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心不甘，亦不願！

「表妹，我真沒想到你心中竟有這般宏圖，你可要想清楚了，這箭一旦離了弦，就收不回來了，而且射出去，可是會血流成河的。」

程墨竹垂眸看著楚天妤，見她姿容艷麗，雙眸清冷，身上散發出來的亦是肅殺冰冷的氣息，心裡猜想她恐怕早就已經下了這個決定，是不打算回頭的了。

楚天妤雙眸陰冷，慢慢走到院子里，仰頭看著頭頂上那浩瀚的天空，涼爽的秋風呼地颳起，院子里黃葉紛揚，也有花香陣陣，她抬手抓了一片葉子緊緊一捏，才冷聲道。

「有些仇不能不報，有些人不能不死，否則我心不甘，我不願！」

她眼裡的熊熊怒火，語氣里隱含著的恨意，幾乎排山倒海般朝著程墨竹掀了過來。

程墨竹心中微驚。

他的表妹，小小年紀，究竟受了多大的委屈，吞了多少的痛苦，才聚集如此兇猛的恨意？

心裡暗暗嘆了一聲。

這麼多年來，程府刻意低調，竟沒想到，被二姨娘藉此鑽了空子，把兩邊騙得死死的，加上楚西風就是跟著過來也盡撒謊不講實話，讓他們以為紫鳶姑姑和天妤過的很好。

看來得找機會好好教訓楚西風！

院門口傳來輕盈的腳步聲，門被推開，來的是程墨竹的小廝一帆，見到兩位主子一帆上前施禮。

「二少爺，五小姐，剛剛大少爺那邊過來傳信，請您和小姐去霧淞院一聚。」

「馬上就去。」

程墨竹讓一帆把楚天妤的禮物先搬到馬車上去，隨後兩人一起朝著程江南的霧淞院走去。

霧淞院。

院如其名。

內里景緻多變，且種了許多的傲松，每日里，園丁們精心修剪打理，松樹已是各種漂亮的形狀。

到了冬日，如果運氣好遇到大霧低溫氣候，院子里還會有一大片的霧凇，好看得讓人流連忘返。

每到那時候，程江南便會回來一趟，開一場賞淞宴，宴請京城名貴。

因此。

霧淞院在京城裡也是很一個很出名的院落，特別是程江南，少年將軍，生得又玉樹臨風，程家家風又好，故而想要與程江南結親的人家也是排起了長隊。

大部分時間程江南都在軍營里練兵，這會是湊巧了，聽說楚天妤過來了，急著讓人過來請他們。

一見到楚天妤臉色蒼白的小模樣，程江南便劍眉冷蹙，急忙迎上她，輕輕拍了一下表妹的頭。

「你不讓我去牢里看你，我只能幹等著，如今身子可大好了？」

楚天妤仰頭笑看著眼前這個朗目星眸，一臉關心自己的大表哥，眼中溫和溢出。

「的確是吃了一些苦頭，但有收穫，也把事情解決了，我已經好了，你們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上一世的她，從成親的那天晚上開始，身上就沒有過一塊好皮，今時今日的這點傷和痛又算得了什麼。

「可動靜也太大了，又是刀傷，又是刑罰，又是高熱，還差點就醒不過來。」

程江南並不知道楚天妤對自己做了手腳，以為她全是真傷，說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引著楚天妤和楚墨竹一起落座。

抬眸。

他上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遍楚天妤，此刻，程江南當真發現表妹是哪哪都好，那雙靈動的眼眸像是一灣清泉似的，引人入勝。

程墨竹也沒有叫下人過來侍候，端起茶壺給大家都倒了一杯茶，隨後問大哥。

「軍營里忙嗎？」

「暫時沒有特別的事情，你那邊呢，生意上的事也不是一件兩件也很辛苦。」

「恩。」

程墨竹點頭，看向楚天妤。

「我準備把生意移到天心國去。」

「這麼遠？」

楚天妤眼裡閃過一絲驚訝，天心國離大夏國可有六百多里啊，不過小舅對天心國的評價還是很不錯的，說那裡的民風非常的好，而且風景也好，建築風格他也很喜歡。

且天心國的國主很明智，將商路開得四通八達，所以天心國與諸國的往來貿易是最多的，也是最熱鬧的。

「恩。」

「不管放在大夏國的哪個位置，就是藏得再好，那也是王土，終究是逃不過的，如果太子登基之後，顧著我們那便好說，可一旦像現在的皇上那樣起了猜忌，我怕事情還是不好辦。」

「反正時間還長，不如就走遠一點，就算是到時候舉家搬遷，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另外……天心國與大夏國相鄰，如今楚大將軍和楚南楓也在邊關，真要有什麼事，應該還是能照應得到的。」

「不過，我還是會放一部分生意在江南，畢竟老太太那裡也要考慮，她年紀大了，到時候可能走不動，也有可能會去江南養老。」

楚天妤和程江南聽著頻頻點頭，心裡佩服程墨竹思慮周到，楚天妤又給大表哥、二表哥倒了一杯茶，看著他們皆是龍章鳳姿的俊美模樣，眼裡溫柔四溢，紅唇微抿。

可惜啊。

楚西風被養歪，楚南楓還不知道向著哪一邊，所以她現在也只能以程家為重。

「對了。」

「父親的意思是如果你在楚府過得不好，那就把你從宗族裡脫出來，過繼到我們家來，做程家的女兒，但是……」

程江南從懷裡拿出一隻桂花簪，簪身細長，簪頭一簇桂花怒放，幾片玉制的葉子點綴其中，栩栩如生。

楚天妤高興地傾身過去，程江南垂眸看著天妤美麗的容顏和那雙靈動的眸子，輕輕給她將簪子插上。

楚天妤仰頭，看著程江南等著他的下一句，卻意外的發現，大表哥白皙的臉龐竟然有一點紅。

「不過什麼？」

程墨竹看著程江南的表情變化，眼裡閃過一絲驚訝，眼神頓時在他們兩個人的身上流轉了起來。

程江南的心臟不可見的跳得快了一些，輕咳了一聲，這才接著說話。

「不過我覺得，與其做我們程家的女兒，不如做我們程家的兒媳婦。」

……

氣氛一下子微妙起來，院子里的美景似乎一下子迷了眼睛，變得更加美麗了。

楚天妤眨了眨眼眸，有一瞬間的懵怔。

「天妤，你知道我們程家的兒子訂親一向都很晚，而且只娶賢不娶家世，自從祖父被丫鬟算計之後，家裡就再不納妾、弄通房之類的，我們都可以做到一生一世一雙人。」

「嘖嘖嘖，大哥，沒想到你喜歡錶妹啊。」

程墨竹笑著調侃把程江南不敢說的話說了出來，弄得程江南俊臉泛紅，程墨竹笑了笑，心想要真能結成親家，那也是極好的，他們都喜歡這個表妹，特別是老太太，喜歡得跟眼珠子似的。

楚天妤有一瞬腦海里出現上一世在廟裡看到太子的美麗畫面，但很快又回過神來。

她倒是真沒想到大表哥會說這樣的話，一時間忘了動，她仰頭看著程江南，程江南紅著臉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她，這畫面映在楚墨竹的眼裡，當真是比畫卷還美。

一會回去之後，就要把這畫面給畫下來，楚墨竹一邊喝茶一邊笑想著。

「不過你也不要覺得有什麼壓力，你覺得這樣不行，那便當我沒說，可我覺得眼下這樣是對你最好的。」

程江南只覺得空氣突然間有些炙熱，讓他額頭上浮了一層細細的汗珠，楚天妤急忙坐好，垂眸理了一下鬢間的簪子，想了想才輕輕搖頭。

程江南臉色微變，眼裡閃過一絲黯淡。

卻聽到楚天妤接著說道。

「大表哥，你這樣為我著想，我真的很感動，我倒不是不同意，只是眼下要做的事情太多，牽扯也太多，一不小心很可能會拖累到很多人，大表哥，這件事情得延後再說，若是在這期間，大表哥遇到了喜歡的人，也可以與我說清楚，不用覺得不好意思。」

想要幫助太子登上那個位置，不用想都知道要經過多少的腥風血雨，要踩多少的鮮血，她想過的，最多三年，她就要把該做的事情全都做完。

等到大仇得報的那一天，她想要出去走一走，看看外面的世界，聽聽外面的鳥語花香。

程江南沒想到楚天妤竟然會同意自己的提親，眉眼裡的溫柔就在那麼一剎那間全都傾灑在了她的身上，程墨竹看著他們兩個，眼裡多了許多的笑意。

這樣也好，以後他們就有大嫂了，省得母親一天到晚叨他們不成親，沒孫帶。

「好。」

程江南笑著點頭，緊張的心一下子放鬆，俊美臉上的笑意也一下子迷人起來。

「表妹，任何事情都不要一個人去做，我們會幫你。」

想起這些年他們被二姨娘和程西風算計，不知道她們的實況，程江南就覺得滿心都是怒意燃燒。

「我會的。」

楚天妤迎上大表哥滿是關切的眼神，笑著答話。

只是。

心裡有一個聲音卻在說，能不連累他們的，她絕對不會開口，她只希望自己的親人都能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安然無恙到老就行。

「大少爺、二少爺、五小姐，二老爺請你們過去。」

下人來報的時候，他們正好也要離開，於是便一起朝著正廳走去。

見太子還沒有走，楚天妤眼裡閃過一絲驚訝，沒想到太子竟然在府里留了這麼長的時間，這可是很少的事情。

「小舅。」

楚天妤迎上笑眯眯的舅舅，急忙告起了小狀。

「小表哥又送了我一大箱子寶貝，我懷疑他又偷您東西了。」

雖然已經決定和太子合作，但眼下他們的信任度不夠，還是要提防，有些東西也不想讓太子看得太清楚，小舅一家子都是紈絝的事實必須在太子這裡坐實。

再說了。

讓你逛逍遙閣，讓你去看大美人，讓你去浪，回來不被小舅打屁股她就不信了。

「那小子一天不偷我東西一天就不舒服，等他滾回來，你看我揍不死他。」

二舅老爺聽著就抬腿踩在了椅子上，挽起袖子重重一巴掌拍下去，隨後又發現太子在場，急忙把腳從椅子上拿了下來，朝著太子深深鞠躬，一臉惶恐。

「不好意思，太子殿下，我們府里也是第一次來您這樣的貴人，一時間給忘了。」

「無妨。」太子眉眼依然清冷，但身上的戾氣卻收斂了一些「孤帶著楚天妤來，自是要把她安然送到府上去的，如此我們便先回去了。」

楚天妤看了一眼天色，也覺得差不多是時候要回去了，於是程北領著兒子們送著他們出府。

一直到他們上馬車，程江南轉頭與身邊的小廝一順說話。

「去請將軍回來，就說我有話要跟大家說。」

一順急忙施禮。

「是，小的這就去軍營請將軍回家。」

程江南點了點頭，隨後與大家一起轉身，他心屬楚天妤這件事情，也該和大家坦白，這樣一來大家心裡也好有數，也好做準備。

也許。

他該親自前往邊關與楚大將軍說一說這件事情，若是沒有不妥，他便正式求親。

踏進門檻前，他又轉頭。

隊伍漸漸的遠去，他看著楚天妤的馬車，眉眼裡閃過一絲溫柔。

從今以後，他再不會讓表妹受委屈了。

耳邊都是街市的熱鬧，楚天妤展簾看著，一陣陣香氣撲鼻而來。

大表哥的提議……她其實不反感，這一生受程家的大恩實在是太多，以身去報答也不為過。

更何況。

這輩子，她和太子只能是搭檔，往後也許還會成為敵人，還會想要殺了彼此。

倒不如進了程府，知根知底，共同進退，一起活下去，再一個，大表哥當真是極好的！

簾門被掀開，太子披著冷意鑽進馬車，楚天妤嚇了一跳，心想沒事的時候不能隨便想人，這一想，就來了。

太子是有話要與她說嗎？

馬車十分寬敞，就算是面對面坐著也不會碰到，楚天妤放下窗帘，坐好后，看著太子。

「太子可還要進宮去復命？」

既然是皇上讓他來的，也該進宮再去見皇上一面。

太子一想起皇上，嫡仙般的眉眼便沉了下去，冷著臉點頭。

「要去的。」

說著袖子里的長指便緊緊一握，沒有人知道他有多不想看到自己的父皇，可他沒辦法。

他一直在想辦法讓父皇同意自己去見一見母后，可到現在他都沒有同意，算起來……他已經十二年沒有見到過母親了。

德妃娘娘對他很好，宸王也一直支持他，可依然無法填補他對自己母親的思念。

「這幾天，你在牢里受苦了。」

中間的事情太子已經知道了，能讓慎刑司的於公公只打二鞭的人，這麼多年就楚天妤一個。

「沒什麼，只要能把這場無恥的婚給退掉就好。」

正說著。

明玉騎著馬兒追了過來。

「殿下，李尚書死了。」

楚天妤微微一怔，看向太子，太子搖頭。

「孤沒有動他。」

楚天妤點頭，看來是自己自盡的，他已經知道自己的手裡有御賜之物，可是這種東西就算是還回去，也難保太子是不是已經知道了真相。

做賊心虛讓他覺得自己像塊烙餅，兩面都烤著的，兩邊都難做人。

「李大人的妻兒已經離開了，家裡的鋪子產業也都變賣，看起來他是先安排好了，然後再選擇自盡的。」

「恩。」

太子沉著臉點頭，禮部尚書意外身亡，尚書的位置便空缺了下來，至於誰會坐上那個位置，背後肯定又要經過一番血腥的爭奪。

「殿下心裡有合適的人選嗎？」

「有的，不過孤想先聽聽你的意見？」

太子看向楚天妤，楚天妤聽著太子的話，眉眼微動，她也有些好奇，她的想法和太子的打算是不是不謀而合。

於是楚天妤拉開了馬車裡的暗屜，拿出紙和筆。

「不如我們寫在紙條上？」

「哦？」

太子冷眉微揚，覺得甚有意思，於是等楚天妤寫完折好后，他便也寫下了一張紙條。

接著楚天妤同時把兩張紙條打開，放在太子身邊的矮几上。

隨後太子和楚天妤對視了一眼，兩人眉眼微微皆是一挑。

上面寫的內容是一樣的。

那就是推薦鄴王殿下最重用、最信任的人。

太子將紙條收回自己的袖袋裡，問楚天妤。

「同樣的手法再用一次，管用嗎？」

他們已經用這個辦法除掉了李尚書，再用這種辦法除掉一個，鄴王豈還會上當？

楚天妤眼中冷意輕涌。

「用多了肯定是不行的，但這一次應該沒有問題，畢竟鄴王肯定料不到我們同一計會連著用兩次，皇上對您的惡意很大，一直都是恨屋及烏的，對您推薦的人，他第一感覺就是心生芥蒂，如果鄴王也恰好推薦了這個人，那皇上對他就不是生芥蒂那麼簡單，再說了，就算鄴王知道我們在反擊，那這個人也絕對坐不到尚書位置上去，於咱們而言，效果還是不錯的。」

「鄴王接二連三斷了左膀右臂，一定會反撲的，反倒是太子殿下您一定要小心。」

「孤知道的。」

隨後。

兩人沒有再說什麼話，楚天妤趴在軟榻上閉著眼睛休息，太子起先垂眸，卻在不經意的抬眸間看到了楚天妤明艷的模樣。

肌膚賽雪，柔嫩細膩得連顆毛孔都看不到，翹長的睫毛像一把扇子，偶爾顫動一下。

美的像一幅畫！

心又開始想要竄出胸膛，這種壓不住的感覺讓太子急忙收了眉眼，在一個僻靜的巷子里回到自己的馬車上，直到回了楚府的大門口，明玉展了太子的帘子，一葉展了楚天妤的帘子。

楚天妤朝著一葉微微抿唇，許是先前受傷太重的原因，這會子疲憊得很，連眼睛都有些睜不開。

一隻白凈如玉又好看的手伸了過來，楚天妤沒有細想，便將自己的手放在了他的手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