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方誌為證

喬侃說：「或許是遇上下雨，箭淋雨了？」

那老師搖頭：「清朝的軍用箭，一般情況下，當被隨身攜帶的時候，都是被收在制式軍用箭袋裡，在滿族語中，這種箭袋被稱為是『jebele』，是「右手」或「右手邊」的意思，箭袋通常是又木製底座、皮革囊身、羊毛充填物和背囊組成。箭被夾在厚厚的織物之間，取用方便，也不易沾染雨水。剛才我也說過，清朝人對弓箭非常重視，就算是普通士兵，也被培訓過如何保養弓箭，因此，像趙桐這種帶了六百支箭出去，卻有將近四百支箭發霉的，可以說是絕無僅有的。這裡面肯定有問題。」

喬侃搔了搔頭：「那您覺得是怎麼回事？」

那老師笑道：「這方面就用不著我出手了，該輪到劉警官了。」

他轉身朝身後的劉水說：「喂，小子，別光顧著偷聽了，出來亮亮『身手』吧。」

劉水訕笑道：「老師……這……不大方便吧……」

「這只是復原當年的一個懸案，又不是現在咱們在辦的案子，你就大方點兒吧，沒事兒。」

劉水猶豫了一陣，終於點了點頭。

他問那老師：「從哪兒開始？」

那老師說：「就從胡家全家逃上山，然後被追兵圍困開始吧。」

劉水點頭。開始閉目沉思。

肖辨原來是遠遠站著，不好意思過來。現在看劉水似乎要做什麼，出於好奇心，他也湊了過來。

當劉水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表情、聲音都已經發生了變化。

他緩緩地說：「我們把時間退回到兩百多年前，那時候是乾隆十八年，曾擔任翰林院學士及廣西學政的胡中藻，因激怒了乾隆，惹下了滿門抄斬，株連九族的大禍。他的親戚，一位姓胡的老人，連夜帶著全家逃出京城，逃到了哭風嶺。」

劉水走了兩步，來到了哭風嶺山頂的邊緣地帶。

「這裡地形特殊，從山腳到山頂，多數都是由堅固且光溜的花崗岩山體組成，幾乎無法攀行。唯獨中間有一道開裂的『淺槽』，淺槽表面覆蓋有泥土，兩邊生有藤條，可供攀爬。這是唯一可以上下山的路。」

劉水回望了一眼山頂，說：「胡家全家逃上了山頂，很快，偏將趙桐帶著幾十名手下，來到了哭風嶺下。作為受過訓練的正規軍人，胡家人留下的那些痕迹，根本逃不過他們的眼睛。很快，他們找到了上山的路，並開始順著山路展開追擊……」

喬侃插嘴道：「趙桐不是沒找到么……」宋杉伸出一隻手，捂住了他的嘴：「噓，先聽人家說。」

劉水接著說：「上山下山只有這一條路。胡家人已經無路可退，他們依靠山勢，阻擊上山的官兵。」

劉水指著山頂說：「大家看，這山頂上光禿禿一片，連一顆小石頭都沒有，估計是當年胡家人用光了山上的石頭……然而，相對於全副武裝的正規軍來說，他們這點兒反抗，簡直是螳臂當車……」

劉水的臉上帶上了一絲悲戚之色，他繼續說：「趙統見久攻不下，就命令手下準備弓箭，瞄準山上，進行遠射。胡家人中箭，紛紛倒下。趙統帶著官兵上了山。」

宋杉也忍不住說：「胡家人不是百鬼殺的？！是趙統殺的？！」

劉水點頭：「根據書中記載，趙統是個貪婪的人，而胡家是個大家族，想要出逃，肯定帶了一些金銀細軟。書里沒有記載趙統上交胡家錢財的事，只是說胡家人都死了，以此復命。胡家的錢去了哪裡？肯定是被趙統拿走了。他那帶來的幾十個手下，估計也都分了錢，因此沒有一個人聲張。只不過……只不過還有一點證據，他們必須要清理乾淨。」

「什麼證據？」

「射殺胡家人所用的箭。」劉水說：「當時，趙桐肯定急著清理現場，帶著搶來的財物離開，那些射殺胡家人所用的箭，就直接從死人身上拔了出來。羽箭染血，不易清潔，染血之處，極易發霉。黴菌容易沾染到那些還沒沾過血的箭上，造成更大面積的污染。因此，六百支箭，只剩二百來支沒有發霉。」

「嗯。」喬侃忍不住點頭說：「這麼一來，所有的事情，就都說得通了。」

那老師在一旁說：「這還不算完。六百支箭只剩了二百支。趙桐肯定要補救。於是就自己掏錢，拿了五十兩來補。不過，這也露了馬腳——偏將是很低的官銜，當時一個偏將的年奉，最多不過二三十兩銀子。趙桐家裡又不富裕，那五十兩銀子，定然不是他的，只能是從胡家那裡搶來的。至於他後來急匆匆辭官回鄉，恐怕也是因為擔心這件事敗露。他回鄉之後開絲場，所用的錢應該也是從胡家那裡搶來的。」

宋杉忍不住一翹大拇指：「真行啊！兩百多年前的懸案，居然讓你們給破解了。看來，百鬼盛宴的傳說，應該是假的咯？」

那老師卻說：「這個，倒也未必。我們只能說，胡家人的死，是另有他人所為，和『百鬼盛宴』無關。『百鬼盛宴』其實是另外一碼事。這就要從你們撿到的鐵牌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