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九 元夕夜暗自神傷
正在這時,騤業回府了,朝琴約行了禮:「夫人,」
琴約沒見到風辭,納悶道:「侯爺呢?」
「侯爺與恭王還有要事相商,命屬下回來告知夫人先去賞燈,他晚些過去。」騤業道。
「好。」琴約微微有點憂心,不知又要出什麼事了。
因上元節外面車水馬龍、行人太多,騤業增加了幾名護衛暗中保護琴約。馬車來到了弗言堂,接上荊術和奚涔一起到了張燈結綵的主街上。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好不繽紛熱鬧。
「小約,你看那便的花燈好漂亮啊!」奚涔指著道旁的一片款式各異的燈籠喊道。
「啊,真的,走,過去看看。」琴約拉著奚涔快步走過去。那邊早已圍了不少人,看著各式各樣的花鳥燈、獸頭燈和走馬燈,無不驚嘆。
騤業緊跟在後,絲毫不敢懈怠,就怕人多眼雜之時冒出什麼殺手刺客來。荊術比較好靜,不太喜歡這種喧囂熱鬧的場合,但此時隨同兩位女子東走西看,倒也樂在其中了。
猜過燈謎、放了河燈,忽然夜空中「嘭」地綻放起了煙花。琴約和奚涔又歡呼著佔據了石拱橋上一個有利的位置欣賞絢爛的煙花,附近觀燈的遊人也都簇擁了過來,皆抬首仰望,讚嘆不已。
突然,不知是誰從拱橋上方沖將下來,幾人接連相撞,琴約也被撞得往石橋欄杆一傾,禁不住大聲驚呼:「啊——」
荊術站在她身旁,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騤業也同時把住了她的肩頭,這才將她帶到了橋中央。
「好險,差點要掉進湖裡了。」琴約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雖然她會水,但這大冷天若掉進了湖裡受了寒氣,她的身子只怕會落下病根了。
方才的騷亂中,大家只注意到琴約,卻沒有人看到她身後被撞到在地的奚涔,奚涔雙肘撐地,掌心擦破了皮,腿上還挨了重重的一腳。默默地忍著疼痛站起身,她將受傷的手掌藏在衣袖中,想到剛才荊術那麼緊張地去拉住琴約,卻全然沒有留意到自己,心裡便升騰出一片苦澀。琴約有護衛跟隨,其實不用荊術擔心的,可能是他不由自主地想保護她吧,奚涔這樣想著,靜靜地跟在後面,不想因為自己一點小傷破壞大家遊玩的興緻。
一個時辰過去,不知為何,眼前熱鬧繁華的景象在奚涔看來卻無端地變得冷清,感覺周身都布滿了寒氣。她不禁打了個哆嗦。
「小涔,你怎麼了?不舒服嗎?」琴約察覺她似乎心緒有些低落。
聽到琴約的詢問,荊術也看了過來。
奚涔搖了搖頭:「可能是夜深了,有點冷吧。」
琴約聞言解下自己的皮裘要給她披上:「給你這個披著。」
奚涔推拒道:「不用了,你給我了自己怎麼辦?你的身子更不能受寒。」
「可是你這樣下去會著涼的?我穿得厚,沒事的。」琴約仍堅持把裘衣給她。
「小約,不用了,我正好想先回去了,太晚了我娘會擔心的。」奚涔道,「你們繼續玩得開心點啊。」
「坐我的馬車回去吧。阿浚,小池,你們先送奚姑娘回去。」琴約雖然有點不捨得奚涔現在離開,可又擔心她這樣待下去會染上風寒,便只好讓她先走。
奚涔的腿已隱隱作疼,估計被踩的地方已經淤青了,便也沒有推辭,乘著馬車由兩名陪同著先離開了。荊術望著馬車遠去的方向半晌,問琴約道:「小約,侯爺何時能來?」
琴約一直在注意荊術的神情,方才見他盯著馬車離開,心裡便更明白了,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他應該一會兒便來,你若是有事就先走吧。」
「我等侯爺來了再走。」荊術知道琴約應該看出了自己的心思,有點窘迫地望向了別處。
約莫兩刻鐘后,風辭來了。他走至琴約身旁,握住了她的雙手問道:「冷嗎?逛了這麼久,累不累?」
「不累,也不冷,你看我手比你的還熱乎呢。」琴約微笑道。
風辭看了看周圍,跟荊術頷首問候,又輕聲問琴約:「就你們兩個來的?」
「還有小涔。她怕家人擔心,先回去了。」琴約道。
荊術想起奚涔離開時的神色似乎有點不對勁,心下挂念,見此刻琴約有風辭陪著也便放心了,上前道:「既然侯爺來了,荊某也先回了,告辭。」
「荊兄稍等。」風辭叫住他道,「有件事想請荊兄幫個忙。」
「何事?」荊術問道。
「此處不便言事,換個地方再談。」風辭說罷帶領幾人來到了一處僻靜些的角落。
「荊兄,不知研製催魂露解藥的藥材是否找齊了?」風辭問荊術道。
「還差兩味很關鍵的藥材,產地都較偏遠,估計還需兩個月方能找齊。」荊術答道。
「那肯定來不及了。」風辭微微蹙了蹙眉道。
琴約疑道:「又出什麼事了嗎?跟催魂露有關?」
「嗯。」風辭點頭道,「陛下駁回了俞太尉分兵權的奏議,還暗中命人監視他和饒儲,引起了饒儲很大不滿,想必饒儲馬上便會有下一步動作。」
「你們知道他接下來要做什麼了?」琴約問道。
風辭面色一凝,壓低了聲音道:「他以前派人四處搜羅催魂露,可能已經買到了。」
「啊?」琴約和荊術都大為吃驚。
「他想要毒害誰?」琴約一問出此話,心裡便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瞬間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烏眸。
風辭料到她心中所想,點了點頭肯定了她的猜測。又對荊術道:「饒儲要對宮裡那位下毒,只能將催魂露混合在飲食湯藥里。御膳房那邊已經安排了我們的親信,可太醫院還沒有我們可信可用之人。」
荊術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侯爺是想將我安排進太醫院?」
「沒錯。以你的醫術,只要有朝中一品以上的官員舉薦,進太醫院是輕而易舉之事。」風辭道,「不知荊兄可願意出手相助?」
「我留在都城就是為了幫小約,此時有機會出力,當然義不容辭。」荊術爽快應道。
「多謝荊大哥。」琴約感激道。
風辭聽他如此明著說幫琴約,心裡不禁浮起一股醋意,但畢竟有求於人,只好強行忽略那點不適,微笑道:「聽聞荊術跟太醫令束明修有些交情,我們可以讓荊兄成為他的助手,荊兄需得一面留意他的舉動,一面嚴防饒儲的人通過湯藥下毒。」
「好。」荊術道,「有任何其他需注意的,煩請隨時告知我。」
「暫時就這些。若遇到疑難問題,可派人去拂風閣找我。」風辭道。
「一定。」
風辭拱手道:「那便有勞荊兄了。」
這時,護送奚涔離開的兩名護衛返回來了。
琴約有點納悶,奚涔的家離這條街還挺遠呢,怎麼這麼快便回來了?連忙問道:「把奚姑娘安全送到家了?」
阿浚回道:「奚姑娘說先去藥鋪處理點事情,讓我們送到弗言堂即可。」
荊術聽罷不禁疑惑:她去弗言堂還有何事?難道還去分揀藥材?不會吧!
於是他開口告辭:「侯爺,小約,若無他事,我先回去了,你們慢慢逛。」
「好。讓他們送你回去,我和約兒再逛一逛。」風辭看了兩名護衛一眼道。
琴約看著荊術乘著馬車離開后,問風辭:「言郎,你覺不覺得荊大哥好像很擔心著急的樣子?」
風辭淺淺一笑:「這你還看不出來?你剛才提到奚姑娘,他神情就變了。」
「嗯,我就說怎麼小涔離開之後他便一直有點心不在焉。」琴約笑道。
「那你呢?」風辭捧住她有些涼意的雙頰問道。
「什麼?」琴約不解地看著他。
「我沒來之時,你似乎玩得很開心?是不是一點都不牽挂我?」風辭佯作不悅。
琴約尷尬地移開目光,訕訕地笑道:「那個,確實是今晚街上太熱鬧,彩燈煙花之類的都太美了,所以就……」看著風辭見見冷凝的神色,她趕緊牽起他的手往街市上走:「不信我陪你再去看看,走啊!」
見琴約那一臉討好的模樣,風辭不由地露出了笑意。
荊術讓護衛將自己送到了弗言堂門口,中途他還去了夜宵鋪一趟。一入弗言堂,便見裡間點著燈火。他提著食盒走了進去,不料卻看到奚涔正光著一隻腿,雙手還使勁在膝蓋下揉搓著。他當即想轉過身去,非禮勿視,可仔細一看奚涔好像受傷了。
「你怎麼了?」荊術走近前低頭問道。
奚涔正專心地揉著腿,不想荊術突然出聲,嚇得她猛地抬起頭,差點就要撞到他:「我……沒什麼事。」說罷將腿從木凳上放下來,用裙裾遮上。
「你受傷了?」荊術關切地問道,彎下腰便要去將她的腿抬起來。
「我沒事的,不用看了。」奚涔臉上一紅,面對自己愛慕的人突然對自己做出如此親密的舉動,有點不知所措。
「我是大夫,你不必介意。讓我看看傷在哪裡。」荊術不由分說抬起她受傷的腿重新放在了木凳上,將裙子掀開去,便露出了一大片淤青。
「什麼時候受的傷?你怎麼也沒有說一聲?」荊術語氣里夾帶著責備之意,更多的卻是心疼。說罷便要去替她揉搓淤青處。
奚涔登時推開了他的手,脖子耳根都一陣火燙:「在橋上不小心被撞的,那時也沒覺得多疼,所以……」
荊術見她介意自己的觸碰,便不再堅持,免得她誤會自己,抿了抿唇又問:「還有哪裡受傷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