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江柳風清,瀟湘月明
「哎,這不行那不行,流放沙州可還行?」
「刁有德你腦子進水了?能說點吉利的?」
「吉利?難不成要說恭喜咱們喜提沙州亡命游?」
「我是真受不了你一點……」
十多名執刀人擠在一個間屋子裡,愁眉不展。
自查的環節已經結束,大家都沒問題,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至於失竊的十萬兩銀票倒也不是真的毫無頭緒,只是有點無從下手罷了。
眼下嫌疑最大的,莫過於金刀楊洪山。
但洛王讓他去查賊人蹤跡,在這個節骨眼上查楊洪山不就等於打洛王臉么?
而且堂堂金刀,也不是他們想查就能查的……
如此一來,擺在眾人眼前的就只有一條死胡同。
主座上,林修山雙手環抱胸前,一對濃眉緊皺在一起。
「那十萬銀票的票號都有記錄,青禾姑娘已經派人通知天下錢莊嚴禁兌換。」
「只要賊人敢拿銀票去換銀子,必插翅難飛!」
大黎銀票流通雖然不用驗「人」,但有嚴禁的票號防偽手段。
每張銀票都像一張身份證,有著獨一無二的票號以及難以作假的印章等等。
雖然大黎民間已經實現銀票流通,但一千兩這種面值還是有諸多限制的,而且想要兌換千兩銀票,只能去各州府城最大的天下錢莊。
如此一來,只要將這些票號限制了,那十萬兩銀票基本等於廢紙,甚至可以說是催命符。
至於林修山口中的青禾姑娘,是洛王身邊的侍女,相當於貼身保鏢。
聞言,眾人連連點頭,但江無疾卻有些想不通,於是問道:「頭兒言之有理,但想必那賊人也知道銀票易被限制,既如此,那他為何還要冒險去偷?」
「呵呵,你不會覺得紅蓮教的賊人真想偷銀子吧?」
「……」
哦,所以繞那麼大一圈,就是為了給女帝一點顏色瞧瞧?
不,這太牽強了,誰家反賊那麼跳?而且大胸女賊說過,這事跟紅蓮教無關。
相比眼下的毫無頭緒,女賊的話反而更有可信度。
就在江無疾猶豫要不要說,該怎麼說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道輕靈之聲。
「林金刀可在?」
林修山眉宇一皺,起身開門。
門外,一青衣女子亭亭而立。
頭挽雙丫髻,斜插碧玉花,左右散下幾縷青絲,將白膩的臉蛋裝扮成了標準的瓜子臉。
江無疾不禁眉頭一挑。
嚯,好清純的姑娘!
視線劃過鵝頸下移。
可惜了……
「青禾姑娘此時前來,是洛王有什麼吩咐?」林修山開口問道。
青禾是洛王身邊的侍女,相當於貼身保鏢,因此林修山才會這麼問。
青禾溫婉一笑,將那清澈如水的目光放在了江無疾身上。
江無疾:「?」
青禾:「洛王要見江銅刀,不知林金刀可否行個方便?」
「?!」
胖頭魚要見我?
……
洛王府距離奉天司不遠,都在聽風巷。
路上,江無疾跟在青禾姑娘身後,腦子亂的像一團漿糊。
不會是我跟女賊的秘密被發現了吧?
這位女王爺似乎都什麼知道的樣子。
真翹啊,還是桃心……
?
想什麼呢?
死到臨頭了還想這些?
要不,趁早跑路?
按照這個世界的武力分級,剛入門的叫「三流武夫」,再是「二流武者」,然後是「一流高手」。
在往上是武學宗師,奉天司的金刀都是宗師級別的。
我雖然只是一名銅刀,但怎麼說也有二流實力,一般人不是我對手。
要是跑路……算了,桃心姑娘能成為洛王的貼身侍女,高低是個宗師,現在跑路跟找死有什麼區別?
哎……
……
不多時,洛王府到了。
在繞過幾條幽靜小路后,一片微波粼粼浮於眼底。
遠遠的,就能看到湖心水榭有道高挑的火紅身影,好似飛霞,令人神往。
近看,身穿紅色長裙的洛王不顯艷麗,反而多了端莊威嚴之感。
黑髮如瀑,膚如凝脂……
「殿下,人到了。」青禾欠身行禮。
聞言,洛王螓首輕點,散盡手中魚食,轉身看向水榭外的江無疾。
好在奉天司沒有跪拜之禮,因此江無疾只需躬身拱手。
「洛王殿下。」
「嗯……」
御姐的鼻音很好聽,但現在不是欣賞的時候。
「聽聞江金刀戰死後,你嗜賭成性,至今還欠賭坊上千兩,甚至還向不少同僚借了銀子?」
嘶……原來是事。
因為我窮,再加上昨晚被殺的銀刀是我直屬上司,所以懷疑我是同夥?
好好好,合情合理,腦瓜子嘎嘎好使。
所以,胖頭魚並不知道女賊的事情?
念及此處,江無疾心不由寬了幾分。
於是,江無疾再次行禮:「回殿下,義父對卑職恩重如山,故而傷心過度,這才入了歧途。」
洛王在石桌旁坐下,沉甸甸的胖頭魚輕輕擱桌面上,眉宇間露出幾分慵懶之色。
「江金刀生前被譽為奉天司神捕,你是他義子,雖無血脈但從小也應耳聞目染,銀票失竊一案你可有頭緒?」
「呵呵……」
江無疾苦笑反問:「殿下尋我過來,不就是懷疑卑職么?」
聞言,胖頭魚和桃心姑娘兩女皆是柳眉一蹙,顯然是沒想到江無疾敢說這種話。
但作為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三好青年,這些歪歪繞繞江無疾倒是不在意。
沉寂半晌,洛王揚了揚雪白的下巴:「接著往下說。」
洛王看上去像霸道總裁,但是個明事理的人,不會因為嫌疑而發難。
江無疾一路上想了很多,雖然還有些亂,但也算整理出了一條思路。
「方才卑職聽林金刀說,青禾姑娘已經派人通知錢莊限制票號。」
「是本王的意思,有何不妥么?」
「沒沒沒,殿下做的很好。」
「呵,本王行事,需要你來誇獎?」
「……」
這一波拍在馬蹄子上,讓江無疾腦瓜子嗡嗡的,於是乾脆挑重點說道。
「票號一旦被限制,那銀票就成了廢紙,那賊人為何大費周章去偷?」
「當然或許紅蓮教意不在銀票,只是為了給聖上一個下馬……嗯,卑職覺得,萬一不是紅蓮教的人……」
「呵呵。」洛王冷笑道:「除了紅蓮教,何人敢留那種紙條?」
一旁的青禾也在這時輕聲附和:「看來江銅刀並未繼承到江金刀的衣缽。」
「兩位且慢。」
江無疾一本正經的反問道:「試問,賊人奉天司的庫房都敢偷了,還有什麼不敢的?」
「這……」青禾貝齒輕咬紅唇,清澈的大眼睛看向洛王。
而後者卻也是柳眉微蹙,似乎在反覆斟酌江無疾這句話。
其實道理很簡單,只不過奉天司向來對紅蓮教的事銘感,因此才被一張紙條誤導。
也算是一葉障目了。
當然江無疾能那麼篤定,大胸女賊的話佔了大部分原因。
半晌,洛王正色詢問:「若真如你所說,那賊人此舉,豈不是更沒理由了?」
不是紅蓮教,知道銀票容易被限制,這樣還偷,的確更加說不通。
「表面上看是這樣,但如果……」
江無疾壓低聲音,順便夾了一點氣泡音進去。
「拋開紅蓮教不提,若卑職是賊人,那必然要提前想出應對票號限制的法子,而想要避開限制最好的辦法,無非就是在票號上作假……」
「這不可能。」青禾出聲道:「每張銀票兌換現銀之後就會被銷毀,避免票號泄漏和重複的可能,除非……你……」
江無疾笑而不語。
低眉思索的胖頭魚接過話匣子。
「除非從一開始,庫房摘錄的票號就是假的。」
「如此一來,那十萬兩銀票就可以避開限制,兌換現銀!」
江無疾:「殿下聰慧,卑職佩服。」
胖頭魚:「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