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劍修
這時,那位背著手一直站在暗處默默注視的人,終於抬腳動了,緩緩跨了一步,人影卻距陳重不足一丈之地,借著篝火,陳重這才看清來人的面目,清瘦的臉龐上一雙泛黃的眼睛靈氣四射,頜下希拉的鬍鬚迎風而動。一身青衫,依然背著手,整個人看起來仙氣四溢。
陳重本就被老者閃電般的身手嚇了一跳,而老者眼睛盯著他,竟然讓他皮膚有種針刺的感覺。陳重眼神越加凝重,收起棒子,微微一禮,說道:「看前輩的氣勢,不像是四毒仙門的人,為什麼要來趟這渾水?」
「老夫多年前欠下一份情誼,現在還債而已。」老者面無表情的說道。
「冒昧請教前輩名號,也好讓在下死得瞑目。」陳重沉聲道。
「既然明知打不過,又何必送死,這樣吧,只要你交出那個小女孩和那件東西,老夫做主放你們三人離開如何?」老者繼續道。
「前輩!」陳重還未說話,卻聽紫衣女子焦急的喊了一句。
「老夫做事,還輪不到你來插嘴。」老者突然厲聲喝了一句,直接嚇得紫衣女子臉色煞白,不敢再作聲。
陳重知道這位老者只是賣中州書院一個面子,不願過多的得罪書院,但如果今日按老者說的做了,自己以後在書院還抬得起頭嗎?書院的名聲肯定也會大受打擊。那自己就成了書院的千古罪人。所以他只是微微想了一下,便說道:「既然前輩不願透露姓名,那請賜教吧!」
老者沉默了片刻,臉色不悅的說道:「哼,老夫給你面子,你不珍惜,可就怪不得老夫以大欺小了。」
陳重雙手握住棒子,鐵棒指向老者,棒頭輕輕顫動,戰意涌動,老者輕蔑的看了他一眼,「來吧,讓我看看你這個剛入化形的人,有幾分實力。」
「嗚~」老者話音剛落,只見陳重人棒和一,化作一團旋風,直直的向他刺去。老者輕飄飄的伸出右手,並指為劍,一下子點在旋風的最中間,陳重頓覺自己撞在一面大山上,任自己如何用力,再不能進分毫。也不過多糾纏,將棒子壓彎,然後猛地綳直,借力反彈而回。
「有些意思!」老者冷笑一聲,整個人姿勢不變,追著陳重沖了過去。
陳重剛落地,就覺得一陣冷風吹來,來不及改變姿勢,鐵棒一分為三,一根抓在自己手上用來抵擋,另外兩根則飛到老者兩側,再次向老者刺去。
老者右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圓圈,頓時以他身體為中心,爆射出無數靈氣化成的飛劍,將兩側襲來的鐵棒擊出老遠,好在飛劍離體不遠后便隨即消散,不然在場的人搞不好都要被飛劍戳死。
「劍修!」陳重忍不住喊了出來。
「你到有眼力,真不再考慮考慮?」老者略帶得意的說道,「你我也算同系,金系裡面練棍子練到你這種地步,真不多,折在這不免可惜了。」
陳重神色鎮定下來,緩緩說道:「多說無益,來吧。」
老者臉色再次大變,自己連續給他機會,他竟然都不珍惜,真是太不給自己面子了,世人皆知劍修傲氣,所以格外在乎面子。老者眼中終於有了殺意,也不準備再留手,只見他一手指天,身邊靈氣急劇波動,都流向他指尖,不一會一柄靈氣化成的大劍已然成型。他緩緩移動手,靈劍一點點向陳重倒了下去。
大劍雖然離自己還有些距離,可那可怕的靈壓就壓的陳重呼吸沉重起來,不但是他,連不遠處的套車的馬都感應到了危險,不停的嘶鳴,幾番掙扎之下,竟然掙脫了韁繩,往安全的地方跑去,趙言護著小貓兒躲在馬車內,錢向子趕忙控制住馬車,原本還在糾結自己是走還是留,卻見四毒仙門的人已經靠了過來,只好暗嘆一口氣,將馬車停的遠一點就不敢再動彈。好在四毒仙門的人也只是將他們圍住,並未有進一步的動作。
陳重調整好呼吸,再深深吸一口氣,也舉起殘存的鐵棒,將靈氣一分一分的壓入進去,鐵棒嗡嗡聲聽起來更像是悲鳴。大劍平舉,一點一點向他刺來,帶起四周的空氣如刀片一般刮向他,他身上的衣物如同被刀劍劃過,不少地方甚至能看到絲絲殷紅映出。
陳重咬著牙,突然向一躍而起,以攻對攻,舉起鐵棒狠狠向大劍砸去。
「轟隆」
一聲巨響過後,陳重如斷線的風箏飛出老遠,才重重落地,鐵棒也高高飛起,不知落在何處。四處飛散的靈氣瞬間就將不遠處的篝火吹滅,四周幾顆樹木直接攔腰折斷,躲在遠處的四毒仙門宗人,更是用手遮面,擋住吹過來的殘枝飛葉。
錢向子想也不想,拉著趙言兩人飛奔陳重而去,四毒仙門的人也全數跟了過去。
老者滿意的散去靈氣,再次背手而立,紫衣女子臉露喜色,剛想過來說些恭維的話,卻聽荒野中響起一個雄壯的罵娘聲:「驢日的,是誰這麼沒有功德心,這黑燈瞎火亂扔鐵棒玩?」
老者心中一個激靈,循聲望去,只見一個佝僂的身影出現在自己身後不遠處,只見他手中拿著一個短小的鐵棒,口中罵罵咧咧的朝自己走來。以他現在的境界,只要有微微的亮光,就已經可以看清遠處的景物和人影了,這人駝著背,身形比自己還要瘦,個子不高,頭髮亂糟糟的還有幾根稻草插在上面,一身粗布衣服不說多破爛,但補丁不少是肯定的,臉上還灰濛濛的,也不知沾染了什麼東西,看起來就是一個老乞丐,年紀跟自己應該差不多,他似乎很在意自己的鬍鬚,除卻拿鐵棒的左手,右手總是不停的撫弄著頜下可以數清的幾根鬍鬚。
但這些對老者來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剛剛竟然對他的出現毫無預警,以自己現在的境界,不說多,方圓一里之內的風吹草動應該都躲不開自己的耳目。雖然剛剛在比斗,自己多少有些分心,但也不至於讓對方進來這麼多都沒發覺,想到這,老者心中越發警惕,看向來者的目光中也帶有了敵意。
這乞丐一般的人,絲毫不在乎老者的目光,從容的走到他面前,將鐵棒往他面前一送,說道:「是你扔的?」很難想象一個如此身材的人,說話竟聲如洪鐘。
老者皺著眉頭,有些摸不清他的來路,只好說道:「不是。」
老乞丐繞繞頭,看了看四周,說道:「你周圍除了你,還有誰?那幫孫子都躲那麼遠了。」
老者耐著心解釋道:「可能是剛剛比武不小心打飛出去的,但這棍子真不是在下的。」
「那是誰的?」老乞丐問道。
老者有些尷尬,但不知怎麼的,第六感告訴自己,別動手。所以只好訥訥的指了指陳重那個方向。
老乞丐看了一眼老者,嘀咕了一句:「真他奶奶的是個膽小鬼,敢做不敢認,害我還要去求證別人。」奈何他說話本就聲大,哪怕只是嘀咕一聲,聲音也就跟正常人說話差不多,其他人想聽不到都難。
老者一張臉頓時紫紅一片,雙手握拳張開數次,才壓下這口惡氣,如此異象,將一旁的紫衣女子看的一愣一愣,她實在看不出這個老乞丐有什麼特別的。
老乞丐向趙言他們這邊走去,周圍四毒仙門的人看到老者似乎都不敢惹這人,他們也乖乖的讓出路來,老乞丐看了眼已經昏迷不醒的陳重一眼,說道:「這棒子是這個要死鬼的?」
錢向子三人之前並未在意來人,只是一心救人,聽到有人這麼說,三人頓時怒目相向。老實巴交的趙眼更是紅著眼睛說道:「要殺便殺,跑來羞辱人算什麼好漢?」竟然沒有結巴!
老乞丐聞言笑了笑,蹲下身體,左右仔細看了眼陳重,然後怒道:「驢日的,看到老子來算賬,還敢裝死。」說完,不等其他人有反應,一腳踹在陳重胸口。
趙言三人大驚失色,陳重本就重傷昏迷,再來這麼一腳,不死都難,錢向子手立馬探向懷中,眼中殺意濃重,趙言更是一把抱住老乞丐,將他拉到一邊,生怕他再來一腳,一邊拉,一邊怒喝:「你幹嘛?你幹嘛啊?。。。」只是呼喝聲到了最後,參雜了無奈,憋屈,最終化作淚水流了下來。
「額。。。」突然一聲微弱的喘息聲從陳重口中發了出來,如果不是小貓兒發現,其他人甚至都聽不到。
趙言和錢向子急忙來到陳重身邊,點著火摺子,卻見原本還臉色慘白,昏迷不醒的陳重竟然睜開了眼睛,他先是看到了趙言,微微點點了頭,然後看向錢向子,微微張嘴說道:「看來我們今天是走不了。」
錢向子一邊把脈,一邊說道:「沒事,大不了一起上路而已。」
倒是一邊的小貓兒怯生生的來到老乞丐旁邊,說道:「老爺爺,是你救了陳大叔嗎?」
「哼,老夫說了他在裝死,你看,我一踹不就醒了?」老乞丐拿著鐵棒在頭上蹭著。
「我不信呢!」小貓兒想了一下,說道。
「哈哈,是嗎?為什麼你不信?」老乞丐似乎來了興趣,問道。
「剛剛陳伯伯的樣子和我爹臨死前樣子差不多。」小貓兒抿著嘴說道。
「嗯,也是個苦娃子,你娘呢?」老乞丐又問了一句。
「也死了。」小貓兒情緒低落的說道。
「這驢日的世界,好人不長命。」老乞丐恨恨的罵了句,然後輕輕撫摸了下她的腦袋,說道:「女娃娃你父母也是被人殺的吧?你恨不恨那些人?」
「恨的!」小貓兒想了一會,然後又說道:「但言哥哥說過,不能讓仇恨遮掩世間其他美好的人和事,不然以後自己只會活在仇恨和痛苦中。言哥哥是個好人,所以他說的不會騙我。」
看到小貓兒鄭重其事的回答,老乞丐微微一笑,並未繼續說些什麼,而是轉過身看向趙言,說道:「娃兒,如果是你,你能做到剛才女娃說的這一切嗎?」
趙言站起身,想了一會,說道:「我沒有。。。這樣的經歷,所以不敢說。。。一定能做到。」
老乞丐突然放下臉來,厲聲喝問:「既然如此,你有何資格教導別人?」
也不知是不是看淡生死,此時的趙言竟然特別的淡定,回道:「我是學醫的,入學第一天,老師就。。。教導我們要以仁慈之心待人。歷代先賢。。。均以導人向善為己任,先賢也未必。。。經歷過所有的事,但不能以此就否認。。。他們的資格,不是嗎?所以我認為只要。。。是導人向善,誰都有資格。」
老乞丐有些差異的看了趙言一眼,良久之後,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指著趙言說道:「好,好,想不到一個少年,竟能說出如此金玉良言。」隨後又看了眼躺在地上的陳重,說道:「死不了,回去修養個半年,應該就能恢復了。」
錢向子其實通過脈象也發現了陳重依然脫離危險,但高傲的他怎麼可能跟個乞丐道歉,即使對方看起來不像一般的乞丐,所以一直默不作聲。
陳重剛要起身致謝,卻見老乞丐已經再次轉身,對著不遠處的老者喊道:「你走又不敢走,偷襲也不敢偷襲,你是準備請我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