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貧窮（二）

走進碼頭，尼基弗魯斯發現一群人，他們臉色憂愁，圍在一起似乎在議論著什麼。

一群水手站在成堆的貨物旁，他們抗議著，讓一旁的各國商人很是為難，其中一個帶頭的水手大聲嚷嚷著：「大人，您哪怕給我一銀幣，甚至是一枚金杜卡特，我都不願意進城。」

「是啊！」一個露著上身，裹著頭巾的水手補充道：「我們都是惜命的人！看看那群希臘人！他們恨不得把我們通通攆回老家，我的哥哥西蒙在上個星期進城時，就被那群希臘人搶光了身上所有的東西，更是被他們打斷了一條腿！」

「是啊……是啊……」水手們聚在一起，他們拒絕工作，這讓商人們很是為難。商人支支吾吾，但他們的語氣里有充滿了不耐煩，「我會為你們增派打手，保護你們的安全。」

「得了吧！我向上帝發誓，他上一次也是這麼說的，到頭來，連個農夫都雇傭不到。」

「不要吵！不要吵！」

這群人吸引了尼基弗魯斯，他走了過去，很快這群人也注意到了他，他們停下了口中的話，齊刷刷地望著他，這讓尼基弗魯斯有些尷尬。

「啊！」就這他發愣時，一名熱那亞水手眼睛瞪得老大，他張著嘴，激動不已，好不容易才支支吾吾地拼湊出一句話：「他是新來的總督大人！」

「新來的希臘人總督？！」眾人一驚，他們仔細打量著尼基弗魯斯，從頭到腳，都不放過，就好像眼前的這個青年是什麼「美味佳肴」，捨不得轉移目光。

「聖馬可在上。」一名威尼斯商人恢復神色，他驚嘆道：「您看起來是如此的年輕，如此的帥氣，想不到希臘人中還有如此精緻的男人。」

「住嘴！給你一次重新編織語言的機會！不然我會把你綁起來賣給那群薩拉森人！」尼基弗魯斯身旁的士兵舉起了長矛，一副劍拔弩張的樣子，他警告這群拉丁人：「我們是羅馬人！不是希臘人！」

那威尼斯人被這突然的舉動嚇得不輕，他臉色蒼白，雙腿發抖。

「好了，別把氣氛搞得這麼僵硬。」尼基弗魯斯揮了揮手，士兵見狀收回了武器，那群商人也鬆了口氣，死死地瞪著那個說錯話的威尼斯人，那威尼斯人此時嚇得直哆嗦，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那威尼斯人也是機靈，他跪在尼基弗魯斯面前，不停念道：「大人，請您饒恕我剛剛的粗言穢語……」

事情發展得太突然，以至於尼基弗魯斯有些懵，當他反應過來時，急中生智，一語化解了現場緊張的氣氛。

「我原諒你剛剛的愚蠢。」話完，尼基弗魯斯看向眾人，道：「忘記先前發生的事，從你們的腦海中抹去，不要記載在史書上，就當它沒發生過。」

「好的……」

他轉頭看向那群水手，又看了看商人，指著地上成堆的貨物，問道：「這是什麼情況？你們為什麼不幹活？聚在這裡。」

「是嫌給你們的錢太少了嗎？」

眾人互相對視，終於有人鼓起勇氣，站了出來。他會一些希臘語，「大人，並不是船長們給的薪水少，也不是我們不想工作，而是……」

說到這，水手忽然停下了，他看著一旁的同伴，最後吞吞吐吐說了出來：「城鎮治安屬實堪憂……一旦我們進城，他們就會大打出手，並搶走我們的貨物。」

水手的這番話，引起了士兵的不滿。

「住嘴！你這個拉……」士兵還未說完，便被尼基弗魯斯一語打斷：「他說的是真的嗎？」

幾個同樣會希臘語的外國人點了點頭，他們翻譯成母語講給同胞聽——後者也跟著點了點頭。

看到這，尼基弗魯斯的臉沉了下來，沒有說話，臉色很是難看。

羅德城的經濟來源以商業為主。羅德島雖然擁有農業、畜牧業和手工業，甚至還能生產昂貴的葡萄酒。

尼基弗魯斯不清楚前幾任總督是怎麼治理的，但一定好不到哪去——土地大片大片的荒廢、破產者越來越多，犯罪行為也越來越惡劣。

此外，農民們為求生計，甚至抵押了最後的財產，只為來到城市裡賺錢。

但現實很殘忍。城裡人根本瞧不起這些鄉巴佬，這些農民自然很難在城中生活，有的甚至連一分錢都賺不到。

當他們返回家鄉時，卻發現自己的田地早已被地主豪強所侵佔，他們不得不淪為僱農或僕人。

但大部分人已經無路可走，不得不選擇返回城市，靠乞討為生。

自然的，有錢人成為了他們搶劫的重點對象。

商業集中在城市裡，而羅德城之所以商業繁榮肯定離不開海上貿易，每天都有無數的各國船隻來到這裡，為當地商業的崛起提供了堅實的基礎。

繁榮的城市少不了有錢人，而羅德城的有錢人主要是各國商人和旅遊者。

島上絕大多數居民都是希臘人，而剩下的異族或異國者主要集中在城區。

當這些富人被搶，生命安全受到損失，甚至死亡，其他富人聽聞后還敢來這裡經商嗎？當越來越多的人離開城市，羅德城早晚有一天會瀕臨「覆滅」。

此外，希臘人有很強烈的排外思想，一旦管理不好，那麼一場混亂的搶劫事件將極有可能發展成「大屠殺」。

想到這，尼基弗魯斯回憶起原歷史中1182年的慘案。

1180年曼努埃爾一世去世后，年幼的兒子阿萊克修斯二世繼承皇位，由他的母親安條克的瑪麗擔任攝政。

1182年4月安德洛尼卡在民眾支持的浪潮中，進入了君士坦丁堡。慶祝活動幾乎立即就發展為對他們所憎恨的拉丁人的暴力。許多人預料會發生事件，從海上逃走。隨後的大屠殺是混亂的：婦女和兒童都不能得以倖免，天主教神父受到格外關注。教宗的代表若望樞機主教被斬首，他的頭顱用一條狗尾巴拖過大街。

諷刺的是，幾年後，安德洛尼卡本人被廢黜，交給君士坦丁堡市民的暴徒，遭受酷刑，然後草草的在君士坦丁堡賽馬場由士兵執行死刑。

被屠殺的拉丁人估計超過了六萬人，不是被殺死就是被迫逃離。熱那亞和比薩社區人數更是銳減，有4000名倖存者作為奴隸賣給羅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