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無面人
我們,為什麼會做這種事情。
不約而同的,用這樣一個並不鋒利的小東西劃一道口子在胳膊上,簡直是要把自殺的勁頭給拿出來。
可是我和高源完全沒有遲疑,完全沒有心軟,完全把自己的手臂當成了一塊條形海綿,用足了力氣讓自己身上多出一道又一道的傷口。
「我們確實是忘記了。」我不敢把那小小的領撐丟出去,即使它上面沾滿了血液,就好像一塊燒紅了的鐵一樣發燙。
「嗯。」高源低聲應我。
確實有什麼東西,是被我們忘記了。
想起這一路上種種不對勁卻被我們忽略了的地方,我的心都涼了半截。
這樣的不警惕,如果背後的那東西真的想要了我們的命,我們已經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我們已經見過某種東西很多次了,每一次見到他之後,我們的記憶就會忽然消失,完全沒有他出現過的痕迹。我這麼說,沒有問題吧。」我看著高源的臉,剛才的種種詭異好像一下子就有了解釋。
不是我出現了幻覺,也不是高源出現了幻覺,是我們一起,把那個東西給忘掉了。
可能我現在已經看到了那個東西,但只要我移開視線,它就變成了不存在之物,徹底從我的眼前和記憶中一起消失掉了。
所以,我們可能已經看到了它很多次,也有可能是那種東西有很多,只不過因為我們每一次都會忘記,所以才不知道究竟我們所看到的東西究竟是不是同一個。
我和高源,還有明燦的記憶都一樣的被改變了,但我們在不久以前再一次看到它的時候,有可能那一次是我們三個同時看到了它,所以我們想起了之前所發生過的事情,才想出了用這樣的方法去提醒失憶后的自己,它出現過。
也許那種東西本身沒有什麼攻擊性,所以在它出現了幾次以後,我們甚至有精力去想要怎麼去應對它,甚至想到了用領撐傷害自己以記住它曾出現過這樣的方式。因為早在手臂上的第一條傷口出現之時,我們就已經知道了,我們將會忘記它。
我胳膊上的傷口有十六條之多,也就是說,我見過它至少十六次了。而高源的手臂上則比我多了三條傷口,也就是說他可能比我多見過那種東西三次。
我閉了閉眼睛,並不覺得我現在所猜測的東西太過奇異,也太過不可能。
但所謂的不可能的事情,最終不也都一一被證明了其存在么?同時也就是說,所謂的不可能其實都是實際存在著的。所以我現在的猜測,也只是基於目前情況的合理推斷。
即使再不可能,也是我唯一能想到的真相。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著眼前高源緊鎖著眉頭,顯然還在思索著的臉。也許他和我得出了一樣的結論,畢竟是高材生的腦子,總不可能轉的比我還慢。
但同時,我還看到了,能夠證明我猜想的東西。
這一次,沒有害怕,沒有驚懼,我只是微笑起來。
「不要回頭,聽我說。」我用力捏住了手中的黃金領撐,慢慢把它舉了起來。
「我看到它了,又看到了。」隨著領撐的尖端刺入皮膚的疼痛,和那種疼痛之下隱約傳來的施暴的快感,我笑著緊緊盯住了高源背後不遠處的那東西,「你好好聽我說,然後,記住現在這一刻發生的事情。」
那東西只離我們七八米遠,並不靠近我們,也不遠離,只是靜靜地站在黑暗之中,這麼遠的距離,其實我也只是能大概的看到一個輪廓而已。
「確實,有咋們猜測中的那麼一個東西存在,不看它的話,我現在所說的關於它的話你的記憶能保留的久一些,等我忘了以後,再把我說的話告訴我。」
那是一個十分高大的身影,只是身體和四肢有些不成比例,長長的手臂幾乎有及膝長,兩條腿也長的不可思議,就像是一個畸形的巨人。
不過,長臂及膝的人也不是不存在,史書中的漢太祖高皇帝劉邦,還有漢昭烈帝劉備,都有著長臂及膝的記載。
但是,我們在這裡遇到的,總不可能是上述這兩位的其中之一。而且打扮也不像。
眼前這個畸形的巨人穿著一身純黑色的西裝,打著純黑的領帶,唯一不同的顏色是它那蒼白的裸露出一部分的皮膚和乾淨的白色襯衫。
最讓人不寒而慄的是他的臉。
他那在那樣的身高襯托下小的有些像小頭爸爸一樣的頭顱,雖然有一種無法言喻的喜感,卻沒有半根頭髮,露出了一整個光溜溜的蒼白的腦袋。
而他的臉,是沒有五官的。
他的臉就像是覆蓋了一層和皮膚的顏色一模一樣的白色面罩,甚至就連那種細膩的質感,也和皮膚是一模一樣的。
那乾淨的臉上,眼睛的位置有淺淺的凹陷,鼻子的地方則是一個小小的尖尖的凸起。耳朵所在的位置也只是有一絲微微的凸起,圓潤的半圓的凸起,除此之外,五官該有的特徵就根本看不到半點了。
「我已經看到它,十六,不對,十七次了,現在這個是第十七次。它真的很恐怖,不過並不是長得很恐怖,只是那種讓人毛骨悚然的感覺,那種你一看到它就能感受到的壓迫感。這一點我不能說太多,說多的話可能會觸及到記憶的某條線,即使你沒有看到他的臉也會忘記我告訴你的。咋們應該已經重複過了挺多次了,這種情況。」
「反正,你得記住,這個東西不會真的傷害到咋們,但是,如果咋們再繼續看到它,丟失的記憶就會越來越多。現在僅僅是在看到它之後會忘記看到過它的事情,可能再幾次以後,我們就會忘記這裡是什麼地方,再往後,可能我們就會忘記外面是什麼地方,甚至忘記自己是誰。」
「所以,咋們得盡量避免同時看到它,如果我看到了它,你就千萬不要再亂動亂看了。搭上一個,總比兩個人都被它玩死強。」
不知道是不是聽到了我的話,那無臉人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一道齒狀的裂縫,然後慢慢地打開了。就像是裂口女一樣一樣緩緩張開的猙獰裂縫裡,吐出了輕蔑的嘲諷的笑聲。
那笑聲就像是海豚清俏的叫聲,卻又嘶啞了一些,惡意十足。
高源的身體在一瞬間就繃緊了,我拍了拍他沒有傷口的那邊手臂,算是安撫。緊接著,便越過他,緊盯著那個高大的身影,緩緩往前走了幾步。
「我站在這裡看著他,然後慢慢後退,這樣他就不會再往前了。你在前面的第一個岔路口等我,我會過去找你的。」
高源在我身後,我看不到他是不是點了頭,但不多時,我身後便傳來了沉重的腳步聲。
他離開了。
聽著那腳步聲逐漸消失,我鬆了半口氣,開始緩緩後退。手電筒被我拿了回來,直直照向了那個無臉人,在它若有若無的注視下,我緩緩地後退。
他也和我預想的一樣,並沒有追過來。直到我的眼睛已經快要看不到他的時候,我才終於猛的一個轉身,往前跑去。
沒頭沒腦的奔跑,空氣中滿是我的喘息聲。
明燦被我勒令著陷入了沉睡,我需要他在最短的時間內讓自己恢復到更完美的狀態,讓他能夠在關鍵的時候,對它用出致命的一擊。
對,它?對什麼?
黑暗中,手機的光線因為跑步時的擺動晃個不停,我只覺得手臂刺痛不已,清晰地脈搏的跳動從手臂上的每一道傷口上傳來,心跳快的像是不斷奔跑的馬蹄聲,身體興奮到了極致。
高源呢?高源去哪裡了?
莫名其妙的,我又開始了奔跑,高源忽然消失在了我身邊。
我又,忘記了什麼嗎?
我知道自己的記憶好像有所缺失,但是,為什麼會缺失,缺失了什麼呢?
等等,我的手臂好像受傷了?為什麼會覺得這些傷口出現的理所當然,沒有半點驚訝就理所當然的接受了?
剛才,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和高源分開?
我狼狽不堪,口渴到感覺嗓子都快要爆炸,卻只是不停地奔跑,繼續奔跑,下意識的奔跑,一直向前。潛意識告訴我,絕對不要停下,絕對絕對,不能停下。
「明松!」前方隱約可見的是和我手中的一模一樣的白色光線,還傳來了高源的聲音。
為什麼高源會在我前面,我是折返了一段路回去了么?還是因為,他先走了一段路呢?
為什麼,為什麼他要比我先走這麼遠,為什麼我要回去?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
種種問題在我腦海中不斷翻來覆去的滾動,我的身體已經興奮到了極點,腦子也像是要爆炸了一般不停地運轉著。
不,不對,我不能懷疑他,我怎麼能懷疑高源呢?只有我們兩個在一起,才能順利的走出這裡啊!
當我回過神來的時候,一根不知怎麼冒出來到了手上的金色領撐已經被我死死地捏在了指尖,而它的尖端,已經頂進了高源頸側那凹陷處薄薄的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