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醉酒 依偎芙蓉帳(1)
第35章醉酒依偎芙蓉帳(1)
寢室瀰漫葯香,赫連卿著單衣側身倚在美人靠,衣衫敞開半幅,心口位置傷口雖然不再出血,卻委實傷的不輕。
裊裊青煙中,他始終閉合眼睛沉默不語。
東方非池站在窗口,雙手合攏在袖裡,瞧著赫連卿傷口他微皺眉頭。
「我又沒死,你一副奔喪的樣子。」他張開眼,瞧見東方非池那副表情,不溫不火不喜不怒,想起安紫薰也越發學的相似。
莫名的,他心中掠過一抹煩躁。
「想不到你會受傷。」東方非池淡淡一句,三生蠱可以令傷口加速恢復,可赫連卿這次似乎癒合速度很慢,固然那髮釵用的是千年的玄冰玉製成,可沒有理由將他傷的那麼重?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或者是三生蠱本身發生了變化?雖然是上古神獸,可畢竟還是有弱點,例如月圓那天反噬宿主…如今從赫連卿傷勢頗為嚴重,幾天不曾癒合來看,東方非池暗暗揣測不透其中原委。但願這些只是他多慮吧…
「王爺。」李申悄然進來,在赫連卿身邊低語幾句。
倏的,他神情微變,身子離開美人靠,眼瞳目光銳利逼人,「你確定?」
「奴婢確定,探子的消息從湘陵已經傳回來,只等王爺吩咐。」
有一瞬間,東方非池從赫連卿眼裡看見一抹很奇特的神采,充滿期待卻又在不安著什麼。
「你下去打點,隨時準備啟程。」他語氣緩緩卻堅定有力。
湘陵,三年前漁村唯一倖存的人,如今就在那裡。
深夜,一道矯捷身影縱身躍入慶王府雅築。
「誰?」花淺幽驚覺從床榻坐起。
月色輕柔,月光下站著的黑衣人緩緩轉身,「幽兒。」嗓音若溪水淙淙,花淺幽欣喜掀起幔簾連鞋也未來及時穿上,幾步過去撲在他懷中。
「你好些日子沒有來了,真怕你忘了我在這裡。」從被安紫薰威脅告之在天一水巷他們會面地點后,哥哥就不再見她,花淺幽也不敢再擅自行動。
長久相思的煎熬,今夜他突然來雅築,她不禁心裡欣喜,抱著他好一會不曾放開。
「怎麼會忘記幽兒。」他抬手的動作有些不利索,慢慢撫著她的長發,如同從前一樣。
「我怕你有了別人幫你,就不在需要幽兒了。」她低了聲音帶著一絲落寞,她可以為他做一切,就算被哥哥責怪甚至他為了安紫薰的事情打了她,這些皆可以忍受。
唯獨一點,她最怕的是,哥哥不再需要她!
「幽兒對哥哥來說是特別的,無人可以替代你。」黑色斗笠下他眸子晶亮,卻遙望遠處一點,那裡還有一盞燈火燃著,她恐怕還未有睡下吧。
「有你這句話,我死都甘心了。」花淺幽輕啜,片刻她抬起頭,「你好久不來,今晚別那麼早離開,留下來陪陪我吧。」帶著討好央求道。
他瞧著她輕輕點頭,花淺幽頓時破涕為笑。
一番纏綿,她貼在他背後手臂緊緊抱著他,忍了半天她還是輕聲哭出來,「他們對你下手真狠,哥哥,我們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結束這一切?」
等到什麼時候?
「你不想繼續了?」他聲音一冷。
「哥哥,我只為你,只要你想得到的,幽兒哪一次沒有為哥哥盡心做到?只是這次不同,我們籌劃了那麼久,可事情發展並沒有如預期那般。」見他不語,她用身體慢慢磨蹭著他,如柔軟的藤蔓將自己纏繞在他身上。
猛然,男子翻身將她推開,拿了身邊的衣衫徑自穿戴好。
「既然幽兒不想,哥哥不逼你,以後你就守在赫連卿身邊,好歹他還以為救他的人是你,在這王府里做側夫人,倒也是個不錯的歸宿。」
他語氣淡然,並沒有任何一點埋怨。
花淺幽聽來卻立刻煞白一張臉,然後慢慢的她眼裡閃過一絲不甘心!
「你倒是說的輕巧,這夫人好做的嗎?他說不定對我起了疑心,我在他酒中下媚葯,結果赫連卿碰也沒有碰我一下,從那之後他壓根沒有踏入我這裡。對安紫薰他表面不在乎,可哥哥你一定不知道,他居然帶了安紫薰去影貴妃的墓室,他十年不過生辰,那天整晚的宿在她那裡。我算什麼,為了你的計劃,我甘願守在這裡;可哥哥你說不要我,就馬上丟下!」
「這些該是你去想辦法挽救的,當初赫連卿對你的迷戀甚至可以對安紫薰那般無情,怎麼到了今天,你卻輸給了她。」
花淺幽臉色一變,隨即凝著他道,「我沒她那般不要臉,有了赫連卿,還能勾的哥哥你神魂顛倒!」
他聽完眸中一冷,接著抬起手掌一揮,打在花淺幽肩頭,將她震推幾步外,晶亮眸子充滿戾氣。
「沒用的東西,與其覺得自己不如別人,倒不如痛下殺手,令對方痛不欲生,這樣才是開心!」
「你捨得傷害安紫薰?」花淺幽擦去唇角的血跡,她太了解哥哥,方才不過說赫連卿宿在安紫薰那裡一夜,他突然就發了脾氣。
他朝著花淺幽走過來,動作溫柔將她重新抱起在懷裡,撫摸她的臉頰,「幽兒,你方才說為了哥哥你什麼都願意去做,這話是否真心?」
她望著他心中苦笑,「你想要安紫薰?」他每每對她一點溫柔時,花淺幽就明白自己栽了,她無法抗拒這個男人對她的任何要求。
「嗯,哥哥想要她,你會幫哥哥是吧,幽兒你一定會幫哥哥的…」他溫熱氣息在她耳邊,魅惑的聲音進入她耳中,「哥哥答應你,只要得到安紫薰,計劃成功后,我們就收手,再也不會把你送給其他男人,永遠的留你在身邊,寵愛你一個人,好不好?」
她怔怔的望著他的眼睛,明亮如初,好似他說的每一句話都那麼情真意切。
「那安紫薰怎麼辦?」她突然問道。
他沒有出聲,只將她抱的更緊,片刻他輕聲低語,咬牙切齒帶著一絲恨意。「赫連卿會嘗到失去一切的痛苦,哥哥也不會讓他白白的佔了你!」
快到年關,西楚街頭南來北往的商客尤其多。
難得出來,身後還跟了不少眼線,雖然不太令安紫薰舒服,可能走出王府透透氣,她還是高興的。
「喜歡什麼你自己看去吧,不用擔心我。」她讓阿端自己去玩,有赫連卿派的人在,她還能跑去哪裡。
他不肯和離,生生撕碎了文書吞下,不過對她的看守卻突然沒有那麼嚴密。
她無意對阿端提起想出去走走,他不知道從哪裡聽到,讓阿端送了出入王府的令牌,任她出去。
天一水巷還是如往常那般熱鬧,安紫薰記得她對姬雲裳提過,請他教自己彈琴,所以她帶了弦琴出來找他。
「一個殘廢的伶人,大爺出錢,讓你做什麼就要做什麼,那麼多廢話!」臨街酒樓里有粗狂的漢子在大聲咒罵,不少人圍著那裡看熱鬧。
「我家少爺只彈琴,並不是戲子,所以…」女子著急擔憂的連聲解釋,卻被人打斷。
那漢子嘲弄的伸手將一個人提起,「不是戲子,扮上戲子就成了,反正你個男人長的比女子還美,就是送去秦樓楚館,保准比那花魁還能賣出好價錢!」這些粗俗不堪的言語惹的路人鬨笑一片。
那雌雄莫辯的面容保持微笑,眼神淡淡自若,好似這些侮辱聲他一字沒有聽見。
他慢慢抬頭,無意在人群中看見一抹紫色身影正從人群中朝著他靠近是,突然的姬雲裳臉色微白,低聲求著那人道,「大爺想怎樣都成,能不能請先放手?」
那大漢嗤笑,「放手,成啊!」
猛的鬆手接著推搡姬雲裳,他根本站不穩,一下子連人帶琴摔在地上,他只想護著樂器,那大漢俯身就搶他手中樂器,他攥的緊,琴弦頓時被扯斷幾根,劃破他的手指,血珠直冒。
女子上前扶著姬雲裳,忙攥緊他被傷著的手。
「就憑你個殘廢,也敢和大爺討價還價!剛才那不肯低頭的勁去哪裡了,給臉不要臉的東西!」他罵罵咧咧的不肯停歇。
「這個拿去,替他包好傷口。」安紫薰走來俯身將手裡的帕子遞過去。
姬雲裳抬頭看了她一眼,只是淡淡笑笑,那臉色比方才還要蒼白。
抱著被摔壞的琴弦,他勉強被阿蓮扶著站起,神情雖然沉靜,不過受傷的模樣倒是有些狼狽。望著擋在自己面前的女子,幽黑眸子閃過一抹暖意。
「我沒事。」姬雲裳輕聲說道。
安紫薰卻當沒有聽見,繼而看著那人,「他怎麼得罪你了?」
「呦,想不到有人替你出頭!」大汗瞅著安紫薰幾眼嘖嘖有聲,「長的不怎麼樣,一雙眼睛倒是勾人心痒痒的。怎麼,那殘廢是你相好的?」
「他怎麼得罪你了?」她重新問道,溫婉的笑意淺淺,卻有種咄咄逼人的氣勢。
那大漢有些詫異面前纖細的女子,談笑間有種令人畏懼的感覺。
「他既然拿了賞錢,就該聽本大爺的話,一個伶人讓他唱首曲子,諸多不肯居然掃大爺的雅興!」那人氣焰明顯被安紫薰的氣勢壓弱很多,聲音也收斂的變小。
扶著姬雲裳的阿蓮不住搖頭,「不是這樣,他要少爺扮成女子唱一曲來取悅,少爺不肯,所以他極盡刁難!」
安紫薰聽了只是微微點頭,「就為這事啊,如此簡單的事情何須弄的複雜,我還以為是什麼別的。」她輕笑出聲,音色輕柔好聽。「唱一曲就唱一曲吧,誰不會呢。」
那大漢眼睛一亮,聽安紫薰聲音他只覺得心都酥軟了,眼光在她身上打轉。「你既然是他朋友,不過你來唱?」
「當然可以。」安紫薰一口答應。
「好,唱的大爺滿意,就不計較那殘廢的事,自然不會虧待你!」說著他伸手要握住安紫薰手腕。
她悄然轉身躲開大漢伸過來的手,「唱是沒有問題,之前要有個什麼來助助興,這樣大家也能更開心,你說是不是?」
「小娘子要怎麼玩?」那大漢一聽也明白,走南闖北見的多了,安紫薰方才那氣勢,可見不是個好得手的。「你莫要欺負我是個外地客,盡找你能贏的玩。」
「不欺負你,你來定。」她瞧了那大漢身上帶著弓箭和匕首,看衣衫打扮大概是從北方來的,北方善於騎射箭法,在看這裡環境,她大致能猜到他會想到什麼比賽玩法。
「好,擲箭!」他說著將隨身帶來箭囊拿下,又命人找來一隻陶壺放在不遠處,壺身寬大壺口窄小。
「別…」姬雲裳忙要阻止安紫薰,低聲道,「不要為我惹禍上身。」
「還不知道是誰惹禍。」她笑笑,走到大漢身邊。
「那,你我三局兩勝,每個人十支箭,黑白羽分開,投中的次數最多為勝。你是女子,我讓你一點,就是平局也算你贏了!」大漢臉上滿是自信,「你若是不成,我便作罷不比,到時你唱首好聽的,哄我開心就好!」
「等你贏了再說吧。」安紫薰拿過箭,與他一字排開。
「你先。」大漢道。
安紫薰盯著那壺口,抬手扔出。
一連三局,從一開始輸了半慘,到平局,第三局毫無疑問全中,誰也沒有想到她會用這樣的方法贏得比賽。
她走到大漢面前,「我贏了,你要給我朋友道歉。」
那人怒極,扯著嗓子不服氣道,「你投機取巧!」
「比賽什麼是你選的,我猜不到,而且看你的樣子也精於此。說到投機取巧也是你再先,況且你誇下海口,還瞧不起我會贏,首先就低估了對手,輸了也是正常!」
他還是不服氣,卻硬著平脾氣不肯低頭。
「出了什麼事?」人群中傳來一聲詢問。
「公子!」那大漢聽到聲音突然神情一變,忙上前撥開人群,恭敬回答道。
安紫薰順著看去,只見人群里走出位玄色衣衫的男子,聲音沉穩卻冷肅,「你怕是又打賭輸掉了吧!」
玄色衣衫的男子儒生打扮,容顏瘦削清俊,眉宇孤傲冷寂,渾然天生貴胄氣勢。
抬眼一掃不遠處零落的羽箭,他頓時目光一暗,再看站在一邊的安紫薰他眼眸微睞。
「阿達,你既然輸了就要認。技不如人,難道還要失信於人嗎。」他說話舉止斯文有禮,言談間那種氣勢不容抗拒。
「是,公子。」阿達在他面前不敢有半點放肆,只好當眾給姬雲裳賠禮道歉。
在安紫薰他們要離開時,男子突然上前幾步在她面前低語道,「南海金家的暗器手法固然精妙,可姑娘此番卻是取巧,改天一定要再討教一番。」
對安紫薰瞬間的驚愕表情他眸子含笑,轉而悠閑的離去。
「王妃?」姬雲裳小心的喊著出聲的安紫薰。
「啊,沒事。」她回神笑笑,那人居然看出她用的暗器手法…
「又一次給王妃添麻煩了。」姬雲裳苦笑,「每次總是如此…」
安紫薰不以為然,將帶來的弦琴遞給他,「想報答我的話,以後用心教我這個笨徒弟彈奏就好。」
不消片刻,關於安紫薰在天一水巷為姬雲裳出頭,與人比試的消息,早就被人第一時間報告給赫連卿。
他聽完揮手命人下去,然後繼續翻著手邊的書籍手稿之類的,聽到關於她的消息,赫連卿有些神思不集中。
他不準的,不喜歡她做的,安紫薰哪一樣都要違背。
赫連卿心口被她刺傷的地方突然隱隱作痛,他伸手按住,眼中神色難解。
真是奇怪,照道理三生蠱會令他受傷后恢復迅速,怎麼這次幾天過去,傷口還是有痛的感覺。
她可真狠…那一下只偏差了一寸不到,當時安紫薰眼裡的哀默決然,撞在他心口,那種痛想來甚至比他傷口所帶來的痛楚更令他難忍耐。
安紫薰你在氣什麼?分明是你不肯接受本王給予你的…
真是…
赫連卿心情紛亂突然手一推,書案上的東西被他揮落在地。
彼時,有人輕輕推門進來彎腰替他收拾好,見赫連卿皺著額頭不語,衣領敞開處還可見尚未有癒合的刺傷。
「對不起三哥。」赫連孝正了神色。
「與你無關,不用自責。」他明白赫連孝指的是什麼。
木棉一事,他自開始到如今都還在自責。
赫連孝張張口,再解釋也不能挽回。
「阿孝,三哥對你說過,做錯事難免,要牢記的是不能同樣的錯犯第二次。以後會發生什麼變故誰也不知道,若是那天三哥不能再保護你時,記著千萬要給自己留條後路,保住性命懂嗎。」
這個兄弟是他極少能信任的人之一,手段心機這幾年隨他學了不少,只是過於有點散漫,將來這朝廷中若掀起巨變,眼下是該要再磨練他幾番。
赫連孝毒頓時神色發急,「三哥,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父皇最近一年身體欠安,本一直在藩地的幾位皇子一併趕回。
老臣子們多數擁護太子,三哥雖然表面受到父皇的寵愛,可從他幾年前掌握邊關半數兵權后,朝中已經有人開始冒出非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