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飛天夜巡

隔著審訊室的單面鋼化玻璃牆，石明亮等人看到了警方抓回來的「嫌疑人」。

從背影上看，這就是在監控錄像中出現過的男人。他中等身高，長著一張很普通的臉。這男人盯著自己手上戴著的手銬，臉上的表情十分僵硬。

石明亮看到這人，忽然怔了怔。

一名警察問道：「石先生，您怎麼了？」

「沒……沒事兒。」石明亮看了那人一眼，隨後問警察：「他有沒有說什麼？」

「我們問他之前為什麼要偷偷跑進您家裡，他倒是老實交待了。這人姓方，叫方證明，在本地的名聲不大好，以前有過前科。留下了案底。」

「你們怎麼這麼快就抓到他了？」

「哦。這倒不難，您如果經常看法制報道一類的電視節目的話，也會了解一些相關知識的。我們在監控錄像里看到這人的背影之後，就覺得眼熟，根據他的背影、體態、動作等信息，通過警方內部的數據系統進行匹配，很快，就在系統里把他『揪』了出來。」

警察的口氣很平淡，就像在介紹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情似的。

「這個過程不保密嗎？」

「多少年前就在訪談節目里被解密過了。」警察聳了聳肩：「現在我們真正用到的一些比較秘密的手段，倒是技偵同事那裡用得多。」

「哦……」石明亮點了點頭。他趁警察不注意的時候，忽然低頭看了看錶。

在他們倆交談的過程中，劉水稍微拽了拽成昊的衣袖，兩人走到了離石明亮較遠一些的地方。

劉水低聲說：「老闆，這位石先生的表現，好像有些不對勁啊。」

成昊斜眼看著他：「有什麼不對勁的？」

劉水答道：「一般要是報案人見到了曾進入自己家的小偷，不是先該問這人有沒有從自己家拿走其他什麼東西，以及為什麼選中了自己家，用什麼方式進入自己家的么？而這位石先生和警察聊的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這不是很奇怪么？」

成昊仔細端詳著劉水的臉，劉水被他瞧得心裡發毛：「老闆，我臉上怎麼了？」

成昊忽然拍了拍劉水的肩膀：「你小子，總算上道了。注意石明亮的腳，在警察向石明亮問話的時候，石明亮的足尖一直對著房間的門口，這表示他潛意識裡非常想避開警察，離開這裡——這至少能說明他心裡有鬼。」

劉水心裡一動——這位成昊，居然連心理學的知識都懂一些？

成昊大踏步來到石明亮身邊，忽然開口問道：「石先生，您以前是不是見過這個人？」

石明亮趕緊搖頭：「沒有沒有。我是第一次見到他。」

「您向警方問的問題好奇怪啊，既不問這人去您家裡幹什麼，也不問他的來歷……」

石明亮一指那警察：「人家都跟我說了啊，他說這人叫方證明，以前還有過前科。」

「那他去您家裡都做了什麼？在您父親的房間里都做了什麼？警察為啥說這可能是一起謀殺案？您父親死前到底經歷了些什麼……」成昊把雙手一攤：「問題應該多得是啊！換正常人的話，早就應該問個不停了，您為啥一個都不問啊？！」

「不用我問吧，這警察都會給我說明的啊。」

「未必吧？！人家是警察，又不是博物館的講解員，您要是不主動問的話，人家幹嘛給您說那麼細緻？」

警察似乎也瞧出石明亮有些不對勁：「石先生，案發當天晚上，您真的沒聽到您父親房間里有聲音嗎？」

石明亮忙說：「沒有，完全沒有！我當天晚上睡得很沉。啥都沒聽到……」

「可根據方證明嘴裡說的那些事情，那天晚上本來應該是很折騰啊……」警察饒有興味地盯著石明亮的臉：「您要是一點兒都聽不到，那才真的奇怪呢。」

劉水好奇地問道：「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方證明到底說了些什麼？」

根據方證明向警方交待的信息，他大概是頭一天的白天，就做好了潛入石家的準備。

一般的賊絕對不敢在白天行動，但方證明不一樣，這人有個外號——「飛天夜巡」，手底下算是有點兒功夫。除此之外，他比一般的賊要狡猾得多。

就在那天的下午，方證明大模大樣地出現在了小區之內。他穿的是垃圾回收公司的工作服。最近一段時間，市裡正在搞垃圾分類回收，垃圾回收公司的人變得非常活躍。小區的保安們一看方證明穿的是這身衣服，也沒阻攔，直接就讓他進去了。

方證明進去之後，裝模作樣地在小區內的幾個垃圾箱前轉了轉，隨後就悄悄地朝石家的宅子溜了過去。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石家的房子雖然老，但是裝潢講究，小區里都是獨門獨院的房子，雖然石家的外牆不如周圍房子的外牆高，可石家屋頂上鋪的是仿古的琉璃瓦，瓦上設有「勾頭（勾頭是古建築營造特殊形制的筒瓦，用於筒瓦壟的檐頭，比普通的筒瓦要多一個圓形瓦當）」，屋角飛檐上坐著鎮宅獸，門前還「坐」著一對上馬石——像這樣的房子，在本市之內都是鳳毛麟角、屈指可數。

方證明偷偷摸摸來到石家的門外，丟了一塊碎磚進去，院里半天沒啥動靜，證明此時石家沒人。

方證明掃了一眼四周，這時候附近無人路過，時機剛剛好，他在側牆外選了一棵較為粗壯的梧桐樹，隨後三下兩下爬上樹去。他在樹上稍事休息，隨後取出一根頭上帶鉤子的繩索——這繩索是他特別定製的，由尼龍混合著金屬絲製作而成，非常結實。他把帶鉤子的那頭朝石家的房子丟了過去，勾住牆頭，隨後順著繩索盪了過去。

落地之後，方證明收繩索，撬開房門，進入石家的住宅。

方證明看了一眼屋內的陳設，石明亮的房間里有一些現代化的傢具，但這些東西大多笨重而又不值錢，而石老爺子房間里卻都是老物件，尤其是桌上擺著的幾個木雕手把件，估計都是古董。

方證明心中竊喜，正要把那些東西收入囊中，卻忽然聽到外面院門響。緊接著，有人說話的聲音傳了過來：「咦？怎麼院門鎖著，院子里的房門卻開著？」

又有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哼，不會是你忘了鎖門了吧？！你年紀也不小了，怎麼現在還跟毛頭小子似的，粗心大意！這要是進來了賊，可怎麼辦？！」

方證明心想不妙！是這家的主人回來了！他趕緊尋找藏身的地方。

此時他正身在石老爺子的房間之內，這房間里只有兩個地方能藏，一個是衣櫥，一個是床底下。方證明腦筋一轉，馬上竄向床底下。

他剛鑽到床下，就聽到有人進了屋。

方證明稍稍鬆了口氣。他想往後縮一下，身體卻忽然碰觸到了什麼東西。那東西軟綿綿，暖呼呼的。方證明一怔，他伸手一摸，卻感覺那東西往一旁縮了縮，避開了他的手。

方證明大驚失色——莫非這床下還藏了個人？！

就在這時，石老爺子和石明亮走進了這個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