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霧柳暗時雲度月(2)

第5章 霧柳暗時雲度月(2)

第5章霧柳暗時雲度月(2)

沈羲遙半天腦中沒有反應上來,不過目光卻看向了身邊的太后,太后倒是面不改色,柔聲笑道:「是啊,凌相的才學,那時的天下,可是無人能及的。」

聽到「凌相」二字,沈羲遙突然感到一陣無名的之火,正欲站起身,又聽見太后說到:「凌夫人,今日怎麼沒有帶女兒前來?」

沈羲遙便又安分的坐了回去。面上平和,心中卻波瀾難平。

「謝太后掛心,正是不巧,前日里,小女下江南看望她三哥了。您知道,再不久,那菡窯滿湖的勝景,便再看不到了。正巧,她三哥今年此時節正在江南,便要接她過去看看。我雖不願,說一個女孩子家出門不便,可是我家老爺卻允了。他是最疼這個女兒,都甚於三個兒子呢。」凌相夫人笑著說道,此時面上滿是慈愛之色。

太后似是無意得看了沈羲遙一眼又說道:「此去江南,也算路途遙遠了。也實在是不巧。回了來,便帶來與我見見。我在這慈寧宮裡,天天都是些姑姑們,很是想與年輕的女子閑話,也就借光年輕點。」太后說笑起來,下面也是笑聲一片。

「太后還怕老啊,您看起來,可是年輕呢。」

「是啊。」

沈羲遙暗自里打了個哈欠,一旁的張德海偷偷笑了笑,其實,若論著以往,沈羲遙是絕不會出席此類的聚會,太後傳召也只是在眾臣親眷面前做個樣子。恐若不是為了那位小姐,皇帝根本是不會來,也不會乖乖坐在太後身邊如此之久的。只是,張德海不明白的是,既然那位小姐不在,也知了去向,在此待的時間也不短,皇帝看起來也是百無聊賴,怎麼就沒有尋了借口離去呢?

正好奇著,卻見沈羲遙笑著打起手中飛燕停枝細雨濕衣障泥漫金摺扇,幾乎是有些突兀的對下面端站在自己母親身邊的吳大人的女兒說道:「方才朕進來的時候,聽得你正在吟一首詩,是什麼來著?」

那女子面上略有緋紅,站出來輕一施禮,有些羞澀的答道:「全詩是:『蘇溪亭上草漫漫,誰倚東風十二闌。燕子不歸春事晚,一汀煙雨杏花寒。』」聲音里雖然恭敬,但一雙明眸卻是飛快得掃了一眼沈羲遙,有些暗送秋波之意。

沈羲遙卻似不見,只是低頭看著手中摺扇低聲吟道:「燕子不歸春事晚,一汀煙雨杏花寒。」復點了點頭:「好詩,好詩。」目光明亮:「可是你做的?」面上已是謙謙之笑。那摺扇,是前日里自己閑適時一時興起所畫,之後張德海命人做成摺扇一把,自己很是喜歡,卻一直惋惜沒有合適的詩詞來配,此時覓得此句,甚有「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之感。

「皇上誤會了,此句並非民女所做。」吳氏女子頭低垂下,聲音有些低落:「民女並無此高的才情。此詩作者另有其人。」

沈羲遙「哦」了一聲,心中的好奇上了來,此句如此佳妙,若論其才情來,恐是常人能及。他素愛頗有才情的女子,後宮之中的柳婕妤便是一例。馮淑儀才情也甚好,卻沒有柳氏的機靈。孟昭儀相較便輸去幾分,也是因為出身武家之故。性情上倒與那幾個互補些。其他的,他也沒有在意過了。而做出此詩之人,才請該是在柳婕妤之上了。

「是誰所做啊?」沈羲遙只是無意的一問,心中卻不知為何,好似已有了答案。

「此句乃民女閨中之友,凌府千金,凌雪薇所做。」吳氏聲音已小了下去。

沈羲遙目光落在下首的凌夫人身上,凌夫人面上帶了謙和的笑,聲音淡淡的:「正是小女所做。不足掛齒。」

沈羲遙點了點頭,不再言語,心中卻是開懷。

其實,她的才情,自己早已領教了,不是嗎?

想起那個夜晚,裟裟竹林中那個潔白如玉的身影,還有那如潺潺流水般輕柔溫婉的聲音,略帶著冷淡和高貴,已是深深烙在自己的心上了。

凌雪薇。

傍晚時分,沈羲遙坐在養心殿內,看一簇青煙緩緩從赤金八寶褵獸的口中吐出,整個殿閣中充滿了玉竹香清潤的味道。自那日從青龍寺回來,他便一直在養心殿中焚此香了。太后曾來過問起,畢竟自己年少即位之後便一直是用這龍涎香,這玉竹香也是少有的,每年進獻的不過寥寥,因此闔宮之中少有人用,此時他突然命人大費了周折找出來更換,甚是突兀。可是,聞著此香,他便總能認為自己回到了那個夜晚,在佛寺清朗疏淡的月色之下,在竹影婆娑的密林之中,那抹令人無法忘懷的白色身影,如仙如魅

張德海端了普洱進來的時候,就看到沈羲遙半伏在龍案之上,面上竟有些忡怔的神色,心中一驚,自他服侍沈羲遙,從來在這位少年皇帝臉上看到的都是冷靜穩重的表情。而如今這般,卻是如少年郎心有所屬,不再是至尊的帝王,而是普通的兒郎了。

張德海心中也有欣慰。他知道沈羲遙的辛苦,身為帝王,不得不作出那些姿態,不得不忘記自己的喜好,一切只為了國家,卻不是為了自己。雖然,這天下都是他的,可是,卻似乎沒有真正的開心過。而如今,那位小姐,卻將帝王的心敲開,只是,張德海輕輕搖了搖頭,即使是敲開了,卻也註定了是兩相隔吧······

正想著,卻見那邊沈羲遙坐直了身子,重新將手中硃筆沾了墨,在一封奏摺上書寫起來。張德海也連忙收回思緒,斂了神色走了進去。

「皇上,您要的普洱。」說罷將大好河山青瓷細茶碗放在沈羲遙手邊,沈羲遙只略略一點頭,「唔」了一聲,手上卻沒有停,還在寫著什麼。張德海覷了一眼,心中一愣,那奏摺上字跡,分明是凌相所書。但自己身為宦官,是知道不能看的,便悄聲退到一旁,看著那獸口中吐出的徐裊青煙,微微笑了起來。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沈羲遙伸了伸臂膀,揉著眉心站了起來。張德海笑著上前:「主子,忙完了?」沈羲遙點點頭,張德海一揮手,便有一秀麗可人的侍女端了一隻朱漆大盤上來,上面蓋一層並蒂蓮花福鳥含瑞紋樣的大紅絲帛,有風輕輕拂過,那絲帛微起了漣漪,便有整齊而狹長的凸起顯露出來。

張德海熟練的接過那木盤,恭敬得遞到沈羲遙面前,輕聲道:「皇上······」

沈羲遙只掃了一眼,卻是不掀開,目光移到牆上半開的一扇窗前,月亮才剛升上來,窗外一樹合歡開得正艷,脈脈抽丹,纖纖鋪翠,堪稱英秀。淡笑了下:「去如絮那。」

張德海會意得一躬身,便退下了。

蘅芷殿內,柳婕妤坐在軟塌上,手上有意無意的撫弄著裙間白玉佩上一串紫流蘇,那流蘇紫中間著銀絲,正與她身上一身淡青色裙擺綉虞美人的儒裙相稱。貼身的侍女佩兒站在一旁,看著眼前主子臉上明顯的不悅,心下是知道的。可是,這麼多時日來,整個後宮其他的娘娘也沒有被皇上掀了牌子,那最早入宮的馮淑儀與孟昭儀也只是兩日前在御花園遠遠見了皇上一面,可是連話都沒有說的。只是自家主子心中還是為了這個不快,怏怏了好些日子。

佩兒抿了抿唇上前一步:「娘娘,奴婢看您今夜晚膳用的不香,特準備了您愛吃的松鑲鵝油卷,要不要端來?」

柳婕妤卻是連頭也沒回,看著裙上的玉佩幽幽的說:「你說,皇上這是怎麼了?」

佩兒輕嘆了一口氣:「娘娘,說句不敬的話,皇上雖說沒有來咱這,可馮淑儀和孟昭儀那,也是一樣沒有去的啊。您怕什麼啊。雖說那日她們見了一眼皇上,據說也是隔了老遠,皇上在橋上,連下橋都沒有就轉身走了。您還難受什麼啊?」

半晌柳婕妤沒有說話,卻站起身來,她身姿纖細,此時一頭秀髮半披半攏在腦後,只斜戴一串紫水晶菱花簪,是平常獨自的裝扮。「可是無論怎麼說,她們也算是見到皇上了。」她在室中走了幾步,燭光將其身影拉得老長,微轉過身:「可是我,卻是很久沒有見到他了呢。」

佩兒忙上前:「娘娘莫難過,皇上一定是有重要的國事,不然怎麼有一直不入後宮的道理呢。皇太后那邊,也不會允的啊。」

聽到此,柳婕妤面上並沒有任何釋懷的神情,反有些恨恨:「皇太后······」她停了半晌說到:「你可聽說了,今天白日里那件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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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可待成追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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