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救命

【第七章】救命

灰暗潮濕的石洞里,一股嗆鼻的泥土氣息混合著血腥味,苦中帶澀令人不適。男郎的喘息聲一停一歇,溫熱的氣息從唇間散開。

蕭月懷離得太近,總感覺那粗重的呼吸撲在耳邊,於是不經意間露出了不適的神情。

蘇郢捂著大腿上的傷口,仰靠在假山上,艱難地看向身旁的女郎,滿頭大汗:「臣...多謝公主相救。」

「你的傷很嚴重,莫要開口說話了。我偷偷拿了些金瘡葯和紗布,先幫你將血止住。」

蕭月懷拆開拿在手裡的包袱,從中掏了一卷紗布,剛準備包紮止血,又覺得不對,手忙腳亂地打開藥瓶,想先上藥,卻不敢扒開他的衣服,一時間犯了難,最後尷尬一笑:「呃...蘇將軍,要不還是你自己來?」

她將東西遞過來,蘇郢望著她無措的眼神,默默的接手。

「嘶啦——」

蘇郢扯開了大腿傷處的衣布,昏沉的光色下,蕭月懷瞧見血肉模糊的一片,當即閉上眼睛不敢再看。

男郎動作麻利地將紗布拆開,纏著傷口系了個緊結,暫時止住了出血的跡象,又寥寥草草的在身上纏了一圈,繃住了背部的劍傷。

蕭月懷緊闔雙目、咬緊牙關,片刻后她聽見蘇郢說道:「公主能否...替我準備一樣東西?」

「你要什麼?」

她緩緩睜開眼睛,與他對視。

蘇郢那雙墨瞳慢慢放下來,竟令她莫名有種說不出的熟悉之感。卻是轉瞬即逝,再細看便只覺得寒霧籠淵、深邃得瞧不見底。

「光靠紗布和金瘡葯止不了血。不知公主可否幫我尋塊燒炭的烙鐵...」

「烙鐵?」蕭月懷瞬間憶起前世在軍營的時日,士兵們治傷最快捷的辦法便是以滾燙的烙鐵粘連傷口。

她點點頭道:「附近恐怕尋不到,但是這裡離皓月宮不遠,我帶你去我宮中吧。」

蘇郢撐著自己從假山旁站了起來:「好。」

蕭月懷探出洞去,環顧了一番,禁軍巡查的隊伍已然走遠,只依稀聽得到一些嘈雜聲。她確定四下無人後,便挪去腳步,伸手預備攙扶蘇郢。

卻見那男郎躲開了身軀,拱手作揖、做全禮數道:「臣渾身污泥恐髒了您的衣裙。」

見此情景,蕭月懷也不執著,悄悄頷首后,便在前面替他引路。他們此刻身在長清宮後殿的小路上,周圍並無宮人值守。

女郎貓著身子,警惕地注意著前面的動靜,生怕有人發現了他們。

蘇郢在她身後跟著,背後的傷實在太疼,已令他吃不消。

那些刺客下手狠辣非常,一劍刺下去,若非他躲得快,恐怕就要穿腸破腹。這傷焉比戰場凌厲,死死克住要害,攪得他天翻地覆。

他走了段時間,步伐愈來愈沉重,加上軟筋散的作用,在快要行至皓月宮時,突然的、倒地不起。

聽到背後傳來「咚」的一聲,蕭月懷急忙回頭去看,便見蘇郢四仰八叉地摔在磚石上,一動不動、連胸口起伏的動作都沒有,像是死了似的。

她嚇得臉色慘白,撲過去壓低嗓音喊道:「蘇將軍?蘇將軍!」

那人了無反應,蕭月懷急忙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在感受到一抹微弱的熱氣后,她才鬆了口氣。她望了望近在咫尺的皓月宮,咬咬牙根,伸手將蘇郢用力地背到身上,使出吃奶的力氣拖著他入了庭院。

這人實在太高,壓在她的肩上時,雙腿膝蓋幾乎快垂地。

蕭月懷沒去主殿,未驚動宮裡的婢女和侍從,她自後門繞了進去,挑了間閑置的廂房,將蘇郢拉了進去。屋堂里一片冷清,零零落落置著幾根蠟燭,被她一一點燃。

來來回回忙碌一陣,總算將烙鐵與燒得滾熱的炭爐備齊了。

蕭月懷伸出手指戳了戳蘇郢,喚道:「蘇將軍?醒醒!」

這男郎暈得很徹底,她傾身細看時,發現他身下的褥子已經被血浸得濕透了,頓時心驚不已:流這麼多血,還能活嗎?

蕭月懷吞了吞喉嚨,反覆思慮下,準備死馬當活馬醫。

她吃起勁來,揪著蘇郢肩頭的衣服將他翻過去,隨即扯開衣裳,拿起一旁早已通紅的烙鐵,學著記憶里那些軍將治傷的樣子,對準男郎背部的傷口狠狠按了下去。

難聞的焦肉氣息撲面而來,她險些嘔出來,一陣惡寒與恐慌湧上心頭。蘇郢卻只是顫了顫身體,連悶哼都沒有,彷彿燙的並不是他。

看著傷口湧出的鮮血明顯少了些,蕭月懷才鬆了鬆緊綳的神經,繼續替他粘連劍傷。這道口子,實在嚇人,是狠了心往死里砍的。

她邊看邊想:到底是誰...要殺了蘇郢?

依照方才的情勢看,似乎與銀甲衛有關,難道...陸氏上一次陷害不成,又想出了什麼惡毒之計?

銀甲衛,乃是皇帝親兵,只聽命於皇帝一人,除了負責皇帝以及皇室權貴之安危,還掌管一切皇家屬地的守衛以及監察城郊人員來往記錄,時刻防範賊匪入侵金陵。設左右兩名將軍共掌衛隊,平均制衡。

而這左右將軍:李衛、蒙黎,便是經常與陸氏作對的兩名軍官。

前世西郊獵場白真門刺殺之案事發后,這兩人被驅離京,最後留在郊鄉深山做了土匪,死於官兵突襲,下場極為慘烈。

今時今日,蘇郢破除白真門刺殺之局,自然順利保下了李衛與蒙黎二人。

陸氏必會不甘心。

蕭月懷想到這裡,渾身發麻,起了滿臂的雞皮疙瘩。若真是陸氏所為,那麼倒也解釋得通了。怪不得今夜三司三監的動靜鬧得這樣大,也沒有一個銀甲衛前來。

估計陸平笙早已安排好,今日行刺的殺手定然出自銀甲衛,蘇郢身死,李衛、蒙黎二人必逃不了責任,便能成功除去。而只要蘇郢死了,白真門一案縱然遺留了指向陸氏的線索,也無關緊要了。

如此一箭雙鵰之計,當真是令人不寒而慄。

但是...今夜蘇郢明明可以留在現場,將此事如實稟告父皇,卻為何要隨著這些刺客一起竄逃呢?難道是怕李衛與蒙黎遭受牽連?

可此事明顯是沖著銀甲衛來的,幸好蘇郢保下了一命,父皇就算再震怒,也應該會察覺其中異常,不會著急處置。

那麼蘇郢逃跑到底有什麼目的?

他今夜前往三司三監是為了什麼?那個他喚作李叔的人...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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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寵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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