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人面桃花》（52）
裂痕
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戚萱也不知道昨晚是怎麼回事，只感覺被什麼東西襲擊了，便昏倒了。
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鏡子中那張臉懨懨的，不知何時起，那張臉就沒有過笑容了。
早早的，丫頭便把早飯送過來了，將一盤一盤精緻的小菜擺好后：「戚萱姑娘，老爺吩咐，您用過早飯後去外廳，說有事情要宣布。」
「其他人也都會來嗎？」
「已經通知各房各處了。」
「好了，你下去吧。」
想來，是席老爺要宣布那件事吧。
勉強吃了兩口白飯，又對著鏡子上了上妝，她不擅長這個，化妝之後顯得有些滑稽，最後又一一擦凈了。
換了一身衣服，出門去了外廳。
她過去時，席老爺已經坐在榻上了，瞿管家依舊畢恭畢敬站在左邊，三位太太、駱蝶、席青圖和席青媛分列兩邊而坐。
見戚萱來了，席老爺讓她坐在駱蝶身邊。
「這麼早讓大家前來，有兩件事情宣布。」席老爺清了清嗓子，「第一件是戚萱姑娘不會被送到警察局了。」
這顯然是一個讓所有人吃驚的答案，二太太問道：「老爺，這是為什麼？」
其他人都和二太太一樣吃驚，唯獨大太太，一臉淡然：「二妹妹，你先聽老爺說完。」
縱是不悅，二太太還是噤了聲，席老爺淡淡地說：「我要說的第二件事情就來解釋為什麼，因為，我即將迎娶戚萱姑娘為姨太太！」
這消息顯然比上一個更具有震撼力，在場所有人都驀然一驚，然後齊齊望向戚萱，有驚愕，有驚恐，有驚詫。
戚萱佯裝鎮定地坐在那裡，不敢看眾人眼睛，她怕自己陷進去，再沒辦法掙脫。
「老爺，您說什麼？」最先做出反應的還是二太太。
「我說，我將迎娶戚萱姑娘為姨太太，日子就定在七天後。」席老爺重複道。
「這……這怎麼行！」顯然，二太太還沒從那場龐大的驚愕中醒過來，那個她厭惡的女子，那個險些奪走自己兒子，甚至殺了小悅的女子，竟然在被送往警察局之時忽然改變了命運，她要嫁給席老爺，成為四姨太，成為她的姐妹！
席青圖同樣一臉驚愕，他死寂地凝視著戚萱，不發一語。
「可戚萱是青圖的女朋友……這麼迎娶戚萱不合禮數……」二太太也慌亂了，語無倫次起來，「這到底怎麼回事？」
「還是讓我來說吧。」席老爺正欲開口，戚萱卻搶在前面，她將所有溫熱收起，從她決定嫁給席老爺以挽救席青柏那刻起，就註定走上了一條絕路，一路艱險，一路冷眼，一路殺意，她看不到終點，註定死在這場漫長跋涉中，「您說得沒錯，當初我隨青圖來到席家，確實是她女朋友，在我決定嫁給老爺之前，我的身份還是他的女朋友，但現在我改變主意了，我要嫁給老爺！」
「你……」二太太一時語塞。
「夠了！」席青圖終於按捺不住心中憤怒，起身呵斥道，那個曾與他海誓山盟，千里迢迢隨他來到席家大院的戚萱，如今竟要嫁給他的父親，他無法相信，更無法接受，「你為什麼這麼做，你說清楚！」
戚萱知道，這一刻，終究還是要到來。
縱然他出賣了她，她以此還擊，還是太過殘忍。
不過，她要斂住情緒，要毫不留情地與他做出了斷，「為什麼？當初你出賣我們時是否問過自己為什麼，我可以是你的女朋友，也可以是別人的，我可以選擇嫁給你，也可以選擇嫁給老爺，這是我的自由，你無權干涉！」
「你這個賤人，真是太可惡了！」席青圖大聲吼道，他衝上去，便欲廝打戚萱，卻被瞿管家和兩個下人制止，「賤人，你背叛我不會有好下場的！」
「放肆，給我拉出去，杖脊二十！」席老爺怒斥道，瞿管家便讓人將席青圖拉了出去，他仍舊掙扎著，怒罵著。
二太太起身向席老爺求情，席老爺卻道：「我知道這個消息對他來說打擊很大，但這是我和戚萱姑娘共同做出的決定，沒必要向你們解釋。至於青圖，這只是讓他清醒一下，以後好好管住自己嘴巴！」
其他兩位太太也不敢說話了，戚萱端坐在那裡，聽著堂外傳來席青圖的哀嚎，待懲罰完畢，席老爺才道：「大家都散了吧。」
眾人應了聲，仿著神怪小說里的妖精般，咻咻幾下，便沒了蹤影。
「戚萱，你還好嗎？」席老爺關切地問道。
她點點頭，沒有說話。
戚萱要嫁給席老爺的消息像長了小腿，瞬間跑遍整個席家大院，家丁們都說她是勢利小人，為了攀到席老爺懷裡，不惜利用席青圖當作跳板，如今，她如願以償，即將嫁給席老爺，還重重懲罰了曾經的戀人。
大團大團的流言不斷傳到戚萱耳朵里，縱使這件事在大院里傳得沸沸揚揚，卻還有一人不知情，那便是被關在別院的席青柏。
戚萱坐在園子中，看著此起彼伏的花簇驀然出神，她忽然覺得這一切就像一場夢。
久未露面的席青妤忽然來探望她了，戚萱吩咐丫頭準備了些花茶，兩個人就彼此靜默地站在檐子下。
「你不該這麼犧牲自己，就算救了青柏，他也會生不如死。」席青妤輕嘆道，「你想過嗎，若他知道你是為救他才同老爺成親，他會作何感想，心愛的女子竟嫁給自己的父親，想想真是荒謬。」
「我還記得初入席家時，你提醒要我離開，如今我卻要永遠留在這裡了，命運真是充滿了叵測啊！」
「我仍有一點想不明白。」
「說來聽聽。」
「如你所說，老爺娶妻納妾便能免一宗殺戮，他大可以在鎮子上隨便找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娶進席家，既保全青柏，也不會讓你陷入困境，可他偏偏選中你，一個本可以做自己兒媳婦的人，其中必有原因。」
「我也不知道，他也說這麼做有原因，將來會向我解釋清楚。我沒資格追問，嫁給他，救出青柏才是我最大的心愿。」
「縱然嫁給他，也不要小看了他，他這個人深不可測，能不動聲色的讓你去提及此事就是最好證明了，況且你還不知道他娶你的真正原因。」
「放心吧，我會小心的。」
「除了提防他，你還要時刻提防其他人，三位太太，瞿管家和席青媛，每個人都可能背後捅你一刀，你必須學會自我保護。」席青妤提醒道，「當然，你也不要忽略那個駱蝶。」
「沒什麼問題吧，她還曾經因為我和洪棠爭吵過。」
「這個大院里，任何人都沒有你看到的那麼簡單，你最信賴的席青圖都可以出賣你，還有什麼事情不會發生。」
「是啊。」
「記住，在席家，沒有永恆的朋友和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席青妤淡淡地說，「從今天起，你就要開始在刀鋒上生存的日子了，多保重吧。」
戚萱沒有送她，只是靜靜看她離開。
她莫名想念起了一種洋咖啡的味道，那是她當時工作醫院旁的一家西餐廳里供應的，她不知道名字，只喝過幾次，在慵懶的午後，看著窗外步履匆忙的行人，驀然出神。
或許，她以後再也嘗不到那種咖啡了，準確的說是那種喝咖啡的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