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吃點喝點?
「二哥,啥是犯罪現場模擬?」
「就是咱們來扮演兇手和受害人,模仿兇手在特定環境下的犯罪行為,從而獲取線索信息,甚至,抓獲真兇!」說著,林鱗游自己都有些興奮起來,不枉自己看了幾本偵探小說。
「這萬兒你聽說過嗎?」張賁問楊放。
「很新鮮。」楊放說,「但是又感覺很厲害的樣子,大哥你也沒聽說過嗎?」
「是啊!既然二弟如此專業,我們就都聽他安排。」張賁說。
嗯?這個專業名詞,應該不是我那個時代所獨有的吧?難道大明不這麼叫?
不過倒也無妨,只要不說很具有時代特色的話或者台詞,就不至於會暴露。
「多謝大哥!」林鱗遊說,「那麼,明天晚上,大哥,你就扮演狎客……」
「要怎麼扮演?」
「你平時在教坊司怎麼做的,就怎麼來。」林鱗遊說,「稍微收斂一點就行。」
「二哥,那我呢?」
「你扮個龜公。」林鱗遊說,「到時候攙扶大哥這個狎客去後巷撒尿,咱就從最近的這起案件查起……但是,還得有個人來扮兇手……」
「你自己不是人啊?」張賁說。
「我得站暗處看你們表演,從而發現蛛絲馬跡。」林鱗遊說,「要不然找個靠譜的校尉來?」
正在此時,來了一不速之客,空著手顧自推門走進了房間,看一眼溫香的酒,沸騰的鍋,這才笑著開口:「喲!大人們喝著哪!」
「別大人長大人短的!跟你很熟咩?」
來人正是禮科給事中夏堤。
難怪幾人都不給他好臉色。
有明一代,官場相稱,並不以「大人」二字為重,一般民稱官,才呼為「父母大人」、「知縣大人」等等,但是官官相稱,若叫大人,恐怕會引起不悅。
對此,林鱗游的一點見解是:大人這個稱謂,應該有點像他那個時代的「大哥」、「某哥」。在他穿越之前還是九九六社畜的時候,私企也混過,國企也待過。在小的私企,新員工或者不熟悉的兩位員工,互稱「哥」倒是很正常的,也沒人覺得不對。
不過在大一點的私企或者國企,若是員工之間以「哥」相稱,就有輕浮之嫌了,他們的稱呼一般是「某工」或者「某某老師」,顯得正經許多。
「在下禮科給事中夏堤,奉上諭,有幾句話要同林總旗說。」夏堤笑眯眯的,「大帥們就算不待見我,只怕也得忍耐忍耐了。」倒是改了稱謂。
「夏給舍的意思,是要我們迴避嗎?」張賁橫眉冷對。
他們三人都對這些言官沒啥好感。
「豈敢豈敢。」夏堤說,「我是擔心將兩位大帥也牽扯進來……或者,林總旗咱倆移步?」
「大冷的天,移哪去?」林鱗游不爽道,「有什麼話就在這兒說!」
「那行吧!那我就說了。」夏堤四處一瞅,自己拉了張綉墩坐下了,看著林鱗游,「林總旗,教坊司案,兇徒雖已伏誅,但我聽說,南市樓仍舊不太平……哦,幾位繼續吃,不用管我。」
「你屢次在南市樓鬧事,是為了輯凶查案嗎?」
「是啊!有問題嗎?」林鱗游夾了塊肉,吹了吹,放入嘴中大快朵頤,還故意大聲吧唧嘴。
夏堤咽了咽口水:「是誰授意你調查此案的?」
林鱗游:「錦衣衛聽命於聖上,不需要誰的授意。」
「你的意思,是聖上下旨,讓你調查此案?」
「是,有問題嗎?」
「你第一次在教坊司鬧事,河道監管李芮就死了;第二次在教坊司鬧事,卻是為了鐵鉉之女,她們乃是建文餘黨!我不得不懷疑,你也是!」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夏給舍要搞我,何必扯東問西裝模作樣?你只需寫幾個彈章呈上去不就行了?」
「你當我不敢?依《大明律》,在職官員不得狎妓,你在教坊司包了幺二餘妙蘭,當我不知么?光這一條,我就能讓皇上治你的罪!」
「三弟,這句話,記一下。」林鱗游對楊放說。
「嗯嗯。」楊放咬斷嘴裡的青菜,將碗筷往爐旁一擱,掏出無常簿「唰唰」幾筆,「記好了!」
林鱗游拿過無常簿,念道:「禮科給事中夏堤說:他能讓皇上治臣下的罪。」
乍一聽,沒什麼問題。
再乍一聽,總感覺有些不對味……
「你這麼寫,似乎不對……」夏堤說。
「哪裡不對?這都是你的原話啊!」林鱗游笑眯眯的。
「我不同你搬弄文字!總之皇上聖明,自有聖斷!」
「是是。但是你剛剛說,官員不得狎妓,試問夏給舍,你沒狎過?」
「我……我沒有。」
「哦,沒有,所以,之前你去教坊司,一直都是同餘妙蘭余姑娘吟詩作對,暢談人生咯?」
夏堤冷汗流下來了:這錦衣衛真不是浪得虛名的,連這些事這麼快就知道?
林鱗游盯著夏堤:「我可以說,我去教坊司,是為了查案,找餘妙蘭問話。你呢?吟詩作對,有人信嗎?何況,就算你沒狎妓,咱《大明律》也定了,禁止官員以伎侑酒!你身為禮科給事中,這點該不會不知道吧?」
這一點,林鱗游自己也並不確定。也的確,至遲在宣德初年,因為三名都察御史沉迷教坊,居然放了皇上鴿子不去上朝,這才導致當朝皇帝龍顏大怒,加了「禁止官員以伎侑酒」這一條。
不但不給狎了,連讓藝伎陪個酒都不行了。
不過《大明律》繁文縟節,相信眼前這個給事中也不可能知道每一條每一目,唬他一頓也好。
夏堤無言以對,似乎真的被唬住了。自己是來審人的,沒想到倒成了被審的了!
同僚們都說錦衣衛不好對付,自己早該信的!至少,應該準備充分一些。
算了,今兒個,不問了吧!但就此離開,似乎也太跌份兒了……
「夏給舍,喝點嗎?」幸好此時張賁幫他打破了尷尬,「是不是爐子火有點旺?我看你都有點冒汗啊!」
「多謝美意,上直期間,不飲酒。」夏堤從思緒中回過神來,苦笑一下。
「那吃點不?」
「咳咳,不客氣……聞著真香哪!什麼肉?」夏堤想著:既然打不過,那就先假裝加入吧!
「鹿肉。」張賁笑著說,「三錢一斤哪!」
「說來慚愧,在下還沒吃過鹿肉呢!」
「是嗎?那嘗嘗!」張賁遞上一雙筷。
「百戶大人客氣了……嘿嘿,那我就來上一筷,嘗嘗三位大人的手藝!」夏堤從尷尬中解脫出來,捉了筷子,喉頭連連滾動,眼睛盯著小銅鍋,將筷子往鍋里奮力一戳,並未戳著肉塊,又在湯中一陣划拉,半天卻只撈上來一片香葉子。
「哎,沒了么?」張賁裝作不知的樣子,「我叫人再添點,喂!那個誰?」
「大哥,我去叫那個誰。」楊放也很默契地裝作要起身的樣子。
看著幾人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夏堤這才意識到被耍了,擱下筷子,鼻孔中冷哼一聲,怒道:「你們錦衣衛恣意妄為,目無法度!今日又羞辱於我!我要再上奏聖上,定將你們治罪不可!」
一番言辭激烈,多少也挽回了點科道官的顏面,沒給同僚丟臉。
說罷氣憤起身,拂袖而去。
「哈哈哈!」林鱗游三人終於按捺不住,哄然大笑。
院中夏堤聽著三人的笑,氣得後背直抖,憤憤而又激動地想:廠衛誤明!要改變歷史,就從錦衣衛開始,先拿他們開刀!當年太祖皇帝朱元璋罷錦衣衛獄,焚毀刑具,我便讓這歷史重演,以此證明,歷史不但可以重演,也是可以改變的。到時候以一言推動裁撤錦衣衛,我夏某人,便也是留名青史的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