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人面桃花》（53）

各自

鏡子中映出一張精緻俊俏的臉，脂粉恰到好處的遮住了眼角的倦意。

戚萱坐在梳妝桌前，她曾幻想，有一天會有一個溫軟如玉的男子帶她離開，離開這戰亂紛紛的城市。

如今，她卻陷在了席家大院，她要嫁的不是別人，正是年過五旬的席老爺。

她不要想了，便讓丫頭放下了那枚重重的蓋頭，那一刻，像與這個世界做了告別，永遠的遁入另外一個時空了。

屋外鑼鼓喧天，卻無法撼動沉重的心事，然後被丫頭引了出去，臉藏在蓋頭裡，只能看到花花綠綠，顏色各異的鞋子，和席老爺拜了堂，成了親，最後被帶回洞房。

她不會看到，席青圖就藏在那些涌動的人群之外，陰鷙地看著一切，那個穿著喜服的女子本該是她的新娘，現在，卻陰差陽錯成了他的四姨娘。

可笑，可悲，可惡，可憎！

心中明明將這個女人放到極刑絞架上，卻還是捨不得，捨不得第一次遇到她時的樣子，純白的護士服和純粹的笑，他在想，如果沒有帶她回到酈鎮，沒有遇到席青柏，沒有經歷這紛繁複雜的一切，是否，他們就能走到一起，一輩子不分開了。

眼底忽然湧出了一絲遺憾的淚，好像在為這場有始無終的感情做出了祭奠，不過短短一瞬，便拭去了那些愚蠢的東西，轉身隱沒在了黑夜之中，一如那顆心，永恆墜入了不被救贖的深淵。

有些事情是有氣味的，即使不聽不看，也能嗅到它的味道。

儘管席老爺同戚萱大婚的事情被隱瞞下來，席青柏還是感受到了異樣，他隱約聽到了鑼鼓聲，便問看守自己的下人：「家裡是不是有什麼喜事？」

那下人搪塞道：「我也不清楚。」

他發現下人目光閃爍，語氣強硬起來：「你是今天剛剛換班過來的，怎麼會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

「大少爺，我真不清楚。」

「既然你不說，我自己出去看！」話落，席青柏便欲出門，卻被那下人攔住：「沒有老爺命令，您不能出去。」

「我今天必須出去！」席青柏態度強硬，根本不顧阻攔。

「大少爺，如果您出去了，老爺會要了我的命，我還有一家老小要養活……」那下人見狀不妙，一下子跪在席青柏面前。

「那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我……」

「說啊！」席青柏失去了往日沉穩，他快被這日子逼瘋了。

「今天是老爺大婚之日。」那下人見無法隱藏，只得說出真相。

「老爺大婚，他娶了誰？」

「戚萱……」對方不敢抬眼，低聲道，「戚萱姑娘……」

這個回答瞬間將他碾成了粉末，良久，他才顫顫巍巍地問：「你說老爺迎娶了戚萱？」

那下人連連點頭。

「什麼時候的事？」

「大約六七天前吧，老爺把大家召集到月松堂，說要娶戚萱姑娘過門做四姨太，擇日完婚，今晚就是大婚之夜。」

身體瞬間墜入無盡的深海，粘稠的黑色海水將他團團圍住。

有一個痛點被鎖在胸口，繼而蔓延開來，他無力抵抗這強悍的襲擊，一把扶住門框，那個下人起身攙住他：「大少爺，您還好嗎？」

身子顫抖著，席青柏無法控制，一同失控的還有那顆千瘡百孔的心：為什麼，戚萱為什麼會嫁給席老爺？

他困惑，他不解，他必須找到答案。

她不屬於這裡，不能就這麼被困在這座牢籠！

一把推開那下人，席青柏瘋子一般衝出別院，任憑對方在背後呼喊，此刻，他只能用盡全力奔跑，他要找到戚萱，問個清楚。

最終，他在月松堂門口被攔下，盛裝之下的大太太和駱蝶見了他，一臉驚愕：「青柏，你怎麼出來了？」

「戚萱呢，戚萱呢！」

「你小點聲音，現在她是席家四姨太了，你怎麼能直呼她的名諱。」大太太低聲制止。

「她不能嫁給老爺，她不能！」

「你這孩子，發哪門子邪風，快回別院去！」

「我不回，我要見戚萱！」他恍若變了個人，不再內斂和穩重，不再將情緒壓在心底，掙脫了封鎖自己多年的軀殼。

數十個下人瞬間湧上來，將他制住，瞿管家也趕過來：「快把大少爺弄回別院，千萬不能驚動了老爺！」

「戚萱，戚……」席青柏大聲呼叫著，卻被堵住嘴巴，然後拉扯著被抬回別院，他掙扎著，仍舊做著最後努力，不過他的力量太渺小了，他能做的只有面對這既定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