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二 大禍首命不久矣
束明修戰戰兢兢地答道:「回陛下,太後娘娘的病情惡化了,已經不單單是染了風寒,更像是中毒之症。」
此話讓在場的人皆為之大驚:中毒?何人敢給太後娘娘下毒?那可是殺頭滅族之罪啊!
一旁的公冶端聽罷心突然猛然一跳,但很快又平靜下來,面色除了詫異之外,並不見其他可疑之處。
崇玄玘震驚過後,有點半信半疑道:「太后的飲食都有專人試毒,若是中毒,怎麼沒有試出來?」
「以太後娘娘此時的癥狀來看,肯定是中毒不假,許是毒性發作緩慢,試也試不出來。」束明修惶恐地解釋道,其實他一時也拿不準太后是如何中毒的。
「中了什麼毒?」崇玄玘滿眼憂慮地望了望在病床上蒼白無力昏睡不醒的太后,心裡焦躁不已。
「這個……好幾種中毒之症都與娘娘的這些癥狀相似,要確定是哪一種,還需進一步觀察才能確診。懇請陛下寬限微臣幾日,臣等定能查核清楚。」束明修叩拜道。
崇玄玘掃了一眼跪拜在地的四位太醫,冷聲道:「兩日內,務必確診!」
「唯。請陛下放心,臣等必然竭盡全力。」束明修應諾。
崇玄玘與內侍隨後離開了昭霞殿,雖然心裡擔憂太后的病情,但他還有許多政務亟待處理,不便在此久留。
崇玄玘走後,束明修便與其他三位太醫商議太后的病症,其中一位是剛入太醫院任他副手的荊術。
束明修問三位同僚:「太後娘娘的情況諸位都看過了,不知各位有何高見?」
崔太醫道:「正如太醫令所言,許多毒症與太後娘娘的癥狀極為相似,一時難以分辨啊。」
「下官愚見,娘娘似是傷寒之症。」方太醫語氣不大肯定。
束明修擰眉道:「傷寒是挺像,但又不大像。」
這時,荊術看了一眼束明修道:「太醫令不覺得娘娘的病症似曾相識嗎?」
「哦?」束明修沒反應過來,一時想不起何時見過類似癥狀。
「以屬下之見,太後娘娘乃是中了催魂露之毒。」荊術一語驚醒夢中人。
束明修詫異的瞪大了眼珠,另外兩名太醫也是任職多年的老太醫,聽他此言,都不約而同地想起了數年前先帝崩逝之前的癥狀,暗暗心驚,面面相覷。
「經老弟如此一說,還真的與當年先帝初時的癥狀極其相同啊!」束明修嘆道。
「那可如何是好?這催魂露之毒只有解藥可治癒,這一時半會上哪去找解藥啊?」崔太醫驚慌道,「若治不好太後娘娘,我等恐怕都是罪責難逃了。」
方太醫也附和著愁眉不展。
束明修心下也著了慌,陛下若要降罪,他這個太醫令是首當其衝,稍稍平了平心緒,對荊術道:「荊老弟,你不是見過邪醫游涘嗎?這催魂露是他煉製的毒藥,他總該有解藥吧?不如辛苦你一趟,帶人去買解藥回來?」
崔太醫和方太醫聞言,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目光期待地望著荊術。
哪知荊術卻神色黯然地搖了搖頭道:「我前不久見過游涘一面,可惜的是,他說連最後一瓶解藥都早賣給了別人,如今已經沒有解藥了。」
「啊?那沒了不能再繼續研製嗎?說不定又有新的解藥了呢?」崔太醫不死心地問道。
「煉製新的解藥需耗費一年半載的時光,我敢保證,現在肯定沒有。」荊術道。他與奚涔一直都在研究解藥的藥材配比,如今還有兩味葯沒找齊,根本不可能研製出解藥來。
「那,這種毒一旦發作,最多半個月便能奪人性命,那麼太後娘娘豈不是……」方太醫說到最後,不敢將「等死」兩個字吐出口。不過在場的幾人都對他的意思心照不宣了。
這時,原本躺在床榻上未曾醒來的太后卻突然出了聲:「束明修……束……明修……」
「太……太後娘娘!臣、臣在!」束明修忽然聽見太后喚他,嚇得他一哆嗦,有點結巴了。
太后緩緩測過頭來對著簾慢外的幾位太醫道:「你、你們剛才在說什麼?哀家這是怎麼了?不是吹了寒風染了風寒嗎?怎麼吃了幾日葯還不見好?」
束明修聽著太后氣息薄弱,猶豫著要不要跟她說出實情,若說了實情她受不了,一命歸天了該怎麼辦?他豈不是成了罪魁禍首了?他可擔不起謀殺太后的罪名啊!一時額上冒了些冷汗。
荊術見束明修不回答,正欲開口言明,卻被束明修遞了個眼神制止了。只聽束明修道:「稟太後娘娘,您是由風寒之症轉變成了傷寒,病情有些惡化,但臣等正想辦法為娘娘醫治,請娘娘您放寬心。」
「好……無論付出什麼代價,你等……必須治好哀家的病……咳咳咳……」因一時激動,使勁過猛,太后不禁咳嗽起來。
「臣等定當竭盡全力。」眾太醫叩首道。
隨後束明修領著其餘人等退出了昭霞殿,崔太醫心中疑惑:「方才太醫令為何不將太後娘娘的病情據實以告?」
「怎可據實相告?萬一娘娘聽後有個好歹,你我能擔當得起嗎?此事只能向陛下稟明,不可當面告知太後娘娘。」束明修道。
其餘人只得依了他的意思,各自散去,準備晚些時候再去跟崇玄玘稟報太后的病因。荊術趁機去了一趟拂風閣,欲將此事告知琴約。
無疑,琴約聽到這個消息時,震驚得無以復加:「什麼?荊大哥你再說一遍?」
「我說太后中了催魂露的毒,已經毒發了。」荊術耐心地重複了一遍。
坐在一旁的風辭也驚愕了,難道饒儲動作如此之快?他不是想毒害陛下,而是想毒殺太后?
再一想,似乎又不大可能,且不說太后與饒儲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如今太后已漸漸放權,他毒害了她也沒有益處啊!
琴約則是千般滋味在心頭,她早就知道太后是害死她爹,造成她琴家一門慘案的罪魁禍首。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她一直以來都盼著能早日親手將太后繩之以法,以還她爹的清白,為琴家昭雪。可現在荊術卻來告訴她,有人也給太後下了與六年前同樣的毒,而太后已經活不了多久了!那麼她的仇要找誰去報?她家的冤情要如何去伸?
「不行!不能讓她就這麼死了!」琴約激動地叫道,「荊大哥,那催魂露的解藥還要多久能制出來?必須治好她,我還等著讓她親口招認誣陷我爹,冤殺我琴家滿門的罪責呢!她若死了,我的家的冤情改怎麼辦?」
「小約,你別激動……」荊術試著安慰道。
風辭走過去雙手輕柔地抱她在懷,寬慰道:「就算她死了,還有饒儲在啊,別擔心。」
「是啊,小約,你先冷靜些,」荊術勸道,「我們再想想辦法,可能之前的計劃要改一改了。」
風辭看了一眼荊術,神情凝重地問道:「查到是誰下的毒了嗎?」
「此時頗為蹊蹺,連宮中試毒的人都沒察覺又下毒跡象,不知是何人所為,更不知道是怎麼下毒的。」荊術蹙了蹙眉頭。
「游涘那兒早就沒有催魂露了,看來下毒之人是通過其他途徑買到的。目前只聽說饒儲買到了一瓶,若真是他所為,那我們倒不用再擔心他會以此謀害陛下了。」風辭忽然有點希望兇手是饒儲了。
聽著他們的話,琴約鎮定了許多,深吸了一口氣,問道:「可萬一不是他呢?」
「那就說明有人想要太后的命。」風辭語氣淡然道,「只是不知何人與太后結了這麼大仇怨,竟讓他甘願冒抄家滅族之風險,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琴約眸光冷冷,語氣森然道:「太后最多活不過半個月了吧?荊大哥?」
「沒錯。」荊術答道。
「半個月內,我必須想辦法見太后一面,逼她把罪狀一一招認!」琴約不由地赤紅了眼,抓著風辭的衣襟,仰面懇求道。
「好,我幫你想辦法。」風辭撫了撫她的背輕聲回道,眼神滿是憐惜地看著她。
少時,荊術見琴約明顯冷靜了許多,便告辭先回了皇宮,他還得與束明修等人一起去向崇玄玘稟報太后的情況。
琴約問道:「我們需不需要帶著游涘去指證饒儲?太后若見到有人指證饒儲買了催魂露,想必也便更心虛了,只要擊潰了她的心防,不信她不老實交代。」
「此事還是細細謀劃一番,免得太後為保全陛下的聲譽地位,死不承認,將真相帶入墳塋。」風辭深思道。
琴約知他所言有理,若是臣民知道陛下的皇位是靠太后毒害先帝,構陷朝臣得來的,只怕會讓陛下失了民心,失了擁戴。那麼太后極有可能抵死不認,沒有她的口供,又沒有切實物證,還真就難以翻案了。
「希望一切都來得及。」琴約摟住風辭的腰身,將頭靠在他胸膛,心裡才稍微踏實了些。
風辭在她鬢髮上吻了吻道:「放心,會的。」
此時,身中劇毒的太后又開始發熱,渾身難受得緊,她吃力地喚道:「端卿……端卿……來人啊!」
須臾,聞聲趕來的宮女恭敬地侍立在一旁,小心地問道:「太後娘娘有何吩咐?」
「端卿呢?傳他過來。」太后聲音略微有些輕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