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一車大巴人
蹦跳的女孩,緩緩停在了空蕩蕩的後車門處。
看著那些環繞車身,凌空漂浮的「退」字,林雪清望著自己消失的小腿,陷入了沉默。
她打小就很記打,現在自己都認降了,就更不想再被這詭異的符文來一下了。
「讓我來吧。」林狠身形微動,避開了女孩身後搖擺著的鋼絲與鎖鏈。隨後他走近車身,伸手輕輕觸向了,離他最近的那個「退」字上。
「別碰!會被打飛……」林雪清見狀連忙提醒,卻被眼前的一幕驚得啞住了——只見林狠的指尖輕易沒入了,那散發著刺目紅光的「退」字中。
旋即他將手指做鑰匙狀,往右輕輕一扭,那整個「退」便如破碎的瓷瓶般,轟然裂開。
組成那「退」字的每一個筆畫,均是化為了泛紅的齏粉,隨即便消散的無影無蹤了。
「禁忌071,學名『退退符』,規則級物品類禁忌。」
伴隨著林狠的聲音,和第一個「退」字的破碎,環繞整個車身的上百個「退」字,如產生了連鎖反應般,先後碎裂了開來。
「該禁忌能夠有效保護覆蓋區域,且只有貼符者有權開啟。」
似是看出了女孩的震驚,林狠主動解釋著:「歡迎來到禁忌世界,你將見證世界的真相。」他說著率先走上了車。
「世界的真相,是嗎?」
看著眼前的台階,林雪清低聲重複著。隨後她下定決心,毅然跟了上去。
…
然後就尬住了。
因為,大巴車上全是人,
十幾名身穿林狠同款黑色作戰服的男男女女,端坐在大巴車座位上,一臉古怪的看著剛上車的兩「人」。
「噗,噗呲……」坐在最前排的一個中年男人,最先憋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組長,我沒有冒犯的意思啊!我,我是真沒忍住。」
這中年男人的聲音異常沙啞:「實在沒想到,您也有中二的一面。」
「這叫儀式感。」
林狠面無表情地回了一句,隨後轉身看向林雪清:「你的這些東西,有辦法收回去嗎?」
「我…我試一下。」林雪清自然明白,對方指的是自己身上的這些鋼絲與鎖鏈——此時,這些散發著鐵鏽和血腥味的「線條」,被女孩有意識地收束在身後,她小心翼翼地操控著它們,不剮蹭到這車上坐著的陌生人。
饒是如此,本就狹小的車內過道,也已被這些「異物」,佔得滿滿當當了。
該怎麼把它們收起來呢?——女孩靈光一閃,每一根鋼絲和鎖鏈,對她而言都如同身體的一部分,既然如此……她想象著「將手臂縮進衣服」里的感覺,那一根根鋼絲和鎖鏈,竟真順著她的裙擺、背包和皮膚上的裂口,緩緩縮了回去。
「回收工作」如此順利,著實讓林雪清鬆了口氣,一直緊繃著的神經也有所放鬆。
得空的她,下意識把注意力,落在了這一車陌生人身上——剛才自己鬧了那麼大的動靜,這幫人,就一直在車上坐著?
這多少有點離譜。
抬眼掃去,離後車門最近的位置,坐著剛才笑出聲的那個中年男人,他旁邊的座位,斜放著一支上了保險的,5.8毫米口徑的鐮形步槍。
「咦?奇怪?原來我這麼了解槍械么?」
林雪清隱約感覺有些不對勁——類型、口徑,甚至……用槍的方法,無數有關槍械的知識,浮現在她的腦海里,就像她本就知道一樣。
「姑娘,怎麼?你對槍感興趣?」那中年男人敏銳察覺到,這女孩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槍上。
旋即他握住槍桿,竟是單手舉起那突擊步槍,作勢向林雪清遞了過來。
「孫隊,你別搞。」一隻手虛按在了步槍上,坐在對側座位的一個精瘦男性,迅速起身攔下了遞槍的動作。
「趙鐵柱,別這麼較真。」被稱作孫隊的中年男人嘴上說著,順勢將槍放回了原位:「要想生活過得去,啥事別往心裡去。」
孫隊滿嘴順口溜,不等對方回話,又繼續說道:「再說了,你剛沒聽見林總說嗎?——別給人姑娘太大壓力。人姑娘馬上高考了,需要減壓…減壓你懂嗎?」
「那……那個,兩位叔叔,你們別因為我吵架……」
眼見這兩位陌生人因自己起了爭執,林雪清連忙擺著雙手勸解起來——她甚至沒察覺到,自己與這些陌生人之間的距離感,在無形間被拉近了。
「我不是叔叔,我才二十八。你可以叫我鐵柱,或者柱子哥。」
名叫鐵柱的精瘦男人,聽到林雪清的話,一臉不樂意的指著自己說。
「好的,鐵子哥。」
林雪清說著看向鐵柱,旋即剛放鬆下來的心,又重新提了起來——只因她看到了,鐵柱旁邊的座位上,竟依靠著一具「無頭」屍體。
林雪清大為震撼。
但女孩的好奇心,讓她忍不住繼續偷瞄著。
不瞄還好,這一瞄,更是讓她發現了蹊蹺,原來——那並不是一具無頭屍體。而是那具軀體的脖頸,被以一種違反自然規律的方式,嚴重的扭曲拉長了。
脖頸如麻花般打著結,與這根「麻花」連接著的,則是一顆正瞪大了雙眼,盯著自己的「死女人頭」。
「卧槽——」
林雪清忍不住爆了粗口。
「徐雅,你說句話,別嚇到人小姑娘了。」
見女孩被嚇到了,站在一旁的趙鐵柱,貼心的對著身旁那具屍體說道。
「奧,奧…我,不,是,故意,的。」趙鐵柱話音剛落,那顆倒垂在腰間,死死盯著林雪清的女人腦袋,竟緩緩開了口。
「你,得,知道。喉,喉管,被,拉的,這麼長。說起話來,是很費,很費勁的。」死女人說話時,聲音斷斷續續的,隱隱還帶著些迴音。
似乎這聲音從她的喉部發出,到抵達嘴巴,經歷了一段漫長的距離——當然,是物理意義上的「漫長」。
「鬼!」
林雪清極為震撼,剛吐出一個字,便感覺氣血上涌,隨後腦袋一暈,直挺挺的向後倒了下去。
「剛才這姑娘挺能折騰,咋現在膽兒這麼小呢。」
「孫隊,你第一次見徐雅這能力時,不也被嚇了一跳嗎?」
「你倆別貧嘴了,給人姑娘扶座兒上去。人家這是覺醒了『疊加態』的副作用上來了。」
「王冕,通知紅蓮跟上車隊。0179那邊暫時由一隊接管。耽誤的時間夠多了,咱們…回家。」
天旋地轉間,林雪清聽到了一些男男女女的對話聲。
此刻她感覺很累,她的身體就像剛跑完一場馬拉松后,又被拉到拳台上打滿了十二個回合,她這輩子都沒這麼累過。
誒?馬拉松?拳台?
自己什麼時候會用這種比喻句了?正當躺倒在地的林雪清因此感到疑惑時,她的視線自然的落在了大巴車後方——
大巴車的最後幾排,格外「空曠」。
那些穿著黑色作戰服的人,像是忌諱什麼似的,全都坐的離那最後一排遠遠的。
為什麼?為什麼沒早點注意到?不應該啊?
緊盯著最後一排,林雪清如此想著。
但最終,她還是敗給了那不斷衝擊著她意識的——疲勞與眩暈感。
視線逐漸模糊,直到昏迷前的最後一刻,她都死死盯著同一個方向——
大巴車最後一排正中央的座位上,有個黑髮黑眸的青年,正坐在那無言的注視著她。
在那青年身旁,坐著一位皮膚乾癟,沒有瞳孔,沒有嘴巴——臉上竟是三個黑漆漆大窟窿的老婦人。
而在青年的右肩膀上,還趴著一個,微微露出鐵青色的小腦袋,臉蛋上更是披覆著一層層粘稠胎衣的——小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