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落子已定

第334章 落子已定

第334章落子已定

長青所處屋中,並未另設結界隔絕內外,因此當程三五拔出龍雀寶刀,引得天地之氣鬧動,皇城內外一眾高手立刻察覺異狀。

自從長青提出逆反洞天與破除結界之法,備受各路高人重視,這位看似年輕的道門晚輩,已經有幾分眾望所歸,眾人斷然不能讓他有絲毫損傷。

因此一瞬之間,瑛君、任風行、隱龍司三老,幾乎同時出手,隨後還有道路高人紛紛趕來。

任風行離得最近,出手最快,他毫不猶豫運起罡風,直接將長青所在屋舍四壁拔起,移開所有障礙遮蔽,讓內中之人無從躲藏,也方便後續攻勢不受阻撓。

隱龍司三老分別施為,一人飛索纏住長青腰部,將他往後拉開;一人揚臂展開壁障,將程三五與長青分隔;一人手按地面,將程三五腳下地面化為泥濘,使其無法掙脫。

而瑛君則是從陸衍所在院落飛身趕來,指端劍光,似能照徹萬川,彷彿連天上月華也能斬成兩截。

「呵。」

一聲輕笑,程三五刀上有黑龍纏繞,揚臂斬出,刀劍相交,氣芒迸射四方,直接摧散拔地騰空的屋舍。

「哦?有點能耐。」

程三五站定不移,瑛君稍稍後退,少女形容爆發出不相襯的強勢劍意,化為實質壓力,第二劍宛如天降神鋒,直擊而下。

大夏龍雀輕輕一轉,陰陽磋磨、雷霆乍生,震碎天降神鋒。

同樣是以劍術證入先天境界,瑛君比顧連山高深許多,可見先天境界絕非終途,往後還能不斷精進。

瑛君攻勢受阻一頓,任風行趕緊接上,雙掌虛撥、玄風四起,並非強攻,而是將程三五立身所處抽成一片真空,不僅斷絕外息呼吸,連天地之氣也無從感應。

「與上一次相比,倒是有些長進。」程三五無需開口,聲音卻在真空風域之外響起,這比起傳音入密還要玄妙。

「但是,也僅限於此了。」

程三五將大夏龍雀緩緩收入鞘中,隨即無形神鋒縱橫交錯,斷空裂虛,真空風域當場如琉璃盞崩碎瓦解,數十道虛空罅隙隱隱浮現。

如此超凡之能,在場竟無一人能擋,程三五眼神淡漠環顧周圍,冷笑道:「你們這群人,太讓我失望了,如果只有這點能耐,看來將來的洪荒之世,也不會有你們的位置了。」

說完這話,程三五抬手扯開其中一道虛空罅隙,尋常得就像是掀起帳幕一般。

「看在你們如螻蟻般奮命掙扎,我再給一次機會。」程三五身影遁入罅隙,傳來最後一句話:「但我很好奇,待得結界打開之後,伱們會是怎樣一副面孔。」

虛空罅隙逐一消弭,現場陷入一片死寂,眾人面面相覷,俱是心有餘悸。

「長青先生無恙否?那兇徒可曾傷到你?」隱龍三老輕聲詢問道。

「我、我沒事。」長青擦去額頭細汗,他有些意外,居然是這三位長者救走自己,當即拱手致謝,結果對方竟然也躬身回禮,讓他摸不著頭腦。

「那位仙人呢?她為何沒有現身?」瑛君前來問道。

長青摸了摸手鐲:「程……饕餮一來便施下禁制,妙羽上仙無法化形而出。」

瑛君似有幾分不悅:「偏生緊要關頭派不上用場。」

「說到底還是我太過弱小,在饕餮面前毫無自保之力。」長青仍在回想程三五先前言行舉止。

「是否丟了什麼東西?」此時聞夫子後知後覺般來到。

長青一驚,連忙說:「那一匣星髓,還有大夏龍雀,都被饕餮奪走了!」

任風行聽到這話,臉上五官近乎扭曲,反倒是聞夫子,佇立原地沉思不語。

「好在眼下破除結界用不到星髓。」長青見狀,當即寬慰眾人:「只要救出聖人,一切便可重歸正軌。」

任風行有口難言,不得不開始考量聞夫子的安排。

正當眾人沉默之際,忽然聽得一陣急促馬蹄聲。按說皇城之內嚴禁奔馬,唯一例外興許只有軍情急報。

此時就聽得中書省衙署那方傳來高呼:「報——幽州節度使舉兵造反!」

這話一出,更是讓本就不安的眾人心中,狠狠砸下一記重鎚。

……

政事堂中,長青從師父手中接過軍情急報,草草掃了幾眼,不由得生出極大的迫切感。

抬眼望去,堂內眾人也大多如此,那些剛被叫來的各司官吏,更是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坐立不安、手足無措。

唯有高居堂上的陸衍,背對眾人,負手看著一幅徐徐展開的大夏諸道輿圖,其上除了山川走勢,諸道各州密密麻麻散布南北西東,十分詳盡。

看見這副輿圖,方能感受到大夏疆域之遼闊,萬千生民在這片大地上繁衍生息,長青不禁設身處地想象一番,有些明白陸衍究竟肩負著何等重擔。

「河北之地一馬平川、無險可守,叛軍兵鋒一旦渡過黃河,必定直指東都洛陽!」

堂內官員顧不得太多,他們看過急報,已經開始商量戰事。

「洛陽周圍有八關拱衛,叛軍想來不會那麼快攻下洛陽。」

「未必啊,十幾年前我便在東都一帶任職,彼處關城早已廢弛,兵甲朽壞,恐怕擋不住叛軍。」

「開什麼玩笑?太祖皇帝當年在洛陽一帶鏖戰前後近一年,如今叛軍再厲害,還能比太祖皇帝更快不成?!」

「這康軋犖區區雜胡,豈敢造反?」

「我早就說過胡人不可信!聖人不聽勸諫,偏要大肆任用胡人主持邊鎮!」

「幽州節鎮也有許多漢人將領與幕僚,他們是幹什麼吃的?康軋犖要造反,難道就沒有人阻止一二嗎?」

「反賊!都是反賊!立刻將這些將領的家人全部捉拿誅殺!」

那些官員越發喧嘩,到最後演變成爭執吵鬧,甚至指責對方收過康軋犖的禮數,與之暗通款曲云云。

長青看著此等慌亂醜態,本想喝阻,但自己並非朝中官員,也不好多說什麼,抬眼望向陸衍,就見他仍然沉靜自若,不見絲毫失措。

「陸相!」一眾官員爭執不下,紛紛望向陸衍:「如今形勢危急,到底要如何應對,還請陸相定下章程!」

「洛陽守不住。」陸衍轉過身來,手裡捻著記事珠:「汜水關曾因河水泛濫,牆垣久受浸泡而崩塌,洛陽以東無有險阻。」

官吏們面面相覷,有的人家中父老就是在東都附近,聽到這話,頓時面如死灰,直接在堂內跪地嚎哭。

「別哭了!」任風行看不下去,沉喝一聲,然後朝陸衍拱手:「陸相,如今叛軍動向、軍力尚不明朗,我願親去一探。御風往來,三日內必定回報。」

「好。」陸衍一點頭,不等任風行離開,提醒一句:「任首席萬望小心謹慎,不要與叛軍交手。」

「我曉得。」說完這話,任風行快步走出政事堂,然後直接御風飛天,往東而去。

陸衍坐下言道:「英國公、霍國公等一眾得力大將,也都與聖人一同,受困太極宮中。長安朝堂一時之間恐怕找不到堪當重任的將領,本相有意召朔方、河西、隴右等節度使回朝,包括麾下兵馬一同,守衛京畿。諸位有何異議?」

朝堂之上誰人不知陸相施政向來獨斷,無人敢有異議,何況是現在這種情形?

見無人反駁,陸衍有些罕見地另外發問:「達觀真人精通兵家之學,你覺得呢?」

「眼下首要,是立刻增派兵士駐守潼關、蒲津等要害關隘,另外派人趕往晉陽,探明河東節鎮是否與叛軍勾結。」達觀真人立刻回應道。

陸衍點頭,朝一旁屬吏抬手示意,立刻開始草擬諭令。

「長青,太極宮結界何時可破?」陸衍接著問道,語氣加重了幾分。

「待得明天日出,我便登壇做法,四五日內當有收效。」長青回答說。

「好。」陸衍望向其他官員,先後安排各司工作,嚴整有序,絲毫不見混亂,眾人各自奉命告退。

轉至後堂,還未落座,就見隱龍司三老正與聞夫子對視而立,慕小君在旁護持。

「發生何事?你們內侍省與拂世鋒還沒鬧夠嗎?」陸衍真覺得有些煩了,這些高人一個個不讓自己省心,發起脾氣來,比頑童還難纏。

「有一件事,要請陸相定奪。」隱龍司三老開口道:「倘若聖人和皇室宗親無法救出,陸相有何打算?」

陸衍眉頭微皺:「本相雖然不喜自誇,但犬子長青的安排諸位有目共睹,破除結界、救出聖人只在未來幾日。」

隱龍司三老彼此對視,語氣鄭重道:「此事恰恰與長青先生有關。」

陸衍從瑛君處接過茶碗,坐下之後慢條斯理起來,聞夫子見他這副作態,不禁心底暗笑。如今陸衍仍然向絕大多數人隱瞞自己曾是拂世鋒一員的消息,反倒將朝堂局勢牢牢掌控。

「恕我等直言。」隱龍司三老緊盯著陸衍:「長青先生恐怕不是陸相親生兒子吧?」

陸衍動作一頓,將茶碗放下,不見絲毫驚亂:「三老倘若無事,不如早去歇息,本相還有公務要處理。」

「我等此來,不是為了聽陸相扯官腔的。」三老嚴肅起來:「隱龍司有一秘法傳承,能夠感應到皇室宗親血脈遠近親疏,我們幾經施為,斷定長青先生乃是當今聖人血脈無疑。考慮到長青先生的年歲,應是聖人尚為臨淄王時所留。」

「你們要說什麼?」陸衍手指在桌案上輕輕一點,無需多言,瑛君立時發出極致劍意,鎖定三位老人。

「若是在以前,我等還真要懷疑,陸相收留聖人子嗣的舉動,是否暗藏反意。」隱龍司三老語氣微妙:「但今時不同往日,我等不得不為大夏國祚考慮。萬一聖人與皇室宗親無法得救,我們打算扶持長青登基,以安天下。」

陸衍則說:「幽州節鎮叛亂,眼下不宜談這些事。」

「不!恰恰要談!」隱龍司三老上前一步,瑛君劍指一掃,在地面上劃出一道利痕。

三老停住腳步,用意明確:「陸相併非愚魯之人,想必清楚如今長安坊市間謠言四起,聲稱太極宮結界乃是陸相新政招致天譴所致,不少人懷疑陸相是否要趁機取而代之。

「但我等也很清楚,陸相積極安排營救聖人,就是想自證清白,可一旦發生什麼意外,陸相恐怕不得不做出抉擇。」

陸衍沉默片刻,掃了聞夫子一眼,忽然問道:「我要是真的打算取而代之,三老打算怎麼辦?」

「那我們只好領教『貫月奇鋒』的高招了。」三老朝瑛君拱手。

瑛君不言不語,陸衍冷笑一聲,接著說道:「我聽說方才饕餮闖入皇城,差點波及長青,接著又是幽州節鎮起兵反叛的急報送到,這等社稷存亡關頭的皇帝,當了也是找罪受,我沒有這種心思。」

「陸相這是贊同了?」三老接著問。

「我還是那句話,等結界破除之後再談。」陸衍露出一絲疲態,擺手示意,瑛君劍氣盈沛,逼得三老步步後退。

「好,那我們便靜候陸相回應!」隱龍司三老沒有強為,拱手告辭。

「你滿意了?」陸衍望向聞夫子:「用盡手段將長青扶上帝位,你又是一代帝師。」

「我不過是順應局勢罷了。」聞夫子臉上沒有笑意:「我們眼下的舉動,全在程三五算計之中,從太極宮被結界籠罩的那一刻起,便註定會有如今這種結果。雖然我還有別的人選,但長青無疑是當前最好的選擇。」

「你把他當成什麼了?」陸衍極其罕見地發怒:「非要把天下存亡的重擔扔給他?」

聞夫子還想解釋,但總覺得如今什麼話都是多餘,乾脆點頭:「不錯,我就是要他挑起天下存亡的重擔。他要是挑不起,天下蒼生都將因為他的軟弱無能而付出代價!」

陸衍氣急攻心,拍案而起:「你這是逼他去送死!」

「長青不比任何人更高貴,憑什麼能夠高枕無憂?」聞夫子嚴厲駁斥:「你想要他清靜無事安度餘生,那為何要將他交給達觀真人教導?說到底,你也盼著長青有朝一日能夠成就大業!」

「虛偽!」陸衍咬牙切齒。

「你也不遑多讓!」聞夫子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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