「這……」李長祿有些不知如何開口,「緒昭容剛剛咳血了,皇上就去了長樂宮,讓奴才告知您一聲,今晚就不必等了。」
聽到這話,沈榆明亮的眼神瞬間暗淡幾分,可面上卻又維持著溫和的笑意,「嬪妾知道了,勞公公跑一趟了。」
知曉這蘭貴人必定是有苦難言暗自神傷,李長祿也沒有說什麼,轉頭就出了長青閣。
這種活干多了,他也就見慣了那些娘娘落寞的模樣,可誰讓緒昭容如此「嬌弱」,其實他看得出皇上是想來的,奈何緒昭容是真咳血了,那哭哭啼啼的模樣好像皇上一走,她就要跟著去了。
這宮裡的娘娘為了爭寵各出奇招,唯獨這個緒昭容倒真像是眼裡心裡只有皇上,那是恨不得時時刻刻都跟在皇上身邊,哪有這樣的道理。
待李長祿一走,昕文卻欲言又止想安慰,卻被聽竹使了眼色,只能退了下去閉口不言,這時候主子肯定想一個人靜靜。
沈榆坐在梳妝櫃前任由聽竹取下珠釵,要不是為了等李長祿,這時她早就睡下了,明日還得早起給皇后請安,睡眠一定得保障。
「主子猜的果然不錯。」聽竹嘴角上揚,「這緒昭容果然惦記著上回的事,不過這樣也好,風頭太過,盛極必衰,自然會有人看不過去,也免得總有人拿您來說事。」
披散下頭髮,沈榆沒有說話,她要的不僅僅是暫避風頭,還有霍荀的愧疚與憐惜。
明明已經答應的事,自己也精心打扮等候,然而臨時他因為別的女人而毀約了,自己又是他的新歡,這時候男人心裡多少會有些愧疚,縱然這點愧疚稍縱即逝,但只要一點就夠了。
翌日,她特意少抹口脂,讓自己看上去更為「憔悴」,這時候肯定大把人等著看她的笑話,那就讓她們看就行了。
卯時五刻的天已經大亮,朝陽初顯,天邊布滿霞光,一絲熱意已經開始瀰漫。
浩浩蕩蕩的儀駕行過宮道,德妃坐在轎攆上睨了她眼,「怎麼回事?」
沈榆跟在後側未曾抬頭,聲音全是落寞,「是嬪妾無能。」
「你也知道自己無能?」德妃冷眼一斜,「那就想辦法留住皇上,別學的那些廢物一樣,得了寵愛又沒有動靜,那本宮要你何用?」
花榕輕咳一聲,示意娘娘莫要打草驚蛇,如今先穩下蘭貴人要緊,只有蘭貴人聖眷正渥,這肚子有動靜是遲早的事。
德妃靠在轎攆上輕輕摸著腕間翡翠玉鐲,語氣和緩幾分,「人的腦子是用來想辦法的,為何她能搶走皇上,你也可以學學她的行徑,莫要只會傻傻的等著皇上來尋你。」
沈榆腦袋又低了幾分,「嬪妾謹記娘娘教誨。」
一路來到長春宮,縱然跟在德妃身後,沈榆也能感受到不少各色各樣的視線投來,大約是終於看見了她的笑話,這回忍不住低聲嘲諷。
以王貴人首當其衝,當看見她進來時,就忍不住笑道:「我記著昨夜風不大,怎麼蘭貴人臉色怎麼憔悴,莫不是又著涼了?」
趙淑容斜了她眼,頗為認真的道:「王妹妹說的什麼話,這風水輪流轉是常有的事,說不準蘭貴人哪一日又掰回一局,可莫小瞧於人。」
「這緒昭容盛寵不衰,誰能與之比較?如皇後娘娘所言,我們還是閉嘴不言做個啞巴好了,到時候皇上便只去長樂宮了。」全婕妤心裡憋著一口氣。
其他人倒也沒有奚落沈榆什麼,畢竟大家都是受害者,只是如今看來這蘭貴人也不外如是,在皇上心裡還是緒昭容更為重要,其他人不過是無足輕重。
整個內殿議論紛紛怨聲載道,直到皇後進來才有所收斂,大約也是察覺到眾人臉色不對,皇后看了眼身邊的宮女,後者才伏耳低語幾聲。
像是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皇后還是選擇視而不見,反而說起了去避暑山莊一事。
大概就是七日後出發,隨行人員已經讓尚宮局知會下去,各宮應該都收到了消息。
沈榆自然早就收到了通知,但聽德妃漏的消息,賢妃似乎不打算同行,好像一心要在宮裡靜思己過。
賢妃這分明是想坐山觀虎鬥,緒昭容已經被架了上去,肯定會有人忍不住動手,蛋糕就這麼大,一旦有人有獨吞的跡象,自然會有人不甘心。
等到晨省散了,沈榆又聽人陰陽怪氣諷刺了自己幾句,但依舊默不作聲打算離開。
走的遠了這才被人喚住,回過頭,發現是笑意盈盈的玉淑儀。
「嬪妾的花茶還沒有制好,怕是得過幾日才能給玉姐姐送過去了。」她面露歉意。
玉淑儀上前拉住她手,語氣溫和,「難道在妹妹眼裡,我只會向你討茶喝?」
四目相對,沈榆窘迫的低下頭,像是被她打趣的不好意思,「姐姐說的什麼話。」
「我才剛剛入宮,相識的人不多,想著這次去避暑山莊也能與妹妹做個伴,大家相互有個照應,平時說說話解解悶,就是不知道妹妹嫌不嫌棄我啰嗦。」玉淑儀神色認真。
聞言,沈榆立即瞪大眼,「嬪妾自然樂意之至。」
兩人相視一笑,但因為不是同路,只能在岔路口分開,各自回宮。
太陽升的很快,回到長青閣時沈榆已經是乏熱難耐,宮裡頭的人擠破腦袋爭寵是為了什麼,為的不就是這個時候,誰願意就在酷暑難耐的宮裡乾熬,當然是跟著皇上去好地方涼快舒服。
剛回到長青閣,她就看到李長祿站在院子里,不知道等了多久,卻也是一頭大汗。
「李公公?」她頗為訝異。
「奴才叩見蘭貴人。」李長祿行了一禮,連忙又道:「這兩廣總督新進貢了兩盒南海粉珍珠,這可是以往從來沒有過的品種,皇上特意讓奴才給您送來。」
說到這,他又意味深長的道:「還有一盒可只給了皇後娘娘。」
聽到這話,饒是聽竹都按耐不住嘴角的弧度,不得不說主子這一步真是一箭雙鵰,既避了風頭,又贏得了皇上的惦記。
沈榆何嘗聽不懂李長祿的言外之意,無非就是想讓她知道,皇上也是迫不得已,所以這不立馬就來補償自己了,這份恩寵旁人可都沒有,自己還是莫要把昨晚之事放在心上。
「勞煩李公公走一趟了,您的意思嬪妾都明白,替嬪妾謝謝皇上恩典。」
她接過紅木盒子,繼而又笑道:「待嬪妾的花茶制好了,再請皇上來喝。」
見她沒有如緒昭容那樣耍性子,李長祿也樂的輕鬆,他就喜歡和知情達趣的人打交道,哪像緒昭容動不動就哭,哭的他都不知道怎麼復命。
「那奴才就先行告退,貴人留步。」李長祿麻利的出了門。
院子里其他宮人都面露喜色,可見皇上還是疼愛主子的,不然怎麼會親自派李公公過來送賞賜。
回到屋裡更衣喝口茶解解暑,沈榆這才有閑心坐下來打開那個盒子,裡頭有十幾顆偌大的粉色珍珠,按照現在的人工技術,的確是世所罕見,而且這色澤和飽滿度都極其完美,用來做項鏈最好不過。
「收著吧。」她遞給聽竹。
後者小心收好,「主子如今的確不宜太招搖,今後得空倒是可以製成珠釵。」
沈榆懶懶的靠在那閉上眼,德妃掌控六宮,必定知道這珍珠去了哪,從早上的態度來看,顯然已經打上了借腹生子的算盤,甚至連掩飾都不願,大約覺得自己一家子性命都握在她手裡,無論如何自己不敢有任何異心。
可若是她長久不孕,德妃肯定會懷疑,所以她需要利用這段時間找到這顆大樹的致命弱點一擊即中,這個弱點就是周尚書。
不過也不著急,這個時候應該有人比她更需要這次機會,並且急切想要與自己合作。
「主子可要午憩片刻?」聽竹小聲問道。
沈榆忽然抬眼,「這次吳婕妤沒能去避暑山莊,待會你去尚宮局叮囑一聲,將我之後一個月的冰都給吳婕妤。」
聞言,聽竹立馬點頭稱是,隨即就轉身離開了屋子。
天熱歸天熱,沈榆還是繼續看著她的推拿書,需要用上知識時可能就那麼一刻鐘,可也就那麼一刻,可以改變很多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