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龍叔
龍叔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有點氣憤地指著楊痞子吼道:「楊痞子,你算什麼玩意兒,竟然來指手畫腳。」
楊痞子漂移般地走到棺材前,然後手伸進棺材裡面,嘩啦一下撈出來一大條蛇。大家吸了一口冷氣后說:「楊痞子,你搞什麼鬼?」
「我搞鬼?這棺材有問題你們還抬?」楊痞子斜視而笑。
爺渾身發抖地說:「應該這麼辦?」
「把那玩意連同這棺材一起燒掉,這裡面的白骨就這樣葬進鬼坨坨就行。」楊痞子指著我手裡的靈牌嚴肅而說。
龍叔則不服氣,很兇煞地指著楊痞子說:「你是來掀場子的么?誰見過這樣埋葬的禮數和規矩?」
」你看看這骨頭都變綠色了,再不下葬進鬼坨坨,我怕整個村子都完蛋。「楊痞子拿起我奶的骨頭,朝每個人眼前一放。
確實,我奶的骨頭上都長出了綠色毛茸茸的東西,而此刻的楊痞子顯得更不正常,他身上有一種腐爛的屍體味。
龍叔則說:「燒不得,棺材燒不得,靈牌更是不能燒呢,這景秋的屍身沒有找到,靈牌燒了,她恐怕會變成六親不認的孤魂野鬼了。」
龍叔話一出,爺也覺得有道理,陷入進退兩難的境地。
楊痞子說:「你們說什麼?景秋屍骨不見了?」
大家微微點頭示意,都望著棺材里長了綠色絨毛的骨頭和楊痞子手裡的蛇發獃。
那條蛇被楊痞子輕輕舉起了,怎麼會讓棺材如此之沉呢?難道棺材里有什麼玄機么?大家正猜測時,楊痞子拍了一下腦門說:「完蛋了,大寶被景秋這干猴山兒吃了。」
「你說什麼?」爺驚訝而後失魂落魄地看著楊痞子。
「剛才我趕著來你們這裡,看見一個紅衣女子拖著大寶往包穀林里拽,我以為是大寶和某個寡婦搞曖昧,所以定定腳步后飛奔來你們這裡啦。現在想來,一定是景秋這個干猴山兒。」楊痞子如是而說,嘴角有點扭曲的樣子。
大家都看著我奶的棺材不知咋辦時,爺脫下自己的外衣,將我奶的骨頭撿了包裹住,然後又把棺材里的白布裹在外面。爺小心翼翼地裹好后,拿起一把彎刀噼里啪啦把棺材砍的稀巴爛。
爺砍完后,抱起我奶的屍骨就往鬼坨坨走了去。大家也尾隨著。
鬼坨坨這裡的墳坑之前就挖好了的,爺輕輕將我奶的屍骨放了進去,然後叫我和爸用孝布兜土來掩蓋。
按照禮數一樣一樣地來,總算在天微微亮時,把我奶埋於了黃土中。我們把奶的舊衣服以及她用過地一些東西全部燒了在她的墳墓前了,爺說:「如此,我奶無論去天堂還是地獄都不會冷。」
我們只是用泥土為奶砌成一個墳堆,墳前載了一顆萬千青,寓意我奶保佑我們雷家長長久久,萬年長青。
但是當我們原路返回的時候,之前被我爺砍的稀巴爛的棺材不見了。大家吸了一口清晨的涼氣,四處找了找,根本不見棺材的蹤影,而之前楊痞子非要叫我把三姑婆的靈牌放棺材旁,說一會來取。可此刻來時也不見了。
爺則火急火燎地說:「趕緊回家。」
回到家裡一看,三姑婆的靈位竟然乖乖地擺在我們家堂屋的香火案板上,而我奶的棺材則擺在堂屋的香火案板前,也就是堂屋的正中央。我家堂屋裡也是燈火通明,香蠟紙錢自個燃燒的很旺。
這可真見鬼了,爺當場就滑溜一下跪在地上,連忙磕頭說:「景秋啊,你有氣朝我來。」
龍叔看著這架勢,也鄒起了眉頭,點燃一支煙躲在角落裡沉悶著。
忽然,大寶哥沮喪著臉出現在我家,他呵呵傻笑著說:「鬼吃人,不吐骨頭。」
我拉住大寶哥說:「大寶哥,你咋了?」
他瞪大著眼睛,惡狠狠地看著我,然後又看了看大家,之後眼睛里冒出火光,一把把我推開,兇惡地說:「鬼陰子,我要你死。」
我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大寶哥如瘋了一樣朝我撲來,雙手掐死死地掐住我的脖子,而他嘴裡、眼睛里、耳朵里都冒著鮮血,我清晰地看見大寶哥的脖子上有一雙鮮紅的手掌印。
我用力反抗,但根本無濟於事,大寶哥力氣很大,很快我就覺得踹不上氣了。
爺立馬從地上站起來,一腳踹在大寶哥的腿上,凶神惡煞地說,大寶,放開我孫兒。
大寶哥似乎根本聽不見爺的警告,他順勢一腳就把我爺踹倒了,朝我吐露出長長的舌頭。
我咕嚕著眼睛,四肢不停地亂動,用儘力氣努力喊:「大寶哥,我是陰子啊。」
我和大寶哥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們,六歲前,我還正常的時候,我和大寶哥就是穿一條褲子的兄弟,我們常常一起去河邊偷看女孩子洗澡,一起去偷鄰家的桃子,一起去看寡婦偷漢子,一起脫光了看彼此弟弟的大小長短等等。後來我成為耙子后,大寶哥也經常來背著我出去玩。
或許到了最脆弱的時候才能回憶起一個人的好,想起過去種種,快要被大寶哥掐死的時候,我竟不禁落淚。我知道此刻的大寶哥不再是以前的大寶哥,也是一具被人吸幹了血和挖了心臟的喪屍。
大寶哥一副陰冷的表情,嘴裡和鼻孔里吐露著腐爛的屍體氣息。他脖子上的手掌印由原來的紅色漸漸變成了黑色。我又一次可憐兮兮地喊道:「大寶哥,我是雷陰子啊,你的好兄弟。」
始終是人類最高級的動物演變成的喪屍,大寶哥掐住我脖子的手有一小點的鬆動,我踹息間試圖掙脫,可大寶哥一回神又用力掐住,這一回他張大嘴巴準備咬我時,龍叔忽然從後面用一盆尿騷味很重的液體倒在大寶哥的身上。
大寶哥當場就如觸電一般發抖,然後哐當一下就倒在了我面前。我說:「龍叔,那是啥。」
爺凝重地說:「那是你龜兒子的尿。」
我驚訝地看著爺說:「我的尿你們也儲存著啊?」
爺敲打了一下我的腦門說:「你成為耙子那麼久,你睡的房間里屎尿都好幾桶了,根本不需要特意儲存啊。」
聽到爺說這話,我就噁心的想吐了。腦子裡面時不時閃現房間里亂糟糟的場景,我當場就嘔吐了起來。我立馬又問:「我的尿可以辟邪?」
爺嬉笑著說:「《本草綱目》中曰:尿,從屍從水,會意也。方家謂之輪迴酒、還元湯,隱語也。」爺又指著我的額頭說:」多虧你娃兒做了那麼多年的耙子,不然今天還不知道什麼對付這個喪屍。「
當時我心裡嗝屁著,其實就在幾小時之前,我已經不是處男了,我被一個紅衣女人上了。但這事我不知道咋開口說時,大寶哥突然從地上做了起來,張牙咧嘴地甩了甩頭,然後瞄準我又一次兇猛地撲了過來。
我大呼:「爺,救我啊。」
爺抓住龍叔的手說:「這玩意怎麼沒有用?難道是哪裡出了叉子?」
龍叔也很無辜地說:「真的見鬼了,按照道理不應該啊,除非陰子不是處男。」
大寶哥說時遲那是快,順勢一隻手抓住我的頭髮,一隻手捏住我的脖子,兇猛地說:「鬼陰子,我要你來和我一起陪葬。」
大寶哥抓住我的頭髮,用力朝地上撞擊,此時我連救命都喊不出口了。
爺見我不行了,估計也沒有多想,從香火案板上拿起香灰罈子朝大寶哥的頭上撞擊而去。大寶哥雙手從我身上鬆開然後抱住自己的頭在地上打滾。爺拉住我趁機溜走,最後我們都躲進堂屋裡,把大門緊緊地關著。
龍叔此時也臉色煞變,用陰冷地手卡住我脖子說:「陰子,你真不是處男?「
我獃獃地看著他們,然後委屈地說:」似夢非夢中,一個紅衣女人要了我。「
「是誰?」爺急忙而問。
「還能有誰,她三姑婆唄。」龍叔陰沉而說。「你們陰親剛結,她就等不得了?提前動手了?」
「什麼?你竟然干出如此苟且之事?」爺一巴掌拍在了我臉上。
爺拍我的右臉,同時他的左臉也被一隻黑影手拍了一巴掌,這一巴掌讓爺一個踉蹌。
我捂住臉喊疼時,爺的臉上多了一個血手印,且爺臉上的經脈鼓起很高。
爺的臉上好像有一隻蟲在爬動一般,整個臉立馬就扭曲了起來。他捂住臉上蹲在地上,哎喲哎喲地叫喚著。
我說:「龍叔,咋辦捏?」
爺此時使勁在臉上抓,嘴裡一直喊癢疼。
龍叔抓住爺的兩隻手,叫他不要抓,不然會把臉抓壞了,可爺根本不聽,幾大腳把龍叔踹開,然後麻溜躲進那個被他砍壞的棺材下使勁抓使勁撓。
爸爸媽媽很無助,蹲在棺材邊一個勁地哀求爺,叫他從棺材地下出來。
爺似乎完全失去了控制,整個人如三歲娃娃般在棺材下面打滾傻笑,臉上全部是指甲印,流淌著鮮紅的血液。
我當場嚇的哭了起來,趴在地上爬進棺材下,拽住爺的手說:「爺,你出來,出來我幫你擦擦臉。」
爺木訥地看了我一會,又一把推開我說:「你走開,我要在這裡睡覺。」
我實在是無法了,看著爺很可憐,我便一把把爺抱住,含著他的耳朵哭泣著說:「爺,夜,爺……」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吶喊有了效果,爺竟然笑嘻嘻地說:「陰子,你是我孫兒?」
我連忙點頭說:「爺,是我,我是你的孫兒,雷陰子啊。」
可還沒有等我反應過來時,爺用沾滿自己血肉的手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說:「你這個龜兒子,竟然睡了我的女人?」
我突然一下蒙圈,驚奇地納悶地說:「你的女人?」
龍叔此刻用一個糞耙敲打著爺,糞耙上沾滿了許多懊糟之物。龍叔一邊敲打一邊說:「雷九兒,你滾出來。」
還別說,龍叔這招很管用,爺連滾帶爬尖叫著從棺材下跑了出來。
此刻爺的臉已經不成樣子,整張臉已經被他自己抓的坑坑窪窪,血肉模糊,且血流的滿身都是。爸堂堂七尺男兒看到此也抹淚地大哭。
龍叔把沾滿屎尿的糞耙扔我手裡,兇橫地說:「用屎糞抹滿你爺全身。」
「啊。」我驚訝地詢問。
「啊什麼啊,趕緊地。」龍叔乾脆而說。
此刻爺瑟瑟發抖,整個人看起來憔悴而蒼白,他嘴裡一直低估著說:「雷陰子,我和你沒有完,竟敢睡我的女人。」
龍叔則用一根艾條敲打著爺的額頭說:「你的女人已經死了,埋進了鬼坨坨里。景秋不是你的女人,是你孫兒陰子的女人。」
龍叔雖然如此解釋著,但爺似乎根本沒有聽懂,還是唧唧歪歪地念叨著。
我在地上撿了兩張紙錢捂住鼻子,然後雙手抓起屎尿混合之物從爺的頭部抹到腳。
抹完,爺立即安分了不少,定定地坐在棺材前踹著粗氣,兩眼直愣愣地看著遠處。
爸拉住龍叔的手哐當一下跪在他面前說:「龍叔,這樣下去我們家一定完蛋,你趕緊想個辦法吧。」
龍叔立馬拉起我爸,然後愁眉苦臉地說:「侄兒啊,我們街坊鄰居那麼多年,你們家的事情就是我的事,可這事太難辦了。」
龍叔一副為難的模樣,爸以為是錢沒有到位,便補充說:「龍叔,錢的問題好商量。」
龍叔則瞅了爸一眼后說:「後生,如果這件事錢能夠解決,也不會有那麼多的曲折了。」
「那咋辦?」我和我爸異口同聲地問。
「解鈴還須繫鈴人,你爺種下的禍,終究還是要你們自己來還。」龍叔一副知前世後世的樣子。
整件事情我是受害者,我好好的處男,如今被不知名的女鬼睡了?據說還是我三姑婆,天啊。我內心嘀咕著,卻不敢明目張胆地埋怨。
龍叔則拍打著我的肩膀說:「陰子,這件事情還需要你和景秋商量一下,不要傷害無辜之人。」
我突然感覺肩膀的擔子重了,深呼吸一口氣,又有點無辜地說:「龍叔,這事我要怎麼幫?」
龍叔直言不諱地說:「如若那個紅衣女子再來找你,你就吹哈枕邊風唄。」
龍叔的話里充滿了滑稽的味道,而我只能微微點頭。
此刻是早上九點的樣子,東邊太陽也冉冉升起,透過門縫發現,大寶哥已經不見蹤影。
此刻龍叔才反應過來,大吼說:「完蛋,楊痞子沒有和我們從鬼坨坨回來么?」
大家回憶一番后都沒有了印象。
龍叔看了看香火上三姑婆的靈位和屋子裡的棺材,他嘆了口氣說:「陰子,去把楊痞子請來,這事估計還得他出馬。」
我把門推開一條縫隙,四下觀察了一下確定沒有了事,我才大搖大擺地出門。
我記得小時候我天不怕地不怕,面對此我還是心虛的,走著鄉間路上時,我儘力總感覺後面有人跟著我,且總跟著我的那玩意不是人,但我回頭時卻什麼也看不到。
走到三台土這個地方時,我感覺背部發涼,天色突然暗了下來,我兩隻腳根本邁不開步。
三台土這個地方,全是墳墓堆堆,小時候路過我就害怕,此刻更是渾身發抖。我回頭準備跑時卻發現同村的鄧曉望著我笑。
我立馬就如見到了救星一般,伸手抓住鄧曉的手說:「曉哥,你什麼時候在我後面的?」
我的手剛碰到鄧曉的手他就縮回,我能感覺到一陣冰涼的氣息。他眉開眼笑地說:「我一直在你後面。」
我吸了口涼氣,拍著胸脯說:「曉哥,你跟著我也不吱一聲,嚇死寶寶了。」
鄧曉深情地看著我,那種眼神猶如在看一個女人一樣,很依依不捨的樣子。我渾身立馬起雞皮疙瘩,說:「曉哥,你沒事吧。」
鄧曉,也是同村的哥們,小時候我們經常一起遲早抓泥鰍,除了大寶哥,他算是我最好的哥們了。我記得有一年年末時,我和鄧曉去深山老林打獵,最後我們迷路了餓的頭暈眼花,是鄧曉背著我從密林中走了出來。
鄧曉有點靦腆地說:「陰子,麻煩你去我家,幫我把我枕頭下的那個玩意拿來於我。」
我正納悶時,曉哥從他脖子上取下用紅線拴的狗牙瓣遞我手裡,而後溫厚地說:「陰子兄弟,這個送來,願它保佑你。」
我接過狗牙瓣,曉哥笑了笑轉身離開,他邊走邊說:「陰子,記得去我枕頭下幫我取東西。」
曉哥走後,我把狗牙瓣帶在脖子上,據說這玩意能驅鬼驅邪。去找楊痞子家必須先經過曉哥家門口,心想先幫曉哥取東西。
去到曉哥家時,門口放了一口棺材,一堆人圍住棺材竊竊私語。走進一看是曉哥的媽抱住一副棺材哭的死去活來,嘴裡一直哭喊道:「曉啊,你咋個就這麼走了,讓我這白髮人送黑髮人。」
我當時驚呆了,曉哥走了?細細打聽才知道,曉哥去我家抬棺后就沒有回來過,今早上被人發現死在墓九灣的那所墳墓上。
曉哥的媽又哭喊道:「曉啊,你木事去墓九灣那個鬼地方幹嘛啊,即便是死也要死在家裡啊。」
墓九灣那麼遠,沒有抬成我奶棺材大家都各自散去了,曉哥一個人跑去那陰沉之地幹嘛呢?
或許正如在場的人議論,曉哥是找到了自己的地頭,所以特意跑著去墓就灣死。
我趁大家討論之際溜進了曉哥的房間,掀開他的枕頭時,我驚呆了。
掀開曉哥的枕頭時,我當場就渾身癱軟了,他的枕頭下竟然是一條蛇。那條蛇如壁虎一般大小,卻有著花花綠綠的外衣,我根本不敢碰。
從小老人就說花花綠綠的蛇是有毒的。但為了完成曉哥的心愿,我也是想盡可辦法。曾經有老人說過,世間任何萬物都是有靈性的,所以我相信這條蛇是熟知曉哥的味道的。
我用曉哥穿過的一件貼身內衣裹住那條蛇。那條蛇似乎在冬眠一樣,非常的乖。曉哥是從墓九灣那個地方抬回來的,據說當時身上一絲不掛,渾身被山林中的刺掛抓的血肉模糊,所以他的屍身也是用九尺白布和六尺青布裹住抬回來的。
曉哥不胖,但不知道死前經歷過什麼,竟然渾身腫脹的不像人。他死的地方恰恰是當年村裡叫楊麗那個女孩死的位置,且有老人記得連死的日子都是同一天。
我一聽內心一怔,但也悲痛地對曉哥的媽媽說:「嬸兒,曉哥託夢叫我為他找的衣服。」
曉哥媽媽悲痛欲絕地從我手裡搶過衣服,揉了揉聞了聞,又緊緊地抱在懷裡說:「曉啊,這是你身前最喜歡的衣服了,你也要帶走嗎?難道不給我留下一個念想的東西么?」
我看了看棺材里的曉哥,被白布裹的嚴嚴實實,用農村的話來說真像一個大大的粽子,他的臉臃腫的扭曲,除了媚眼間一點點像曉哥,其他部位都腫的無法辨認了。
我立馬從曉哥媽媽手裡拿過那件衣服,因為我真怕那條蛇從衣服裡面鑽出咬誰一口。我輕輕將衣服放到曉哥的懷裡,並溫情地說:「曉哥,一路走好。」
誰知道曉哥媽媽一把從曉哥的懷裡搶了過來,苦兮兮地說:「曉哥如此喜歡,燒他好了,放在棺材他靈魂是收不到的。」
曉天媽媽從棺材里嗖一下拿衣服的時候,我清楚地看見那條蛇快速地鑽進了他脖子里的白布中。當時大家都沉浸在悲痛和那件衣服上,根本沒有注意到變化。
按照農村風俗,都會把生者死前喜歡的東西用一把火燒了,據說如此能夠通陰抵達陰間的第十站供養閣中。死去的人就會收到活人燒的任何東西。
看著曉哥媽媽如此堅持我也不好阻攔,因為他心心念念的小花蛇即將伴隨他的肉體一起下葬於塵埃深處。
看著曉哥年紀輕輕就如此夭折,加之寶哥也變得如此害怕,我瞬間覺得頭暈目眩,扶住曉哥棺材蹲坐在地上。
曉哥用的棺材是他奶奶的。是他奶奶七十大壽那一年請人打造的。當時負責打造棺材的木匠就說這副棺材不屬於曉天奶奶。當時大家以為要麼這副棺材會被賣,要麼是家族裡有人會比奶奶先死,果然,誰也沒有想到孫子都比奶奶先死,而且死的這麼奇怪。
曉哥屬於凶亡者,按照道理應該好好超度一下,平息死亡者內心的怨氣。可家裡人承受不了打擊,決定做一個通宵的道場,明早一早就上山。
我必須要把好兄弟送上山,送他最後一程。我和曉哥媽媽告別並說先去請楊痞子到我家處理事情再來送曉哥上山。
當我踏步離開才走到曉哥家門外五十米時,她媽媽就叫住我,並說:「陰子,你回來。」
曉哥媽媽因為傷心過度,看上去十分疲倦蒼白,加之她人很瘦,更是感覺要倒下一樣。看著老人如此悲痛我立馬上前扶住她,並用紙巾為她擦了擦眼淚說:「嬸兒,我一會會來的。」
嬸兒卻拉住我的手說:「陰子,你去看看曉,他咋了?」
我攙扶著嬸兒,快步到曉哥棺材前。當時我也驚呆了,曉哥七竅流血,浸入棺材后又一滴一滴地流在地上,血又順著水泥地板流向遠處。
而棺材下面點長命燈是用的一個大碗,這血液一滴一滴地滴入碗中,火苗就愈來愈旺,呈現血紅色的火焰。
旁邊的人議論著說:「這是用自己的精血在掌燈么?」
曉哥媽媽則拉住我的后可憐的說:「陰子,曉就你一個朋友,他是捨不得你走啊。」
說來也是怪,我一回來站在曉哥棺材前,他七竅就停止流血,棺材下面也不再滴血,而那盞長明燈也不再如剛才一般詭異。
我撫摸著曉哥的棺材,然後又輕輕拍了三下說:「曉哥,你放心,我一定會親自送你上山的。」
古人說,拍三下棺材表示通靈。與死者可以心連心。
我很想在這裡陪著曉哥,可家裡那堆事情也是相當的棘手。我快跑抵達楊痞子家裡,他家卻安靜地死氣沉沉的樣子。
我在楊痞子家院子里喊了三聲楊叔叔都沒有人答應我。我心裡正琢磨楊痞子是不是去某個寡婦家串門時,楊痞子卻披著一件帶著大糞味道的衣服從廁所走出來。
我捂住鼻子說:「楊叔叔,我爺請你過去一趟。」
楊痞子卻陰沉沉地看著我,用他手裡的一根棒棒打了一下我捂住鼻子的手說:「你聞見什麼了嗎?」
我立馬鬆開手,然後很不好意思地說:「你掉廁所了嗎?」
「我在廁所睡覺啊。」楊痞子理所應當地說。「白天只有廁所陰氣重了。」
他如此而說,我卻癟了癟嘴,內心暗罵道:「這是什麼嗜好,竟喜歡和大便睡覺。」想著想著,我就噁心的一逼,立馬就哇哇地吐了起來,因為我看見楊痞子頭髮上全部沾滿了屎。
楊痞子不屑地看了看我說:「你爺找我什麼事?」
我正準備開口,楊痞子立馬就說:「如果是驅鬼辟邪的事不要再來找我了。」
我無辜地站在楊痞子面前,弱弱地流著眼淚,他問:「你咋了?」
我的眼淚如奔瀉的洪水一般止不住地流,我哇哇地大哭說:「楊叔叔,寶哥走了,現在連曉哥也走了。」
楊痞子不咸不淡地說:「這是他們的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你也有你的命。」
我懵懵懂懂地問:「我什麼命?」
楊痞子看了看我,有抖了抖身上的屎說:「鬼命。」
我默念著:「鬼命。」心底莫名的覺得很害怕。我又繼續問:「改命可以嗎?」
「你要改命?」楊痞子用沾滿屎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一陣噁心地蹲在地上。
他滑稽而又可笑地說:「你連這點屎尿都承受不了,改命還是算了吧。」
我被楊痞子身上的臭氣熏得頭暈並連連作嘔,如今村裡一堆詭異的事,我抹了抹眼淚說:「楊叔叔,你還是趕緊和我去我家看看吧,出大事了。」
楊痞子不耐煩地坐在壩子里,抽起了旱煙說:「能出什麼事,反正天不會塌下來的。」
家裡那堆事我也說不清,但是我也不管臭不臭了,我雙手拉起楊痞子沾滿屎尿的手就開始跑。
楊痞子雖然年紀不是很大,可身形笨重,我根本拖拽不動。他一直吼道:「陰子,你這個龜兒子,竟強行拉著我跑。」
跑到曉家時差不多是黃昏時刻,曉哥的家人已經為其請來了道士先生,道場已經開始。遠遠的就能聽見敲鑼打鼓和鞭炮的響動。
走到曉哥家門口時,楊痞子突然停了下來,他緊張地看了看停在院子里的棺材,凝重氣走到棺材前,沉重地說:「這屍體不能土葬,只能火葬。」
曉哥的媽媽一聽,當場就罵楊痞子是瘋子。因為我們當地除了土葬是公認的,其他的殯葬方式都是不和規矩以及不忠不孝之舉。重點是在村民看來,火葬、天葬、水葬等殯葬方法都會讓靈魂到達不了極樂世界,而土葬是遵循祖宗規矩,還原靈魂和肉體分離的過程,如此死者才能很好的走向另外一個世界。
楊痞子被噴一鼻子的灰,但依然淡定嚴肅地說:「如果你們堅持土葬,那麼你們家未來都不會很太平的。」
曉哥的媽媽氣發失去了理智,根本不理會楊痞子的話語,直接用一盆髒水潑在楊痞子身上,然後大吼:「滾。」
楊痞子搖了搖頭,自言自語地走向了我家。
路上時,我謹小慎微地說:「曉哥非要火葬嗎?」
楊痞子看了看我后,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說:「他死的太慘,怨念太深,火能平息他心中憤恨,不然……」
楊痞子說了一半就未曾說,我立馬追問,不然會怎麼樣?
「不然,他家不出半月就有喪事。」楊痞子很非常肯定地說。
我對楊痞子的話半信半疑,卻還是有幾分害怕,內心一直默念著:「上天保佑,希望整個村子都平平安安的。」
抵達我家時,爺、龍叔、爸都坐在院子裡面抽煙。楊痞子依然是渾身臭味熏天,他嬉笑著朝他們打招呼說:「你們請我來是為了抽煙的么?」
爸見楊痞子來,立馬恭恭敬敬地遞上來一支煙,然後端來一根板凳請楊痞子坐下。楊痞子倒是一丁點都沒有客氣,翹起二郎腿,故意拍了拍身上的屎尿後點燃煙悠然地抽了起來。
龍叔和爺都皺起鼻子說:「楊痞子,你搞什麼飛機,滿身都是死,是專門來臭我們的嗎?」
楊痞子很高調地說:「對了,我不但是專門來臭你們的,還是來臭鬼的。不要小看我這件衣服,是先去廟宇裡面請大師開光做法后再拿到茅廁裡面侵泡了七七四十九的喲,威力可大了。」
龍叔不屑地哈哈大笑說:「我看你是在哄鬼吧,開個光的衣服侵泡的糞水池裡,且不失靈了?」
楊痞子鄙視了一眼龍叔,掠了掠鬍子說:「你這叫沒有見識,狗屁邏輯。萬事萬物雖然相剋,卻也是相互融的。」
爺生怕兩人掐起來,站出來說:「現在重點是怎麼對付屋裡那玩意,還有那大寶會不會再來?」
楊痞子撅起嘴問:「屋裡頭有什麼玩意?」
龍叔指了指堂屋裡的棺材說:「那玩意要怎麼弄走?」
楊痞子走進堂屋轉了一圈,然後拍了拍手說:「這裡一切正常啊,沒有什麼不對啊。」
爸緊張地說:「這棺材還有那個靈位。」
楊痞子有特意看了看后,鎮定地說:「這棺材不隨老嫂子去,一定有它的道理,你們何必糾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