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還是不夠成熟

不過轉念一想，國內安防設備大規模普及才剛剛開始兩三年，監控集成這一行在當下很多人眼裡確實是有技術含量的活兒，宏銘科技投身這一行比這個時間更早，蘇總覺得自己有底氣也就很正常了。

但這在楊禹看來純粹就是個笑話，不超過一年，這一行就捲成了狗，去電腦城隨便找個門店都能裝監控。

「蘇總，我個人認為，宏銘科技想要發展壯大，視野就不能只局限於監控集成這一行當，而應該有著更長遠的規劃，往更上游的地方走。」

「你是說投資建廠，自己生產監控設備？」蘇總語氣緩和而又平靜，就像是在說早上吃了根油條一樣輕鬆。

楊禹沉默了兩秒，認真地點點頭，道：「這也算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吧！」

蘇總笑著道：「不錯！年輕人有衝勁，是件好事。」

說完，蘇總刷刷幾筆，在投標文件上籤下自己的名字，然後順手遞給了楊禹。

「小楊，好好乾！如果你能拿下這個項目，該有的分成一分都不會少。」

「謝謝蘇總。」

楊禹也沒多說什麼，接過標書轉身就出去了。

背影很瀟洒。

在門關上的那一刻，蘇總笑著搖搖頭，低喃道：「果然，年輕人吶，還是太理想化了，不夠成熟。」

門外。

楊禹從來都不認為自己一次就能將蘇宏銘給忽悠瘸了。

對於忽悠這事兒，楊禹有著深刻的認識。

耶穌、佛祖為什麼這麼能忽悠……為什麼有這麼多信徒？因為他們背後有光環嘛，鋥光瓦亮的。

自己現在也就是吃虧在光環不夠，等背後的光環多了，老蘇還不是輕鬆拿捏？

再說了，他這次只是先提前敲敲邊鼓，根本沒想過要讓對方聽從自己的建議去辦。

真要是那樣，他反而尷尬了。

誰讓他現在窮呢。

……

眼睛一閉一睜，一天就過去了。

楊禹一大早到了公司，先將標書裝好，然後找丁主管簽派車單。

「小楊，你給我交個底，這次投標，你真有把握？」丁主管懸著筆沒有落下，一臉認真地問道。

不怪丁主管心頭沒底，畢竟楊禹入職才一個多月，與他同期進公司的幾個員工連招投標流程都還沒弄清楚呢。

楊禹卻很淡定，道：「主管你就放心吧！我還想拿提成呢，沒把握的事兒我不會幹的。」

丁主管道：「可別賠本賺吆喝。」

「那肯定不能，毛利率肯定在公司項目的平均線以上。」

丁主管覺得這小夥子有些飄了。

他深深地看了楊禹一眼，可在那張富有朝氣的臉上，他看不出半點吹噓的成分。

考慮到這事兒是老闆親自拍板定下的，他沒再說什麼，刷刷兩筆在派車單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你打算一個人去？」

「不，我想帶上安福生。」

丁主管一下子抬起頭，見楊禹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腦子不由得多轉了兩圈。

然後，他悟了。

這組合，主打的就是一個「我擺爛了，你們隨意」的態度。

楊禹演技再好，遇到眼神毒的人說不定也能看出來，但安福生不一樣，他是真的嫩，不用演。

「行吧！反正這個項目蘇總讓你全權負責。」丁主管說了一句，隨手將派車單遞了過去。

楊禹拿到派車單，便直接去了後勤部。

後勤部連主管在內只有四個人，只有一間辦公室。

公司的三輛公車鑰匙都在後勤部主管姚文華手上保管著。

當楊禹將派車單遞到她面前時，姚主管一雙迷人的桃花眼盯得他頭皮發麻。

「雲麓山？那個安防項目？你和安福生去？」

「對！」

「小楊，你是不是認識蘇總的女兒？」

楊禹哭笑不得，果然，蘇總的小姨子果然任性，這種玩笑都敢開。

可惜這玩笑姚大總管能開，他卻頂不住，只能裝傻。

「蘇總有女兒嗎？」

姚主管果然沒接話，又狐疑地瞄了楊禹一眼，嘴裡嘀咕了句什麼，順手將鑰匙遞了過來。

楊禹道了謝后拿著鑰匙便退了出來。

回到自己的工位上，楊禹拍了拍身邊小黑胖子的肩膀，大氣地道：「安福生，丁主管安排你跟我去雲麓山。」

安福生聽了一愣。

他知道楊禹這兩天在跟進雲麓山安防項目，儘管公司內部有傳言說這是領導故意在給楊禹挖坑，製造一個理由把他開了，但安福生覺得不太可能。

公司要開除一個員工，還需要製造理由？

所以他挺羨慕楊禹的，還曾給對方打氣呢。

可現在這事兒輪到自己頭上，他腦子裡不由得雜念重生。

老丁這廝要害自己？

很多人都這樣，在朋友面對問題時容易往好了想，可當自己面對問題時，卻總容易往壞處想。

「真的？你沒騙我吧？」

「派車單上寫著呢。」楊禹揚了揚手中的紙條，「走吧！」

……

一坐到車上，安福生屁股就像長了痔瘡一般，橫豎不舒坦。

「楊禹，你說領導腦子是咋想的？這麼大的項目，怎麼就放心讓我們去投標呢？就不怕我們搞砸了？」

「說不定領導就是希望我們搞砸呢。」楊禹無所謂地道。

「啥意思？」

「字面意思。」楊禹笑笑。

安福生眼珠子突然一凸，如喪考妣道：「領導是不是想把我們開了？」

「不知道。」楊禹說道，「不過你也不用緊張，說不定我們真能把事兒辦成了呢。」

「……」一句「說不定」讓安福生內心更忐忑了。

「無論成功與否，只要我們努力過就行了。」楊禹隨口給對方灌了一碗雞湯。

「……」

安福生瞬間覺得楊禹心態真好！

這年代，雞湯文還是很有市場的，誰QQ空間里沒幾篇雞湯文呢？

……

雲麓山位於江州市西南，十多年後主城區會擴張到這裡，但現在這裡還屬於遠郊。

作為距離江州市最近的4A級景區，一到周末這裡便人流如織，特別是夏天，江州市民都喜歡到這邊來避暑。

楊禹不知道去雲麓山的路，好在他的N95手機具有導航功能，倒也不至於迷路。

在上午十點前，楊禹將車停在了雲麓山腳下一棟古色古香的大樓前，招呼了安福生一聲便下了車。

「這個項目！必須拿下。」楊禹拍了拍安福生的肩膀，像是在鼓勵對方，又像是在自我打氣。

哪怕不為公司盈利考慮，這裡的巨大人流量也是楊禹所不能放棄的。

他要搞基於深度學習的人臉演算法，海量的樣本數據是必不可少的，而這裡能提供足夠多的人臉樣本。

安福生內心是絕望的，剛剛調整過來的心態又崩了。

不過這也是楊禹想要的效果，拎著一袋子資料就進了大樓。

安福生咬咬牙，跟了上去。

按照招標文件提示，他們來到了303會議室。

一進門就發現這裡面非常熱鬧，一圈沙發上坐了十四五個人。

楊禹一眼望過去，心裡大概有了底。

這裡一共七家公司，看來自己來的時間剛剛好，除了。

在楊禹和安福生進來時，那些坐著的公司代表一個個防賊般的目光掃過來。

兩人瞬間就顯得很不自然了……

「競爭對手？」

「也不知道是哪個公司的。」

「這麼年輕？跑這裡刷經驗來了？」

一個個念頭在他們腦子裡閃過，然後目光平滑地移開了。

他們心頭在冷笑，這種私營企業招標可不比政府採購，後者有各種框框條條約束，而前者就要靈活許多，如果公司派來的代表沒有足夠的應變能力，說不定在最終報價環節前就被刷下來了。

而楊禹二人在他們眼裡就屬於這種沒有應變能力的萌新。

僅僅在人群中多看了他們兩眼就開始手足無措了，這能擋事兒？

這時一位穿著白色襯衣的青年禮貌地迎上來。

「二位也是來參加安防項目投標的嗎？」

「嗯！」楊禹靦腆地點了點頭，「您是……」

「我是雲麓山旅遊開發公司後勤部的江城新，負責現場資料收集。請問你們是哪家公司？」

「宏銘科技。」

「宏銘科技？」江城新一愣神，感覺很是驚訝。

不僅是他，辦公室里坐著的各大公司代表，有一個算一個，全都一臉懵逼地望了過去。

宏銘科技在江州市安防集成領域也算是頭部企業了，怎麼就派了這兩個明顯扶不上牆的愣頭青過來？難道是見競爭太大，直接放棄了？

不應該啊！以宏銘科技的實力，沒道理連爭都不爭就直接放棄吧？

難不成他們手頭上有其他項目，忙不過來？

突然被這麼多人看著，安福生手足無措，腳指頭都快摳出一座長城了。

楊禹擠出一個笑容，道：「對！蘇總派我們過來的。」

江城新忍不住問道：「你們蘇總是怎麼想的？」

楊禹一本正經地回答道：「蘇總說年輕人就應該有衝勁。」

江城新臉頰一陣抽搐，這話他沒法接，也不想接。

儘管上面有交代說儘可能讓大公司都留下來，這樣可以，但至少你自個兒得爭氣不是？

算了，愛咋滴咋滴！

「你把資料給我吧。」

楊禹立刻雙手將袋子遞上，主打的就是一個聽話。

江城新接過那一大袋標書，隨意地點了點頭，便走到了一邊。

楊禹輕輕拉了一把安福生，指了指旁邊的椅子，二人略顯局促地坐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