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分歧
宋先聲突然的關心，讓對於這些戰友已然有幾分失望的雷荔心裡頓感一暖。
重重地點了點頭，她便不再多說什麼，只是稍稍加快步頻，引領著一路的錯愕與嗤笑，迅速越過整齊的隊伍的前頭，孤身朝那道快要消失在山灣處的身影奮起直追。
當雷荔的身影越過隊伍百米開外，原本只剩下沉悶的腳步聲的隊伍里，忽然爆發出足以在丘陵間迴響的嘈雜的議論聲。
「這是哪個單位的？這麼愛出風頭？」
「咱們現在是一個集體，一個人跑出來，顯著她能耐是怎麼的？」
「就是，剛才就看出來，她是真的愛表現。」
隊伍中的大部分人，對雷荔的觀感都極為惡劣。尤其是雷荔得到那個叫「獵鷹」的男兵的肯定，更讓她們覺得這個心機很深的上等兵陰謀得逞。
有抨擊，當然也有支持。
那些骨子裡與雷荔一樣驕傲的女兵們，此刻並沒有應聲附和。
她們只是學著雷荔的模樣，主動脫離隊伍，然後，將那些刺耳的聲音統統拋之腦後。
雖然不知道雷荔的具體意圖，但她們也明顯察覺到，如果繼續這樣慢吞吞地跑下去，也許用不了多久，她們就不知道接下來該往哪裡走了。
與此同時，伴隨著宋先聲大聲將雷荔的憂慮說出來，更多女兵如夢初醒。儘管心裡依舊對那個上等兵留有幾分抱怨，但身體卻本能地跟著其他人加速。
隨著時間的緩慢推移，從來沒有經歷過長距離武裝越野的女兵們逐漸感覺到體能在大幅度消耗。
二十分鐘過後，散亂的人群出現了明顯的梯度。
體能相對較好的那一批，此刻依然有餘力保持勻速前進。
體能相對中等的，已經開始氣喘吁吁緩慢減速。
而那些體能純粹墊底的，則開始卡著腰，如同春遊的富家千金一樣，輕移蓮步，慢覽河山。
很多人的腦子裡已經不再惦記著遠在天邊的飯點，她們只是單純地希望終點能早一些出現在眼前。
而她們不知道的是，跑在梯度最前列的那些女兵們，此時內心早已充滿了驚恐。
沒錯，就是驚恐。
雖然她們在所有女兵中保持著領先，但正如雷荔所料，在她們的視野當中，早已失去了「獵鷹」的蹤跡。
在此之前，她們都是根據地面上清晰的車轍印前進。
但當她們繞過一道山灣時，強撐著跟在隊伍最前方的宋先聲卻敏銳地發現，一道清晰可見的箭頭標記，出現在在道路的一側。
箭頭指向的方向，是連綿的丘陵。
沒有明顯的小路的痕迹，看起來完全就是在誤導她們。
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擺在面前，第一梯隊的女兵們到達這裡，紛紛停下腳步，想要從別人口中得到一個確定的答案。
宋先聲當然選擇相信雷荔。
雖然她對這個上等兵此前完全不了解，但通過剛才的觀察，她完全可以斷定，雷荔絕對算得上一個純粹的戰士。
只是，在那些對雷荔抱有成見的女兵眼裡，這樣的標記未免過於隨意。
在這人跡罕至的丘陵之間，以那個男兵的體能，翻山越嶺當然不在話下。
但對她們這些人而言，就算雷荔指向的道路是正確的，跟著跑過去也會消耗大量的體能。一旦後面全都是這樣的地形，莫說一百分鐘，就算再給她們一百分鐘，也未必能到得了。
更何況，以那些男兵對她們的惡劣態度，誰知道對方是不是在消遣她們。
「我覺得，咱們還是順著車轍印走最安全。他們既然說距離基地二十公里，那大路就算繞一些，也未必能遠到哪裡去。多出來的那幾公里的消耗，未必會比翻這麼多山頭多多少。」
「而且，以我們的體能，要深一腳淺一腳地跑下去，指不定會出什麼問題。為了安全，咱們也應該走大路。」
從不同角度找到的走大路的理由，讓宋先聲也無法反駁。
但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心裡總是覺得這樣的選擇未必就是正確的。
那些男兵們對她們固然是想怎麼羞辱就怎麼羞辱，但上級組建這支女子特戰隊，事先肯定也考慮過她們的實際情況。
所以，即便是下馬威，那也應該有一個限度。
「不管你們怎麼看雷荔，但有一點相信誰都無法否認，那即是她的體能絕對比咱們都強。」
連連喘了好幾口氣，儘力讓呼吸平復下來的宋先聲真誠地看著那些發出不同聲音的女兵們，表情堅定地說道：
「既然她把我們遠遠地甩在後面，那麼她也沒必要標記一條錯誤的路徑誤導我們。所以，這條路必然就是那個領跑的男兵走過的。」
「那些教官即便再怎麼不喜歡我們，他們也不可能在集訓的第一天，就把咱們全都淘汰了。所以，我斷定，這條小路，一定會比大路更節省體能，也更快到達基地。」
「我知道，此刻即便咱們自覺凝聚成一個集體，你們也未必會服從我的命令。但作為一名從事參謀工作的女兵，我可以用我的經歷保證，走這條路，一定沒錯。」
宋先聲很清楚，如果不主動表露自己的來歷，自己這個上尉在這些女兵眼裡，可能是比她們還不如的在機關單位養尊處優的文職幹部。
但是，機關與機關之間，同樣有巨大的差距。
能夠從事參謀工作的機關幹部，與從事組織宣傳的機關幹部，在基層官兵心裡同樣有巨大的地位落差。
很顯然，司令部出來的兵，到底還是更能取信於人一些。
那些先前還保持堅定態度的女兵們沉吟片刻，到底還是選擇了服從。
「首長說得沒錯，咱們是來接受訓練的，不是來被踢皮球的。他們真敢一棍子打死咱們，那他們也要吃不了兜著走。」
「雖然我不喜歡那個傢伙，但我選擇相信首長。今天就算這條腿跑斷了，我也認了。大不了回去繼續當我的衛生員，我就不信，當不了特種兵，我還不配穿這身綠軍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