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犯罪現場模擬
是夜,三人來到了教坊司南市樓,還把禮科給事中夏堤給「請」了過去。
夏堤聽說是去教坊司,一開始還義正言辭地推卻,生怕是個陷阱:「依《大明律》,在職官員不得狎妓侑酒,這麼快你們就給忘了?」
「哎,夏給舍,你看看你身邊,哪個官員不狎妓?」林鱗遊說,「這教坊司,不就是為咱開的?你不狎我不狎,國帑庫銀從哪拿?」
這話倒沒毛病,幾乎沒有同僚不狎妓,也沒人拿這個說事。
「不去,不去!」不過夏堤還是連連擺手拒絕。
「哎呀走吧!如果你被人彈了,你就彈回去唄!」張賁說,「就像你彈我二弟一樣,咋的,還怕彈不過他們?你就是干這事的。」
「實說了吧!今晚帶你見一個人。」林鱗遊說,「一個你絕對想見的人。」
「見誰?」
「餘妙蘭,余姑娘啊!」林鱗遊說,「我都安排好了,今晚讓她陪你。」
「當真?」夏堤心動了。
「當真!我請客!」林鱗遊說,「你要不去,豈不是寒了人家姑娘的心?」
「你為何要這麼做?」還是擔心是個陷阱。
楊放搶先說:「二哥說了!你昨天那番話,義正言辭,令他深深感到羞愧!同時我們都對先生充滿了敬佩之意,無他,就為了能結識先生這般錚錚良臣,國之棟樑!」
一番話,說得夏堤有些飄飄然:「既如此,那就卻之不恭了?其實在下,也十分願意同三位交個朋友的……」
雅間叫了一桌酒菜,吃著喝著,陪侍的正是餘妙蘭——本色出演教坊司粉頭。
這夏堤果然對餘妙蘭情有獨鍾,一雙眼只在她身上巡睃。
「夏給舍,昨日多有得罪,還望見諒。」林鱗游舉杯向著夏堤,客客氣氣地道,「我先干為敬!」
「是啊夏給舍,大家都是當朝為官,昨日之事,你宰相肚裡能撐船,大人有大量,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張賁楊放也舉杯相敬。
夏堤倒給整得有些不會了,不知道這三個傢伙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不過還是提起了杯子。
喝了幾輪之後,林鱗游三人便起身告辭了:「夏給舍,今晚吃好喝好,我們就失陪了!」
「好,好!請便,請便!」夏堤巴不得他們快些走。
房間只留下了夏堤和餘妙蘭兩人。
餘妙蘭雖不知林鱗游是何意,也還是按照事前吩咐,殷勤勸酒。
「來來,坐這裡來!」微醺的夏堤拍拍自己的大腿,醉眼迷離地看著餘妙蘭。
餘妙蘭有些不情願地走了過去,臉上卻還是帶著職業性的微笑。
房間外迴廊上,張賁不解地問林鱗游:「不是說好讓我扮狎客的嗎?二弟你咋臨時變卦呢?我還道你是真要同這個言官交好。」
「哎,大哥!」林鱗游道,「我是想著,演的不如真的!再說了,你扮狎客,太過屈才了!我有個更好的角兒給你。」
「什麼角?」
「殺手!」
「……」
房間內,餘妙蘭坐在夏堤腿上,又是勸酒又是喂菜。
夏堤已然醉了:「妙蘭,你知道嗎?我好想你……」一邊撫捏著她的腰肢大腿。
「妙蘭,你知道嗎?我好想你……酸不酸?」門外的張賁學著說了一句,戲謔地看著林鱗游,「二弟,心裡痛不痛?」
「哎呀!輕點兒,夏公子你弄疼我了。」餘妙蘭忍不住推開他從他懷裡跳下來。
沒想到這個文官即使醉了反應還挺敏捷,一把扯住了餘妙蘭的手,力氣還挺大。
他伸指點點她的額頭:「你長得,可真像……我的初戀啊!還記得……當年,高二的時候,我偷偷在你抽屜里塞了一份……一份情書,你……你卻把它給丟到了垃圾桶里,當著全班同學的面……呵呵!害我被同學,笑話了整整一年!」
林鱗游:嗯……又特么是個穿越者?
偷眼看看張賁,面無表情,倒很沉得住氣啊!
「公子你喝醉了。」餘妙蘭說,試著掙脫他的手,未果。
「嘛的!一年!整整一年!直到畢業!」夏堤發起了酒瘋,突然抬手狠狠甩了餘妙蘭一記耳光。
「啊——」餘妙蘭猝不及防,被他抽了個正著,凌亂的秀髮下,她委屈地捂住了臉。
「好像挨打了啊?」張賁說。
「差不多是時候了……怎麼三弟換個衣服這麼慢?」
正說著,楊放穿著一身龜公的衣裳走上前來,頭上戴著個綠頭巾。
「你瞅瞅三弟,這一身衣服,挺合適啊!」林鱗游還不忘開個玩笑。
「三弟,要不,你就在這當差得了。」張賁拍拍楊放的肩膀,「每天有這麼多姐兒相陪,鶯鶯燕燕,不比當錦衣衛賣命來得舒坦?」
「大哥二哥,你們再說,我可就撂挑子了啊!」楊放說,「這衣服一股子酸臭味!還有羊膻味,我估計放鍋里煮一煮,都能熬出一鍋羊湯來!」
「好好,不說不說了。」林鱗遊說,「該你發揮了!趕緊進去吧!」
張賁先行下樓,躲在了後巷黑暗處。
楊放推門而入,夏堤正跌跌撞撞地揪著餘妙蘭的頭髮往床邊拖,嘴裡嚷嚷著:「臭婊子!有了錦衣衛就……就忘了我是吧!今晚有你好看!讓你……讓你見識見識大爺我的雄……雄風!」
「哎哎!大爺,您喝多了!」楊放趕緊上前,伸手捏住夏堤手腕某處穴位,夏堤只覺手上一麻,無力地鬆開了五指。
餘妙蘭趁機跑出了房間。
林鱗游拉住她,看她眼睛有些紅紅的,柔聲道:「妙蘭,委屈你了。」
餘妙蘭搖了搖頭,苦澀一笑:「自從跟了大人,好久沒體會過這樣的日子,還真有些不習慣。」
房間內楊放的表演繼續:「大爺大爺,這夜壺滿了,小的扶您去外頭鬆快鬆快!」
「我不……我不撒尿!」夏堤含糊不清地喊,「我還能喝!妙蘭呢?叫她給我……過——來!」
不由分說,楊放連攙帶摟的將渾然大醉的夏堤拖下了樓,一路拖到後巷,直接往地上一丟,顧自站到了一旁不遠處,和林鱗游一起隱身暗處靜待著「兇手」出場。
不多時,一個胖胖的身影從黑暗的拐角轉了出來,默默來到夏堤身旁,環顧一圈四周,突然手腳並用將他好一頓毒打……
林鱗游和楊放面面相覷。
林鱗游:這怎麼還給自己加戲呢?
打完之後,張賁便從腰間解下未出鞘的魚腸小劍,裝模作樣地在夏堤頷下一抹……
「打完收工,你們人呢?」張賁嚷嚷著走出後巷,「演示完了,有什麼發現沒有?」
「別嚷嚷。」林鱗遊走出來說,「回去說……先把這傢伙抬樓上去吧!」
「哎,這種小事,叫真龜公來干!」楊放利索地脫下外衣,一溜煙跑進樓里換衣服去了,「回頭我得先沐浴一番,一身羊膻味。」
哎,我本不是專業的。林鱗游心中一嘆,但是今晚的環境氛圍什麼的,都還挺到位,讓他彷彿身臨其境,真的回到了案發現場。
看來犯罪現場模擬,真的挺有必要。
不過自己還得先將今晚的一切理一理,理清楚了,才能跟張賁楊放他們說一說見解發現。
張賁楊放他們扮演的是殺手龜公,但林鱗游卻是一人演示三角,犯罪模擬的時候,他在腦海里把這幾個身份都代入了一遍。
犯罪模擬,除了環境氛圍,主要還是模擬兇手的心理活動,感受他當時的那種感覺。
感覺是最重要的。
冥冥之中感覺,已經與兇手很接近了。
就在剛才,他隱在黑暗中的時候,似乎別處的黑暗中,也有一雙眼睛在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