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九死(30)
第168章九死(30)
房間里的兩個人依然相對而立,張玄反背雙手站立著,讓聶行風想起了萬年前的那位海神大人,也是這般的孤高冷傲,大概這也是令他心折的地方吧。
他笑了笑,走過去蹲下身,將跌落滿地的棋子一顆顆撿起來,說:「也不算什麼大事,何必發這麼大的脾氣?車到山前必有路,總有解決辦法的,如果你相信我,就把這件事交給我。」
「為什麼要交給你?難道你覺得我解決不了嗎?」
張玄冷冷地看著他,言辭中充滿了鋒芒,不必回頭,聶行風也能充分感受到那份張揚到不可一世的氣勢,屬於海神的神格啟動了,這時候說什麼都是多餘的,他好脾氣地應道:「是是是,那我們就一起來面對好了,我只是五帝手中的棋子,到時還要請你多關照了。」
張玄沒再說話,聶行風只覺得壓迫自己的氣勢慢慢消減了下來,沒多久,張玄蹲下,和他一起撿棋子。
他冷靜下來了,低聲說:「董事長,你不用總這樣遷就我,這會讓我覺得不舒服。」
「我沒遷就你,我只是在闡述事實。我是生意人,打仗就跟做生意一樣,需要的是客觀冷靜,所以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我只是個小卒。」
聶行風就地一坐,將手中的卒遞給他,微笑說:「但你要知道張玄,不能小看卒,過了河它也是可以吃帥的。」
張玄默默看著手裡那個棋子,抬起眼帘,問:「你是不是想到辦法了?」
「那要等你先把看到的告訴我,」見張玄眉頭揚起,聶行風提前舉手制止了他,「這不是報復,而是你那一環是整個布局中最重要的。」
「好!」
張家的人都對聶行風和張玄在爭執后又迅速和好深表意外,可惜漢堡不在,沒人幫他們搜集八卦素材,晚飯後張玄說了聲有事要忙,就拉著聶行風去了書房。
看著他們倆的背影,銀墨不解地問:「什麼事這麼急?」
「不知道,這事得問百事通鍾魁。」
「別問我,我只是只鬼……漢堡呢?這種事它最在行。」
鍾魁生怕再多說下去,會暴露張正提供的消息,慌忙跑去了廚房,銀白品出了不尋常的味道,皺眉問弟弟,「說起來漢堡這兩天很奇怪,它在抽什麼風?」
銀墨也無法解答,想了想,說:「這得問董事長,漢堡對董事長最忠誠,也許他會知道。」
其實聶行風對漢堡的行蹤同樣不知情,而且現在他也沒心思去理會一隻鸚鵡的日程,進了書房,把張正提供的圖紙鋪開,兩人一邊在上面畫著路線圖,一邊研究他們在常運書屋的歷險。
「那晚我再次看到了通天神樹,」張玄指著書屋裡的某個方位,說:「在這裡,桌子上供奉著相同的盒子和那塊相同的木頭,那個叫蓉蓉的小女孩想拿走它,但是被一個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孩子攔住了,蓉蓉將木頭扔了出去,於是地上就出現了黑色的漩渦。」
想起贖魂中幫過蕭蘭草的神樹,聶行風臉色變了,雖然已經過去了很久,但他始終無法將那段記憶抹去,神樹帶給他的震撼感與恐怖感太強烈,即使最終它幫助了蕭蘭草,聶行風卻還是對它心有餘悸。
「你確定是神樹嗎?」他問道。
張玄歪歪頭,有短暫的猶豫,認為那是神樹是他看到幻影后的直覺反應,現在要讓他理智地回答,他反而不敢肯定了。
聶行風看了他的反應,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蓉蓉被黑洞的力量拉了進去,後來的經過就跟鍾魁和蘇揚說得一樣了,他們也差點被神力拉進洞里,還好院長及時抓住了他們,但蓉蓉卻被那個和她相同模樣的女孩推進了黑洞,所以蓉蓉究竟是被黑洞吞噬掉了?還是跟隨神樹去了別的地方?我無法得知。」
聶行風有點明白張玄看到神樹后情緒不穩的原因了,因為不管是他還是張玄都無法控制神樹的神力,從當年鍾魁的經歷來看,神樹除了贖魂外,還有打開其他空間的神力,幸好昨晚有鍾魁引領,否則他們會面臨什麼後果很難說。
「院長有沒有處置那個跟蓉蓉相同的女孩?」
「這是我感到最奇怪的地方——身為修道者,看到鬼魅害人,應該出手除惡才對,可他只是看著假蓉蓉嘆了口氣,直到她消失在房間里。」
再後來黑洞就消失了,對於神樹的丟失,院長並沒有表現得多緊張,也可能是他戴了面紗,張玄看不到,也可能那畫面只是一閃而過,他來不及看到,他只是在順著階梯往黑洞里走的時候,發現院長身邊多了好幾個小孩子,有一些還是相同模樣的,大家將院長圍在當中,那個畫面至今想起來,他還感覺不寒而慄。
「看樣子蓉蓉是有目的的去找神樹的,可她怎麼知道神樹在那裡?她一個普通小女孩要神樹做什麼?」
張玄講完后,奇怪地問,聶行風說:「很簡單,是秦立興想要神樹。他們沒有孩子,以收養小孩的借口接近蓉蓉的話,蓉蓉會幫他們的可能性很大,東西放在哪裡也是秦立興告訴她的,秦立興會這樣做多半是為了錢,有人幫他付賭債的話,讓他做什麼他都不會拒絕的。」
「是傅燕文嗎?」張玄立刻問,不等聶行風回答,他又搖頭否決了,「不會,二十多年前那個冒牌天神還沒覺醒吧?再說他要神樹也沒什麼用處。」
「不,張玄你有注意到我們被黑洞帶去的地方是哪裡嗎?」
「就普通的山峰啊。」
「山峰很平常,但是,在天罰事件里馬先生跟蕭蘭草去過那裡,還被記者拍了照,傅燕文也去過,他們的目的一樣,都是為了尋找神樹,所以我想當年神樹從常運消失后,經由黑洞落在了那個山谷里,被傅燕文找到了,故意放去拍賣行拍賣,這也是我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那座山上的原因。」
在常運書屋的經歷有多少是幻象,又有多少是真實的,聶行風不敢肯定,他想即使神樹已丟失了,它的神力也依然存在在那個空間里,而身為馬鍾兩家後人的鐘魁則是最好的媒介,這就是他們可以離開困境的真相。
一切都連上了,張玄激動地一拍桌子,「之後,傅燕文又故意放出風聲,於是神樹被小蘭花弄到手作為贖魂道具,我們幫他時差點被神樹的神力反噬,這才是傅燕文的真正目的吧?」
「這種事對傅燕文來說只是順手之勞——我們的力量如果被神樹吞噬,他樂見其成,反之他也沒什麼損失,所以對他來說,神樹的存在並沒有那麼重要。」
「那二十年前又是誰利用秦立興的?修道者那麼多,要怎麼才能知道是誰下的手?」
「修道者雖多,但知道神樹存在的人卻屈指可數,馬鍾兩家聯姻,馬家可能知道神樹的事情,當年修道中人聯手驅魔,馬家後人馬言澈也參加了,酒後吐真言,他隨口說出來也不無可能,當時有誰最期待贖魂復生?」
「啊……」經由聶行風的解釋,張玄完全明白了,「是張雪山!」
為了奪回人偶雷神,張雪山一直念念不忘讓師父復生,甚至為此陷害素問,想奪取他的內丹,失敗后他一定會另想辦法,所以從馬言澈那裡聽到了神樹傳說后,他又把主意打到了常運身上,但他不敢直接出面,所以讓秦立興幫忙,再結合現在張雪山再上常運的行為,當年他利用秦立興的可能性最大。
「可是神樹早就不在常運了,作為當事人,張雪山該最清楚吧?」
「未必,蓉蓉消失了,秦立興沒有順利拿到神樹,計劃失敗,張雪山可能擔心鍾家會查到他這裡,再加上馬家詛咒的事,他心懷鬼胎,便設計害死了秦家夫妻,所以在他的認知里,常運依然是神樹的保管地,說不定他還期待著常運里有超過神樹的神物存在呢。」
「難道秦立興跟他老婆都是張雪山殺的?那種偽君子居然敢直接殺人?」
「他不需要親自動手,他只要提出付一大筆錢給他們就行了,為了獨佔巨款,秦家夫妻才會自相殘殺而死,他再在事後將他們埋掉就好,人為財死,張玄,這一點你應該最理解。」
「嗯!」
張玄用力點頭,馬上又回過味了,「你怎麼這樣說我?我絕對不會為了錢幹掉你的!」
「我只是打個比喻。」
「那為什麼不拿你自己打比喻!?」
「因為全天下人都知道你最貪財啊。」
有關這個問題要是真心討論的話,聶行風想就算討論到天荒地老也不會有結果,他就此打住,繼續往下說:「如果我的推論是正確的話,院長和張雪山並沒有交情,所以他現在的處境會很危險,張雪山的目的或許是神樹,或許是想利用院長的法術將自己的魂魄喚出來附到別人身上,孤兒院里有很多人,他找人附身……」
「不要找娃娃!」
娃娃人小靈力大還是富四代,前途簡直可以說是一片光明,要附身的話,他是最佳人選,張玄坐不住了,跳起來去換衣服,「董事長我們連夜出發去常運!」
「不急。」
「怎麼不急?你都想到這裡了,怎麼還能這麼沉得住氣?娃娃要是被附身就慘了!」
「如果可以那麼簡單的附身,張雪山就不用等這麼久了,他想把魂魄再換到別人身上,沒有院長的幫助是不行的,而院長不會幫他害人。」
「如果不幫他,他大開殺戒怎麼辦?」
「他殺人都是有目的的,開殺戒對他並沒有好處,現在對他來說,娃娃已經沒有價值了,而且鍾家的地盤也容不得他放肆。」
張玄的外衣換到一半停了下來,轉頭問:「你肯定?」
「以海神之威,你尚且在鍾家書屋裡被怨靈追得到處跑,更何況是一個附在別人身上的人?」
張玄眨眨眼,聶行風的話太深奧,他有聽沒有懂。
聶行風也沒解釋,看了看手錶,說:「差不多到時間了,我們出發。」
「欸?到什麼時間?」
「與張正約定的時間,」聶行風把手上的圖紙資料收好,「這些都是他提供的,少了他,整個劇就唱不下去了。」
「那銀白兄弟呢?」
「看他們方便,不過我想張正應該不希望跟他們碰上。」
聶行風沒猜錯,沒隔多久張正的電話就打了進來,說自己在張家附近,等他們出來會合,兩人整裝完畢,鍾魁也跟來了,銀白兄弟卻不知道去了哪裡,直到他們出門也沒露面。
途中張正上了車,看他的背包,裡面應該放了不少應備物資,再看看鐘魁的小背包,張玄有種不知是捉鬼還是去登山的感覺。
車重新開起來,張玄忍不住問:「書屋怨靈到底是怎麼回事?董事長你說清楚點,我怕我們帶的道符不夠用。」
「不用道符,有鍾魁就行了。」
張玄轉頭打量一身羊毛衫配牛仔褲、羊毛編織帽跟配套圍巾打扮的鐘魁,說:「難道他又進化了?」
聶行風把藏書遞給張玄,張玄對裡面的符咒早舉手投降了,轉手給了張正,問:「看得懂嗎?」
張正看了好久搖了搖頭,鍾魁也搖頭,「昨晚我翻過小白所有的道家藏書,都沒有關於這類道符的解釋,也許這是鍾家獨傳的?」
「道派萬法歸宗,大家都沒見過的道符是不存在的,我想那不是什麼鎮魂符咒,而只是單純的筆記。」
聽著聶行風的解釋,大家發現道符旁邊的確標了數碼,張玄問:「是關於什麼的筆記?」
「骨頭的。張玄你還記得院長書房牆壁上的各種圖紋嗎?那不是畫上的,而是堆砌上去的,骨骼形狀各異,相互契合在一起,牆壁就會形成各種不同的圖形,書樓那裡應該也是,那些怨靈應該都是骨頭化成的。」
「鍾家這麼變態的!害死了人,還把人骨砌進牆裡,人死而無法往生,還以那種凄慘狀態存在,難怪會有那麼多怨靈了!」
張玄叫出后才想起身邊還坐了位鍾家的後人,急忙閉了嘴,張正也不解地問:「鍾家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真像世傳的那樣,利用無辜的孩子修鍊嗎?」
「不,他們沒有害人,那些骨頭應該都是鍾家家人的,我們被怨靈追趕時,除了怨氣外還混雜了罡氣和靈氣,那是只有修道者才具有的力量。這世上有海葬火葬天葬,也許鍾家的葬法就是將屍骨葬在家裡,而這本書就是記載下葬順序的名單。」
這聽起來也挺變態的,不過倒也解釋了在他拿了書後一直被怨靈追趕的原因,也解釋了蓉蓉會被相同模樣的女孩殺害的原因——屬於鍾家的東西,沒人可以帶走。
「可是就算蓉蓉有錯,也罪不至死吧?還有胖子、小米他們也被鬼纏,」鍾魁不解地說:「他們又沒做錯什麼事。」
「你為什麼要跟鬼講道理呢?」
聽了聶行風的解釋,張玄很快將整個事件的前因後果連接了起來,「陰靈只負責對付覬覦鍾家事物的人,你們在一起,自然就被當成了同黨。」
雖然那只是些骨頭,但年月久了,骨頭一直堆砌在靈地上,慢慢沾染了靈氣,最後擁有了屬於自己的思維,當它們看到孩子時,就把他們當做鏡子,化成他們的模樣在孤兒院里來回遊盪,這可能就是常運里的人數忽多忽少的原因。
面對這種現象,院長也沒辦法解決,只能一直無視,直到蓉蓉被害,他才不得不將書樓封住,把那幾個被鬼孩盯上的孩子快速送走。
「聽起來你們知道不少我不了解的秘密。」聽著他們的對話,張正說。
「這只是鍾家以前的一些事情,與張雪山無關,你不會有興趣的。」
張玄隨口回道,張正也沒再多問,把藏書還給張玄,靠在椅背上打起盹來。
張玄又看看鐘魁,鍾魁在低著頭對手指,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這讓他想起當初素問只是看到鍾魁臨摹的家徽圖形就表現出恐懼,還有謝非背上那個神奇出現后又莫名其妙消失的掌印——那掌印應該是在謝非搶娃娃時被鍾魁拍的,也是在鍾魁說和謝非做朋友后消失的,詛咒由馬家人起,當然也只有馬家人才能解得開。
不過這一切可能連鍾魁自己都沒有覺察到,他的靈力與生俱來,他所掌控的法力修為,許多修道者哪怕傾其一生都無法達到。
看著掛在鍾魁頸下的金鏈,張玄不由嘆道:「看來不管你是姓馬還是姓鍾,都註定了這輩子不可能平凡地度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