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把我孩子還給我
「好你個江秀才!」
「虧你還讀過聖賢書!你怎麼敢啊!」主簿聲音洪亮,言辭犀利。
明年奧斯卡沒他我都不去。
圍觀百姓嘩然,議論不斷。
「在豆腐里下砒霜?這還是人嗎!」
「真想不通,江秀才和蘇氏向來與人為善,怎麼會做出如此傷天害理的事情?」
「昨天我也在蘇氏那買了豆腐,我怎麼沒事?」
「孤兒寡母本就可憐,如今卻要白髮人送黑髮人……」
「哎,這叔嫂兩人,怎麼就起了如此歹心呢?」
聽風是雨,人之常態。
江無疾知道張大富不會善罷甘休。
但沒想他會瘋到這種程度,不惜鬧出人命來……
「你這個殺千刀的!」
「把我孩子還給我!還給我!」
歇斯里地的嘶喊聲響起,一直跪在遺體前的秦氏突然朝江無疾撲去。
她像是瘋了一般,恨不得把江無疾抽皮扒骨!
江無疾沒有躲,生生挨了幾下。
待衙役將其拉開后,主簿再次開口:「江無疾,蘇洛洛,你們兩人認不認罪?」
「沒有!我沒有去邱宏葯湯買砒霜!我沒有在豆腐里下毒!」
「誣陷!這是誣陷!請大人明鑒,明鑒啊!」
嫂嫂大聲哭喊,試圖掙扎。
但這一切都是計劃好的,專門為他們叔嫂兩人設下的局。
再哭再鬧再喊冤,皆是枉然。
「鐵證如山,蘇氏你竟還想狡辯!難不成非要吃些苦頭?!」主簿橫眉怒目。
「我……」
嫂嫂噙著淚,聲音發顫:「如,如果我下了毒,為什麼別人沒事?」
「那你還想你毒豆腐害死多少人!你想殺多少人!」主簿就重避輕,瞪眼厲吼。
頗有一番正義之色
面色發白的嫂嫂看向江無疾。
「小,小郎……」
江無疾搖頭苦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連小郎都那麼說了。
那這次……
嫂嫂眼幕低垂,胸脯起起伏伏。
「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要不是因為我,小郎也不至於落到如此田地。」
嫂嫂閉上眼睛,似乎做了某種決定。
「此事與我家小郎無關,全都是我……」
「嫂嫂。」
江無疾開口打斷:「此事不是與我無關,而是與你我都無關。」
「小郎,你……」
「沒事的,小黃還在等我們回家呢。」
「呵,還想回家?!」
一旁的邱宏方突然跪下,對著高台案后的縣令重重磕了個響頭。
「縣老爺!」
「此案始末一目了然,人證物證一應俱全。」
「草民斗膽,請大人為秦氏做主,為她死去的孩兒做主,給咱們鳳鳴縣所有百姓一個交代啊!」
縣令微微頷首,捏著驚堂木的右手緩緩抬起。
正在後堂悠閑品茶的張大富,嘴角不禁上揚。
「跟我斗?」
「一個窮酸秀才,拿什麼跟我斗!」
「以蘇洛洛的姿色,等老子玩膩了還能賣個好的價錢。」
「就算不賣,拿來討好其他貴人也定不錯!」
「放心吧,我會讓你嫂嫂發揮最大作用的,哈哈哈……」
毒豆腐案已成定局。
有人感嘆有人惋惜。
幾個知道張大富迷戀蘇洛洛的人,心中已有猜測。
但就算他們知道真相又能怎麼樣?誰敢和張大富,跟縣衙作對?
可憐了這叔嫂二人……
然而,就在那驚堂木即將落下時,一道蒼老年邁的聲音響起。
「縣令大人如此斷案,實屬讓老夫心寒啊……」
聞聲望去。
人群中,一名白髮老者拄著拐杖,滿是褶皺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老先生?」
案后縣令一驚,連忙起身作揖。
「想不到今日驚動了老先生。」
「還,還請老先生指教……」
「指教?縣令大人還需要老夫的指教么?」
不溫不火的聲音讓縣令主簿等人寒毛豎卓。
與此同時,邱宏方臉上也露出了驚愕之色。
人群前的那位老者便是清風書院的先生,鄭秋恆。
他的出現的確出乎了在場有心人的意料。
鄭秋恆淡泊名利,辭富居貧,雖然很多人不知道他背後的威能。
但縣令主簿這些人怎麼可能不知道?
且不說鄭秋恆教過當朝公主,就連青州太守都是他的學生。
鳳鳴縣只是樂平郡里的一個小縣。
而樂平郡在青州,也不過是小郡。
青州太守老師的分量,不言而喻。
只是那麼多年了,鄭老先生向來不管這些事,也沒見他為誰出過面。
聽說前幾年有人想用百兩黃金,讓老先生幫忙與太守搭線,結果卻吃了閉門羹。
今天怎麼就……
江無疾轉身,畢恭畢敬對老先生行禮。
別人的震驚在他這,卻是意料之中……
這叫什麼?
這叫人情世故。
這叫經營人脈。
早就猜到張大富不會善罷甘休,所以才讓嫂嫂把豆腐攤擺到書院門口,還讓嫂嫂每天給書院送豆腐。
而以老先生的性子,必然不會白拿豆腐,如此就形成了一種軟交易。
一來一回,不管老先生有意還是無意,都會對嫂嫂的豆腐攤關照一些。
像張大富在豆腐攤上調戲嫂嫂這種事,必然不會再發生。
當然,所有的前提,得先得到老先生的認可。
一種不同於普通學生的認可。
而這份認可,就得要說到前些日子特地上門送詩這件事了。
不管是江無疾未雨綢繆,還是帷幄運籌。
總之,出來混,的確是要講背景的……
……
在縣令等人的擁簇下,老先生蹣跚入公堂。
他不著痕迹的白了江無疾一眼,後者悻悻摸了摸鼻樑。
「老先生,下官愚鈍,還請老先生指點指點。」縣令躬著腰,臉上堆滿笑容。
老先生嗤笑,看都沒看縣令一眼。
「老夫只說五點,諸位隨意聽一聽。」
縣令連忙作揖:「願聞其詳。」
「其一,蘇氏與江無疾為人和善,這一點人盡皆知。」
「其二,兩家無仇無怨,甚不相識,為何下毒殺人?」
「其三,蘇氏豆腐日日售罄,若豆腐里有砒霜,為何只有一人出事?」
「其四,昨日的豆腐老夫買了大半,確切來說,老夫已連續買了三日豆腐,但為何老夫與書院的學生,無一人不適?」
「最後,我想問一問邱大夫。」
隨著鄭老先生的目光投來,後者不禁一顫。
「邱大夫,你說蘇氏昨日去你那購砒霜八錢,可有字據或憑證?」
邱宏方吞了口唾沫:「這……」
「砒霜屬致死之葯,按我大黎律法,售賣此類藥物需核驗購葯者身份,字據憑證缺一不可。」
「邱大夫若是拿不出實據,這私賣之罪……」
「你的宏方葯堂,怕是開不下去了。」
話音剛落,邱宏方直接癱軟在地,冷汗淋漓。
「我,我,我……我可能記錯了,不,不不不……」
「一定是我記錯了,是我記錯了!」
「蘇氏昨日……未購砒霜,沒有,真的沒有!」
縣令主簿等人面面相覷,神色變幻。
呈上「證物」那名衙役的雙腿開始打顫。
後堂,聽到聲音的張大富掀翻桌子,惱羞成怒。
老先生出面,字字入心,句句在理。
這樁「鐵案」自然峰迴路轉,雨過天晴。
只是他並未深究。
邱宏方身後有張大富。
縣衙衙役有誣陷之罪。
要是現在深究下去,還會扯出主簿縣令這些人。
有些事私下好解決,但在明面上就又是另一個說法了。
江無疾和嫂嫂全身而退。
只可憐那白髮人,撕心裂肺。
「兇手!兇手是誰!誰啊!」
「孩子,我的孩子……」
「把我的孩子還給我!還給我啊!」
「啊!」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