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工二十九

船工二十九

田阿七一個人抱著妻子阿芬回到了自己家裡,阿芬的樣子已經不能往床上放了。田阿七望了桌上一筷未動的飯菜一眼,把它們全部掃落在地。田阿七輕手輕腳地把妻子阿芬放在桌上,生怕吵醒已經昏睡的阿芬。田阿七不去理會自己身上的血跡,也不擔心自己會不會破碎的碗筷扎傷。田阿七拿來家裡的木盆,給妻子阿芬清洗身子上的污垢和血跡。

田阿七足足換了四大盆水,依然沒有清理乾淨阿芬身上的污垢和血跡。血腥味讓鄰居以為田阿七家裡正在殺雞做菜,大家還以為田阿七發財了或者是撿錢了。勉強給阿芬清理完身子,田阿七七手八腳地為妻子阿芬穿衣服。本來就不太會給人服務的田阿七,幾乎更加不會做事了。光是給妻子阿芬穿內衣就花去了田阿七好大的力氣和時間,這種速度的話,穿完所有衣服天都要黑了。田阿七沒有心思算時間,阿芬也沒有責怪田阿七的意思。田阿七手忙腳亂地給阿芬穿衣服的時候,阿芬早就醒了。阿芬故意不打攪田阿七,阿芬看著丈夫田阿七的樣子,既心疼又覺得無奈。

雖然阿芬不知道田阿七的畫舫已經燒沒了,但是阿芬可以猜想得出馬經理他們不會放過田阿七的。如今田阿七好好的,已經是阿芬最大的幸福了。阿芬心裡很後悔,早知道馬經理這麼恨自己的話,阿芬當初一定會勸說田阿七和她一起離開這裡的。如今的阿芬不但出事了,而且阿芬意識到了自己身體出問題了,阿芬真的覺得很對不起田阿七。

阿芬努力說話,但是聲音依然很小聲,這已經是她最努力的結果了。田阿七抱著妻子阿芬,不停地安慰妻子阿芬。阿芬告訴田阿七,不用給她再穿衣服了,穿了也白穿。已經躺在床上的阿芬感覺到了自己依然在流血,穿上的衣服褲子馬上又髒了,現在就連床上的被子也髒了。家裡只有一張床,一床被子,晚上田阿七怎麼辦?

田阿七不去管這些,一邊安慰阿芬,一邊告訴阿芬自己的打算。等一會兒田阿七去街上請大夫給阿飛看病,生意不做了田阿七專門照顧妻子阿芬。田阿七一定要把妻子阿芬的身體調養好,將來就算不做觀光船生意,他們也可以種地。田阿七保證一定對阿芬好,保證給阿芬一個安定的未來。阿芬不用擔心其他的事情,只需要好好養病就可以了。

阿芬雖然沒有經歷過,但是阿芬是女人,深知自己的遭遇和後果。田阿七給她的未來,只能是一個夢想或者是美好的理想。阿芬就算挺過去了,不用死了,將來還有未來嗎?阿芬更加不敢告訴田阿七自己懷孕的事情,她真的擔心田阿七會找馬經理他們拚命。阿芬知道田阿七一個人打不過馬經理他們,也知道田阿七一旦去找他們的話,馬經理他們一定不會放過田阿七。阿芬已經能夠對不起田阿七了,不能讓田阿七為了自己去拚命。

田阿七還是請來了鎮上唯一的大夫,大夫給阿芬看病之後,沒有給阿芬留下任何葯。在大夫看來,阿芬吃任何葯都沒有用了,而且阿芬活著也沒有了任何意義。在觀念守舊的鄉下,阿芬活著不如死了,大夫不能冒著被人將來說三道四的風險給阿芬開藥。這是這位快六十歲的的大夫第一次破例,不但沒有開藥,而且沒有要診費。只讓田阿七準備後事,多為阿芬這個病人準備一些衣服和吃食。在大夫看來,讓阿芬吃好穿好,順順利利走完最後一程,就是對阿芬的最好照顧了。

大夫猶豫了好久,在屋外田阿七送他出門的時候,告訴田阿七一個消息。阿芬不但傷了身子,而且沒了孩子,大出血止不住的話,不能挺過今晚。就算出血止住了,阿芬將來也會成不了女人。失去了生育能力和女人特徵的人,已經不能算是一個正常女人了。大夫不知道什麼人乾的,但是他也十分痛恨這個兇手。卻不知道兇手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不,馬經理他們不是人,而是一群畜生。

阿芬不願意喝水,也不願意吃東西,拒絕田阿七為她換衣服。田阿七知道阿芬已經有了求死的心思,田阿七知道阿芬聽見了大夫的話,也有可能阿芬猜到了自己的病情。田阿七一直耐心勸說妻子阿芬,阿芬就是不願意配合。阿芬一心求死,也是為了不拖累田阿七,因為阿芬不願意看見田阿七為自己這麼做事情。伺候人是女人的事情,應該女人伺候男人,現在田阿七一個大男人伺候阿芬這個女人,阿芬捨不得。阿芬心裡很苦,覺得自己害了田阿七這個好男人,不能再這麼連累下去。

外面有人敲門,田阿七出去和來人說了幾句就又進來了。阿芬隱隱約約聽見什麼畫舫,什麼沒了等等的話,而且聽見來人哭了。阿芬更加心急起來,田阿七的畫舫是田阿七的命,也是田阿七的未來,阿芬出事了也不能讓畫舫出事。從來人的隻言片語之中,阿芬終於聽出了一些端倪,怪不得田阿七沒有事,而是馬經理對田阿七的命根子畫舫動手了。為了救援阿芬,田阿七一定放棄了救援畫舫,來認識告訴田阿七,救火的結果的。這種天氣,木質的畫舫極為危險,一個不小心就會船毀人亡。馬經理不光想要阿芬的命,而且想要讓田阿七連人帶船一起毀了。一想這個阿芬忍不住大口大口吐血,更加失去了活下去的想法。

聽見裡面有聲音,田阿七連忙回來照顧阿芬。來人也跟了進來,看見了躺在床上的阿芬。阿芬不光在不停地吐血,而且床上被子上都是血,來人這才知道阿芬出大事情了。來人不用田阿七打招呼,連忙去鎮上請大夫。大夫一聽說田阿七家出事了,大夫怎麼也不願意來田阿七給阿芬看病。旅遊線路的同事,紛紛派人來看阿芬和田阿七。可是誰也不能真正地幫得上田阿七和阿芬。田阿七無助地望著大家,阿芬的臉色越來越差,幾乎有一張白紙差不多。

田阿七也知道妻子阿芬油盡燈枯了,田阿七不去管大家,抱著妻子阿芬不願放手。後來田阿七不知道怎麼了,為阿芬簡單地穿上衣服,然後抱著阿芬出門了。大家擔心阿飛或者是田阿七出事,一路跟在田阿七身後。田阿七抱著阿芬,來到了旅遊線路自己家的畫舫,這條畫舫已經沒有了原樣。田阿七抱著阿芬,坐在自己家的畫舫裡面,不再理會外人。這裡就是田阿七的家,也是田阿七的一切,畫舫是田阿七的,阿芬也是田阿七的。畫舫沒了,阿芬快死了,田阿七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氣。

阿芬好像看出了田阿七的心思,也看見了面目全非的畫舫,她知道田阿七活下去會很苦,還不如和她一起走了。但是阿芬不希望田阿七這麼走了,更加不希望田阿七出事。阿芬利用迴光返照的機會,說出了她對丈夫田阿七的最後一個要求。田阿七曾經答應過阿芬,田阿七一輩子聽阿芬的話,凡是阿芬的要求,田阿七一定會遵守。阿芬用盡自己最後的力氣,說出自己的要求和願望,希望田阿七一定要做到。

「不要報仇。不要做沒有意義的事情。一定要好好的活著。為我,為自己,努力活下去。」這不是一個願望,而是三個願望。不讓田阿七為阿芬報仇,擔心田阿七因為報酬害了自己的性命,這是第一個願望。不讓田阿七求死,不讓田阿七隻想著阿芬和仇恨,好好活下去。這是阿芬對田阿七的第二個願望。阿芬第三個願望是希望田阿七代替阿芬活下去,活得精彩。田阿七過得好了,也代表阿芬滿足了。阿芬雖然沒有文化,但是人很聰明,不光光斷了田阿七求死的想法,而且讓田阿七一直好好活下去,要田阿七活得精彩。

說完要求之後的阿芬,沒有斷氣也沒有再說話。田阿七知道妻子阿芬的意思,阿芬想要得到丈夫田阿七的回答。田阿七為了讓妻子阿芬安心離去,終於點頭答應了。就在田阿七點頭的同時,阿芬終於閉上了眼睛,咽下了最後一口氣。田阿七抱著漸漸冷去的阿芬身體,終於接受了妻子阿芬已經死去的事實。田阿七再一次放聲大哭,這哭聲十分嚇人,多年後鎮上的老人給孩子講故事時,依然會被大家提及。那是一種凄慘的哭聲,也是一種絕望的哭聲,更是一種憤怒的哭聲。一些旅遊線路的人,聽見了田阿七的哭聲,有了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的想法。幾個曾經參與阿芬事情的人,更是連夜離開了嘉興,從此他們不敢回來,也不敢提及阿芬或者是田阿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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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色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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