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三 公冶端怒斥太后
「回太後娘娘,公冶內侍不在寢殿,奴婢這就去傳他過來。」宮女說罷急忙去尋公冶端。
不過那宮女去了偏殿卻未曾找到公冶端,回去如實稟報太后,太后聞言病痛之中多了幾分怒意。殊不知公冶端正趁機去暗中找人籌辦自己的事去了,根本顧不上太后是否會惱怒。
崇玄玘聽聞自己母后中了催魂露之毒后,整個人都怔愣了。當年他父皇也是中了這種奇毒不治身亡的,如今同樣的情況又讓他親歷一次。
急火攻心,他猛地拍案喝道:「查!到底是誰下的毒?誰煉製了這種毒藥?查到了判處凌遲,夷三族!」
廷尉府和御史台的大臣嚇得紛紛連稱唯唯。
崇玄玘秉性仁孝,每日雖忙於政事,但仍會抽空去探望太后的病情,看著太后似乎期盼著自己的病情好轉,他不忍心開口告訴她真相,害怕看到她眼眸中的那一絲光亮從此消失。
然而,幾日後,太后還是發現了一些不對勁。她趁著稍微好受些之時,問束明修道:「束明修,你如實說,哀家到底得了什麼病?」
束明修心下一震,不自覺地有點心虛:「回太後娘娘,您得的是傷寒之症,微臣……」
「胡說!還想誆騙哀家嗎?」太后動了怒,聲音有點發顫,「哀家身上這、這瘀斑,這些癥狀,哪像是傷寒,分明像……」她的話戛然而止,她想到了幾年前,有個人的病症也和她自己現在一模一樣!那個人便是先帝!
「不……不可能的!」太后突然激動地抓了抓自己披散的頭髮,狠狠地問束明修道,「你快告訴哀家,哀家到底是中毒了還是生病了?啊?」
束明修見她一副幾欲咆哮之狀,驚得跪倒在地,口中哀告:「娘娘,您確實是身中劇毒,臣等怕您接受不了,故此瞞著您,望娘娘息怒!」
太后猶如一個悶雷擊中了頭頂,半晌才回過神來:「身中劇毒?什麼劇毒?」
「催魂露之毒,目前無葯可解……臣等無能為力了,只能通過用藥暫時緩解您的痛苦。」束明修小心翼翼地答道,就怕太后一個發怒判他一個殺頭之罪。
太后一聽「催魂露」三個字,耳邊更是一陣轟鳴,催魂露的毒性她再清楚不過了,六年前她親眼見到過先帝的死狀。沒想到當年她讓饒儲用催魂露害死先帝,如今她自己也將被催魂露奪了性命。
她始終不敢相信,怎麼會這麼巧合?誰給她下的毒?那催魂露世間少有,又是誰弄得來這種奇毒?
「不可能!」太后叫道,「哀家也曾聽說過,催魂露是極為罕見的毒藥,怎麼會在皇宮裡出現呢?哀家中的肯定不是催魂露的毒!束明修,你讓所有太醫院的人都來給哀家看看,你們一定要想辦法解了哀家的毒,一定要想辦法,聽到沒有!」
束明修心裡無奈,堅持道:「太後娘娘,臣等哪敢欺瞞您啊!想來您也清楚當年先帝的病症吧?您現在的癥狀正和當年先帝的情況一樣!」
「不記得了!過去那麼久了,哀家哪還記得清?」太后仍自欺欺人地喊道。
「太後娘娘,不管您記得與否,這是事實。」
「哀家不聽!」太后喝道,用力撐起自己的身子,指著束明修道,「反正無論如何你一定治好哀家!治不好,哀家要你全家陪葬!」
束明修嚇得當即伏倒在地,同時目光里也浮出一縷恨意。讓他全家陪葬?這明顯就是不治之毒,太后這是要逼死他一家嗎?想到自家那幾代單傳的兒子或許就將因此殞命,他心裡生出濃濃的恐懼和憤怒。
雖是如此想著,口中卻只能連聲求饒:「求太後娘娘開恩,微臣定當赴湯蹈火、竭盡所能尋找解藥,醫治好娘娘。求娘娘繞過微臣一家老小。」
太后聽到他許諾,心裡這才舒坦了點,復又倒在榻上平躺下。
兩日後,太后的病情愈發重了,是夜,公冶端又重新回來服侍於太后左右了。公冶端陪太后就寢,他將寢殿外值守的幾名宮女和內侍就遣走了,謊稱是太后吩咐她要靜養,不讓旁人打擾。
「端卿,你這幾日去哪了?」太后語氣虛弱地問道。
「去準備下臣的後事去了。」公冶端淡淡地回道。
「什麼?」太後有些不敢相信:準備身後事?難道他知道哀家中了不治之毒,欲為哀家殉情嗎?
如此想著,太后眼中閃過一絲欣慰,問道:「端卿,你還年輕,你真捨得與哀家同去嗎?若離了哀家,你還可以娶妻生子的。」
娶妻生子?四個字正戳中公冶端的軟肋!現在來跟他說娶妻生子?他本已娶妻,很快就將有孩子了,是誰生生把這一切給毀了?罪魁禍首還在這裡假惺惺!
他冷冷瞟了太后一眼道:「太后以為下臣要陪您一起去死?」
太后愕然,片刻方問道:「難道端卿不是這個意思?」
「呵呵……」公冶端再也忍不住,冷笑了起來,「我為何要陪你去死?你有什麼值得我豁出性命的?啊?」
太后見公冶端突然一反常態,眸光陰冷駭人,不禁微微抖了抖,感覺身上更難受了,但卻沒有忘了自己身為太后的氣勢:「端卿,你這什麼態度?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
「知道啊!怎麼不知道?」公冶端諷刺地笑道,「我在和殺人兇手說話啊!」
「你……你胡說什麼?」太后一聽「殺人兇手」,臉色變得愈加慘白,舌頭都不自覺地打結了。
「我胡說?昭妃不是你下令殺死的?先帝不是你命人毒殺的?下的毒還是催魂露,和你現在中的毒一模一樣!哈哈哈……你一定沒想到吧?這就是報應!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公冶端笑得凄然,笑得肆意。
「沒有,哀家沒有殺害先帝,先帝是病逝的,與哀家沒有關係,你休得信口雌黃!」太后連連搖頭道。
「你自己做了虧心事,夜夜噩夢纏身,多少次夢裡都在向先帝和昭妃求饒,你當我沒聽到嗎?」公冶端冷嗤道,「許是老天有眼,你那日與繞大將軍說的話,讓我給聽見了!要不然,我還不知道時間竟有催魂露這種奪命毒物呢。」
太后氣得直喘粗氣,奮力抬起胳膊指著他道:「放肆!口出狂言,污衊哀家,你可知你犯了殺頭滅族之罪?」
「滅族?呵,你殺了我妻子孩子,我家只剩我自己一個,你以為我怕嗎?」公冶端臉頓時變得無比猙獰。
一想到紫萸和未出世的孩子,他便想拿把刀將太后刺個千瘡百孔。可是他不能這樣做,這樣只能讓世人知道太后死於謀殺,如此他便有最大嫌疑。可如果讓人覺得太后是死於催魂露之毒,那麼要查出來是他下的毒便難了,他以後也能得些清靜。
太后愣了一瞬,憤恨地看著他問道:「殺了你妻子孩子?你沒成親,哪來的妻子孩子?」但是很快她又想起了毒殺紫萸的那一幕。
公冶端怒道:「紫萸就是我的妻子!她懷的是我的孩子!難道她不是被你賜死的?」
太后被他質問地恍惚了片刻,她從沒見過公冶端如此凶神惡煞的模樣,重病羸弱,此時的她驚嚇得有點發抖,連忙朝門外喊道:「來人!快來人啊!」
「別白費力氣了!」公冶端陰森森地開口道,「人都讓我給支走了,放心,今晚沒人會來打擾我們兩個。」
太后心裡莫名地恐懼,她不想待在這裡,掙扎著要爬起來出去找人,卻被公冶端用力按住雙臂:「太後娘娘,您不安心歇息,想去哪兒啊?」
「你走!你走!哀家不想看到你,滾!滾出去!」太后大吼道,胳膊奮力掙扎著。
「我為什麼要走?你還沒斷氣,我怎麼能走呢?我還得留在這裡看著你說盡折磨而死呢!」公冶端咬牙瞪著太后道。
「你這個忘恩負義、狠毒心腸的小人!虧得哀家這麼多年給了你榮華富貴,對你百般優寵,沒想到到頭來你卻想要哀家的命,哀家真是瞎了眼!」太后氣得呼呼直喘。
「哈哈哈……」公冶端凄涼地大笑,「你給了我榮華富貴,可你同樣讓我一無所有!你毒死了紫萸,就等於要了我的命!知道我為什麼還活著嗎?我之所以還活著,就是為了給紫萸和孩子報仇雪恨!」
太后雙目圓睜,完全沒想到公冶端竟然在當時便存了這樣的心思。她那日只想發泄心中的憤怒,只想讓公冶端親眼目睹紫萸死在他面前,哪能想到他竟然對紫萸用情如此之深,竟然說殺了紫萸等於要了他的命!他難道不是寂寞難耐,圖一時新鮮,玩弄紫萸而已嗎?
「你一定很奇怪是誰給下的毒吧?我不怕告訴你,下毒的人就是我!」公冶端指著自己道。
太后目瞪口呆,半晌發不出一點聲音。
「沒想到?以為我這些日子那麼殷勤地服侍你是出自真心嗎?別做夢了!若不是要讓你放下戒心完全信任我,我會去伺候一個不共戴天的仇人?我看見你就噁心!」公冶端嗔視著太后,目眥盡裂。
太后終於回過神來,毫無血色的臉上因氣火上涌而略微有些泛紅,仍然不敢相信地問道:「你……你怎麼下的毒?哀家的飲食明明都試過沒有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