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老闆的回答
「引魂使者,無須多禮。」崔判官面目雖然兇惡,卻對我露出了一個甚至可以稱之為是和藹的笑容,「陰陽令已在你手中,以後,陽間諸事還要勞煩你了。」
「陰陽,令?」我又有些懵了。
不是陰陽瓶么?陰陽令又是個什麼東西。
見我如此作態,崔判官只是呵呵一笑,並不作答,只是老闆又無奈的開口說道:「那塊玉佩。我只想到你會經此一劫拿到陰陽令,卻沒想到你連命都險些搭上,陰陽瓶在你手上,算是白瞎了。我怎麼就找到你這麼個蠢貨來繼任了。」
說著,老闆揉了揉眉心,一臉的煩躁:「崔大人,他陽壽還足,也無需你浪費筆墨,把他送回去也就是了。」
「也好。」崔判官笑著捋了捋自己那半長不短的山羊鬍,「總歸這位小友福澤深厚,我查探過了,陽壽不短的。」
說著,他們兩人便只是看我,有一個陰兵已聞聲上前來了,站在崔判官身旁,也緊緊地盯著我,似乎是在催促我快走。
我還有諸多問題要問老闆,好不容易見到了她,當然不可能這麼容易就離開。於是,我連忙往後退了退:「老闆,你還沒告訴我,陰陽令究竟是什麼!」
我這一開口,心中的疑問便一齊湧上來了:「高源家的那塊玉佩,和陰陽瓶又有什麼關係?還有鬼行淵,那又是什麼地方,為什麼,為什麼會有人把我和明燦引到那裡,還把老闆你的通行令牌放到了我們身上!老闆,你究竟都知道什麼,我真的不想再被埋在鼓裡了!」
我甚至有一種想要抱頭痛哭的慾望。這些日子我真的很累,無論是身體還是大腦,都已經到了一個極限,之前我那種自殺的行徑,未免也有些實在是忍受不了自己所看到的東西沒有一個答案,找不到一個究竟,所以才想要一了百了的情緒。
抱著這樣的情緒,就算我真的回去了,也會瘋掉的吧。
「陰陽令,是我很久以前留給一個朋友的東西,有了它,就能夠隨時隨地召請黑白無常,牛頭馬面,若是有實在對付不了的厲鬼,便可以直接請他們來解決。」老闆這一次,沒有再迴避,只是先回答了我第一個問題,「不過,那塊陰陽令傳到後來,他的後人就不知道要怎麼使用了,我那位朋友臨走前也說過,如果有一天,遇到身懷陰陽瓶的人,就把那塊玉佩還回去。」
「地府容量有限,每天都要死六七千人,有限的力量根本沒有辦法那麼快的把所有的陰魂都拘下來,飯店也是在我們的商議后,出現的第一批產物。」老闆深吸了一口氣,看了一眼崔判官。
崔判官輕輕點了點頭,大概是示意老闆可以照實說出來。「鬼行淵原本是崔判官和地府里其他幾位大人,包括我在內,所設想的一個可以讓遊盪在世間的孤魂野鬼聚集在裡面,正常生活的地方,但是我們選定的合作人卻背叛了我們的計劃,所以,現在的鬼行淵自成一體,甚至他還有了自己的想法,還派人設計了你。鬼行淵的事你不用再多做他想,我們自會解決,你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回去以後用陰陽令來召請他們就是了。」
崔判官面上仍然只是微笑,但是明顯已經有些僵硬了。想必是因為老闆所說的鬼行淵的那件事,他也有些掛不住臉。畢竟,地府被耍了,還暫時不能奈何對方,實在是一件讓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作為陰陽人,我不僅是為了消除那些厲鬼而存在的,換而言之,我就是地府的代言人之一,雖然不受地府管轄,卻必須要修滿功德才能夠證得大道。至於飯店。」老闆沉思了片刻,「黃泉飯店的存在,就是為了讓人間界也有黃泉之力的存在,你穩定那些客人們魂魄的同時,他們也會感受到黃泉的力量,能夠變得更溫順,更順從的讓陰差們帶走他們,減少陰差們的工作量。」
「不錯。」崔判官也唏噓道,「以前,投胎者少,生者少,死者更少,每逢大災我們的工作會有些困難,也就當做是偶爾加班了,但是現如今,每日的死者都是以前的數倍多,陰差考核卻不能夠寬限放鬆,陰差的總量比起幾百年前也上升的可憐,讓那麼多陰魂在地面上遊盪也實屬無奈之舉。」
說完,崔判官又低頭往本子上添了幾筆:「就連我也遠沒有以前那麼清閑了,就連這次要送你回去,特意來了鬼門關,也得抓緊時間盯著些生死簿,刪改添減,這幾十年,本官也就休息過五天而已,唉。」
這麼說來,我倒是有些明白了,但是:「但是,他們為什麼要設計我,呢?」
說實話,我和老闆之間,其實也就是契約關係,就算是捉住了我,也不可能讓老闆豁出命去幫我。那麼,設計我對小涅城那個人,又有什麼好處呢?
「自然是因為,你是我選定的繼承人。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把飯店交給你。」老闆有些咬牙切齒的說著,又是深吸了一口氣,「你有那樣的血脈,又有世傳的陰陽瓶,有朝一日,你一定能比我更完美的掌控陰陽瓶的力量。如果不是因為有人幫了你一把,你早已經被困在了那座城裡,怕是連個全屍都不剩。也幸虧他害怕沾染了陰陽瓶的因果,沒有親自動手。」
「明松,你記清楚了,陰陽瓶的力量,旁人是不能幫你的,你只能靠自己來和它合為一體,到時候,該懂的不該懂的,陰陽瓶都能夠告訴你。」老闆說著,抬手輕輕推了我一把,把我推到了那陰兵身邊,「快回去吧,不要再耽誤了。」
崔判官見此,便也合上了生死簿,收起笑容滿臉嚴肅的站了起來:「出去以後,緊跟著他,不要左右張望,更不要回頭。切記,絕不能回頭。」
說著,崔判官忽然抬手,執勾魂筆往我眉心點了一下:「有次憑證,可使肉身還生,百邪不侵。」
我用力點了點頭,又看向老闆。
她沒有再說什麼,也只是輕輕點頭,示意我可以離開了。
「老闆,你什麼時候回來。」我抿了抿唇,還是開口問道,「這幾年,你都沒來過飯店幾次。」
老闆卻只是苦笑:「我回不去了。」
「明松,我肉身已死,飯店裡有判官們合力設下的陣法在,回了飯店,我就會受到黃泉之力的鉗制,力量也會有所削弱。」老闆說完這話,倒像是有些鬆了口氣的樣子,「不然,你以為我是帶著肉身停留在這九泉之下的么?」
我整個人都被老闆的這段話驚呆了。老闆,怎麼可能?
「沒騙你。」老闆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趕緊去吧。你肉身已死,再不走,等你涼透了又醒來的話,會被醫院關起來做研究對象的。」
我完全沒有辦法接受老闆所說的這件事,可是,再不出去,確實就晚了。
我後退了幾步,往著那漆黑大門的方向,轉身。
我不敢再回頭去看崔判官和老闆的臉,因為我已經感受到了,他們對我的那種殷切的期待,還有,壓得我喘不過氣來的,盼望。
因為只有我知道,我心中只想遠離他們所說的這一切,不想再和什麼陰魂厲鬼地府有半點牽扯,可是,卻根本不可能遠離。
我深吸了一口氣,跟著那陰兵往那團門中間的黑霧走去。
幾乎是一瞬間,眼前就又明亮了起來,就好像那看似濃重的黑霧只有薄薄一層。
這裡的光芒全都來自於道路兩旁一閃一閃的藍綠色鬼火,只是鬼火再往外側卻還是黑乎乎一片看不清楚是什麼東西,完全照不亮,就好像我們其實是行走在一座挖空了的山中,兩旁只是石壁。
眼前是一條約莫能容納四人並肩而行的小路,我正走著,卻忽然又聽到了老闆的聲音:「明松,等等,我還有東西要給你!」
我下意識的想要回頭,卻忽然滲出了一層冷汗。
也不是冷汗,畢竟我現在也只是一個魂體,根本不會有出汗這樣的生命體征。我只是覺得,忽然後背一涼,從後腦勺到尾椎骨似乎有電流穿過,一陣發麻。
崔判官千叮嚀萬囑咐的說,不能回頭,我卻在走過了鬼門關的短短几分鐘之內就險些打破了這個禁忌。
帶路的陰兵就走在我正前方,背後卻是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在模仿老闆的聲音,想要讓我回頭。
我又想起了在青欒寺後山見過的魍魎,可是,魍魎只是能夠做到最簡單的模仿,可是身後那個聲音,卻好像能夠洞察人心。
我深吸了一口氣,抬手捂住了耳朵,跟著陰兵的腳步亦步亦趨,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不能夠再回頭了。
就好像是,俄爾普斯曾走過的那條路。
冥途將盡,他卻因為妻子的呼喚回過頭去,最終也沒能讓妻子活過來。
我打了個冷戰,心中更加警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