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4 瑩玉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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孕期里的禁忌滿多的,晚情一不能出門,二不能湖吃海喝,最後只能讓人拿了本三字經來,教旋哥兒寫字順便給他講故事。晚情講的都是些天馬行空的品德方面的,也不知這孩子聽進去了沒?不過在江老爺那去過幾次,江老爺倒是難得地誇過幾回,說這孩子確實是個知禮的,比同年紀的孩子強很多。
晚情又想著旋哥兒已不小了,是該請夫子了,她以前在閨閣時也不過是識些字罷了,教旋哥兒些基本日常禮儀還勉強能行,但男孩兒還是得請優秀的夫子教授才成。
於是把主意與丈夫說了,李蘊涵沉吟了片刻,說:「這事兒倒不勞你費心,先前我在臨走時,父王便提過這事了。特意交代過我,等去拜見了舅舅他們,便請大舅舅幫忙推薦一位德才俱備的夫子給旋哥兒做啟蒙。旋哥兒是靖王府第四代的長孫,不說將來成就如何,這品性方面自然是不容馬虎的。」
既然公爹都發話了,晚情自然是高興的,柔柔地笑道:「父王對旋哥兒可真好。」
李蘊涵笑了笑,「父王對咱們兄弟一向是一視同仁,打罵獎罰也是不偏不倚。所以咱們以後也要這般教導孩子才是。」
晚情點頭,覺得她還真是幸運的,嫁了個丈夫是個主見有擔當的,婆母也是大度從不拿捏人的,公爹雖然稍嫌冷硬了些,可卻是位一心一意為子孫謀划前程的合格家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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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數日,晚情半年一次來永寧伯府請平安脈的大夫登門,給太夫人,江老爺,以及世子江墨,楊氏等人診了平安脈后,又特意給晚情仔細診治,然後笑著說晚情身子健康,只需平時候小心些便是了,沒必要如臨大敵的。
但話雖如此,太夫人仍是放心不下,執意要晚情好生呆在屋子裡,哪兒也不許去,等坐實了月份才能起程回山東。
晚情不好違逆祖母的意思,私下裡與丈夫說了,李蘊涵想了想,說:「祖母也是關心你的。耐何我只向上峰請了半個月的假,這眼看就要滿了,這樣吧,我再寫信與上峰商量,等你坐實了月份再一起回去吧。」
晚情連忙說:「這倒不用了,夫君差事要緊。要走就一走走吧,我身子沒甚要緊的。」
「那怎能行,這一路舟車勞頓,萬一有個好歹怎麼辦?」李蘊涵說什麼也不肯同意,又與江老爺商議了下,一致決定,就等晚坐實了月份,再起程回去也不遲。
雖然江老爺嘴裡說姑爺差事要緊,但見李蘊涵如此關心女兒身子,自然是倍感欣慰,對女婿更是一百個滿意。
次日,李蘊涵帶著旋哥兒去方家拜見舅舅舅母,留下晚情在江太夫人那,陪祖母說說話,順便給孩子做兩件小衣裳。
楊氏也在一旁作陪,江太夫人再一次對李蘊涵納妾一事舊事重提。
晚情說:「這個就不勞祖母操心了,夫君與孫女說過了,他眼下妻兒都有了,又要奔三的人了,自是前程要緊的。可不想弄個女人來讓自己玩物喪志。」
江太夫一時無言,楊氏卻笑了起來,「姐夫一心一意替姐姐著想,又是如此上進,姐姐可真有福氣。」
晚情低頭,略有些羞澀地笑了。
當天晚上,李蘊涵從方府回來,帶回了好些禮物回來,「大舅舅知道我好武,特意把二舅舅去年送給他老人家的一匹寶馬贈予了我。」
晚情笑問:「二舅舅常年在邊關,想必眼界定也不凡,送的馬肯定非凡。」
李蘊涵笑了笑說:「那可真是難得一見的千里良駒,耐寒耐熱,有暴發力,腳力也好,最重要的是,好養活。」
晚晴乍舌,「這世上真有如此好馬?」
「等你生了孩子,就帶你試試它的腳力。」
緊接著,李蘊涵又讓丫環去二門外的馬車裡把車上的禮物拿進來清點存放,對晚情道:「大舅母特意送了好些燕窩和藥材過來,說給你補補身子。」
晚情見過方大夫人幾回,這位名義上的大舅母是個恪守禮教又最重規矩的人,品性高潔,為人端正,是個再好不過的長輩了。於是一邊吩咐下人把藥物登記造冊,一邊對李蘊涵笑問:「夫君可有替我謝過大舅母不曾?」
「這還用你來說?」
晚情想了想,說:「那需要我回禮嗎?」
李蘊涵想了想,「母妃與我說過,大舅母不是外人,毋需那麼多的禮節,只要我時常登門拜訪便是了。」
晚情點點頭。也只有那些關係較遠的,才需要禮尚往來進行維繫。而真正的親戚,卻沒有那麼多講究了。
……
這日里,晚情去向江太夫人請安后,便碰上一道來向祖母請安的楊氏,雨過天青玫瑰紋亮緞對襟長褙子的楊氏,頭上戴著卷鬚翅三尾點翠銜單滴流蘇的鳳釵,端莊典雅,雖然年紀甚輕,卻隱然有了當家主母的氣派。
楊氏與太夫人請安后,便與晚情聊了起來。女人在一起自然是聊女紅針線,更能拉近距離。晚情也不例外,在相互探討了針線功夫后,似乎得了啟發,然後楊氏又邀請晚情去她的院子里,請晚情瞧瞧她繡的一道觀音送子屏風。
然後二人又相攜去了楊氏的院子。
說實話,晚情回來半個月了,除了江墨大婚之前,楊家送來楊氏嫁妝之際,過來瞧了下外,還一直沒有踏入過。
今日與揚氏相攜來到舒爽齋,卻與先前的印像大大變了樣。不大的院子錯落有致地放著應景的各色盆載,增添了無數清新綠意。尤其靠窗的走廊下,還一溜排地擺了好幾盆顏色各異的奇異花卉,傳說楊家人都愛花,也好養奇珍異花,看來傳聞確實不假了。
楊氏見晚情只顧著看盆栽,不由笑了起來,「姐姐莫要見笑,妹妹別的愛好沒有,都是愛養些花花草草的,姐姐您看的花名叫『夕顏』,是菊花中的一種,花內顏色呈桔黃,就像夕陽朧罩在大地上的顏色,昏黃朦朧,似黃似紅,所以妹妹便取名為『夕顏』。」
晚情大為驚嘆,「我只聽說菊花都是黃色的,真想到,這世上還有這種顏色的菊花。弟妹是如何栽培出來的?」
楊氏抿唇一笑,「我娘家沒別的嗜好,就都是愛花之人,所以府里還設了個暖房,請了專人打理花卉,這花便是我娘家的花娘親自培育出來的。前陣子開了好些花,特意送了幾盆給我。」
晚情笑著說:「這都是十月末了,好多花都差不多謝了,可弟妹這兒的花卻開得如此嬌艷,聞著這自然的花香,真令人心曠神怡。」
楊氏笑道:「姐姐若是喜歡,就隨意挑幾盆過罷。」
晚情略有意外,連忙說:「弟妹好意我心領了。我是個粗人,要我欣賞倒是可以,但要我侍弄她們,可就暴殄天物了。」
楊氏掩唇笑著說:「瞧姐姐謙遜的,這花雖說嬌貴了些,可到底也只是供人欣賞罷了。哪需要主人特意侍弄的,姐姐只需拿回去,每天澆一次水,隔三岔五的施一次肥,再剪掉多餘的莖葉,颳風下雨拿到內室里便是了。」
晚情說:「聽著倒是簡單,可我天生就是個辣手催花的,你姐夫也是個粗人,哪有詩情畫意欣賞這些嬌美的玩意?弟妹好意心領了,真的不用了。」
楊氏咯咯地笑著,「原來姐姐也和我一個樣,都只想撿現成的。那敢情好,等會子撿幾盆好養活的差人送到姐姐屋裡來便是了。」
晚情見她如此熱情,也就不好再拒絕了,於是客氣了兩句,便與楊氏一道進入屋子裡。
楊氏日常待客休歇之處是在正院里的東廂房裡,裡頭被褥,桌椅一應齊全,二人就著臨窗的炕上就坐,丫環上了茶水點心,晚情打量了屋裡的擺設一眼,暗自點頭,不愧為楊家嫡女,整個舒爽齋的東廂房擺設完全是煥然一新,大紫檀的炕屏,金絲楠木的交椅,花梨木的圍桌,烏木檀的架子、汝窯花囊、大觀窯大盤、白玉比目磬等,擺設無不精緻,闊豪中加了一抹精雅奢華的風流姿態,別有韻致,也體現了楊氏這位富貴堆里出來的嫡女氣派,是那麼的高貴,卻又那麼的豪爽襟懷。
晚情打量一番后,暗自想著,果然京里奢華成風,比起靖王府來,真是不遑多讓。
楊氏見晚情打量屋子裡的擺設,眼裡只露出讚歎,卻並未有艷羨之光,便也知道,這位姑姐在婆家日子應該是如意的。不過轉念一想,這個姑姐雖是庶女,卻是溫和婉約,剛柔並濟,柔中帶剛,綿裡帶刺,也難怪會得婆家歡心了。
想到這裡,楊氏面上越發溫柔了。
對於楊氏,晚情也是帶著三分面具的,人家是高門貴女,她雖然嫁得不算差,卻到底只是庶女,如今又在娘家,楊氏卻是江家未來的主母,她自然不能得罪了。
而楊氏卻認為晚情是公爹唯一的骨血,又是高嫁王府,在王府也有一席之地,雖說姑爺只是庶子,可差事前程都不差,交好了,對江家,對楊家都是好的。於是二人都相互隱去三分犀利,擺出七分的溫柔討好來,倒也相談甚歡。
談得正帶勁時,忽然有下人掀了金絲藤紅漆的竹簾進來,對楊氏道:「奶奶,二太太又來了。」
楊氏眼裡閃過一絲不屑,很快又忍了下來,問:「她一個人來的嗎?」
「還帶了兩個姑娘來。」丫環臉色也很不好看,「一個是三小姐,另一個卻是不知了。」
楊氏起身,對晚情道:「二嬸子來了,姐姐稍坐會,我去迎了她進來。」
晚情點頭,心中卻很是好奇,二嬸子江王氏先前在楊氏敬茶那一天就讓楊氏給收拾了頓,現在怎麼又主動登門了?
過了一會,江王氏便進來了,身後果然跟著三小姐晚柔,以及一位面生的姑娘。
晚情從炕上起身,沖江王氏福了福身子,「二嬸子快請坐,侄女剛才正與弟妹討論針線呢。二嬸子女紅也是百里挑一的,可得指教我們才是。」
江王氏面色不善,她很想指責晚情,既然來了,為何剛才不隨楊氏一道出來迎接?當真是好大的架子。不過想著自己還有最重要的事,於是把這份不快按在心底,冷哼了一聲,坐到了楊氏剛才坐過的位置。
江王氏如此不見外,晚情也不得不下了炕,與楊氏並排坐到下邊的花梨木腳踏椅上。
晚柔與另一位面生的姑娘則坐到她們對面。
江王氏對楊氏晚情道:「這是我娘家的侄女,閨名瑩玉。瑩玉,這是墨哥兒的長姐,這是墨哥兒的媳婦楊氏,按輩份,你也與晚柔一道叫她堂嫂,叫晚情一聲表姐吧。」
叫瑩玉的姑娘穿著藍地白花紗質交領小襖兒,乳白色的長裙,外罩藍色宮絛,手上擰著方葡萄絹扇,整個人看起來如水中白蓮一般,清新明媚,身段兒纖細,眼波含春,欲語還休,有種我見猶憐之態。
瑩玉盈盈起身,朝楊氏恭敬福了禮,「瑩玉見過表姐,見過堂嫂。」聲音輕柔,隱隱帶著種紅稻粥的粉糯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