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鳴玉
「你確定是我當時說的那個孩子么?」我開口問他,想要再確認一下。
「肩膀上有個花型的胎記嘛,落網的人販子承認了,因為那個孩子特徵很明顯,他們沒忘記。」申簡的語氣有些沉重,「全家都死了,現在完全不知道那個孩子的下落了,也不知道那個孩子是不是逃走了,還是被富商轉手給了別人。」
聽到這裡,我有些頭疼,也只好開口道:「知道了,還是先幫我關注一下那孩子的消息吧,先不用太費心了。」
這件事情,還是得和周薇薇商量一下再說,也許她會有什麼別的辦法也不一定。
「好,現在抓到的那些人供出來不少孩子們的線索,我這邊人手也有點分不過來,回頭我把資料發給邢運和另外幾個朋友,讓他們幫忙看一下。」申簡那邊極其喧嘩,一聽就知道是在加班。
我匆忙結束了這次對話,打算先離開這裡了。
可是,一抬頭,卻看到了數雙充滿了惡意的眼睛。
「是活人吧,是吧?」
「不太像啊,聞不到味道。」
「我聽到心跳了,好像還有肉味。」
「真是活人?」
「活人又怎麼樣,又不能吃,你想犯禁?」
我站在飯店門口,只是不知所措。那兩個老太太已經不見人影了,我站在飯店門口,完全不知道眼下這樣的情況要怎麼處理。
「勞駕讓一下。」我試圖糊弄過去,從人群中間擠出去。
如果不是因為不想鬧事的話,我現在把明燦叫出來才是最好的選擇,但是,我現在還不知道這家飯店的主老闆是什麼人,如果傷到了這些客人,又因為這件事和他結下了仇怨,恐怕不太好。
我抿了抿唇,用力擠了過去,卻瞬間被裡裡外外的客人們堵在了中間,連站在飯店門口時候的那一小片自由的空間都沒有了。
「是活人啊,活人來飯店做什麼。」
「嗨,你懂什麼,普通的飯店哪有這裡的好吃,恐怕是什麼來獵奇的吧。」
他們議論紛紛,全然沒有避開我的意思。
「不如把他吃了吧,都已經看到我們了,怎麼可能讓他活著出去。」
「是啊是啊,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他的肉一定會很好吃啊。」
我進退不得,只能站在原地,聽她們商量要怎麼處置我。
就在我幾乎快要讓明燦出來的時候,耳邊那些喧嘩的聲音忽然就安靜了下來。因為,有一個人開口說話了。
「你們,不想變成食材的話,就趕緊給我走開哦。」
是他?我不敢置信的回頭。
人流已經自覺地分開,露出了一條能容納兩三人走過的小徑,直通飯店裡面。
「叔叔,又見面了吶。」那孩子微笑著,歪著頭看我,「還好我有聞到你的味道,不然會被這幫人撕碎的吧。」
他的笑容是那麼的乾淨和純潔,我看不出半點惡意和捉弄。
「能在這裡看到你,真是很意外啊。」他說著,便不再看我,而是轉身往飯店裡走去,「請跟我過來吧。」
「小老闆,可是,他是,他是活人啊。」有人忽然出聲道。
那孩子耳朵很敏銳,聽到這話的一瞬間就又回過頭看了過來。
「這可不是你能碰的活人。」他的眼神忽然就冷冽起來,就好像剛才微笑著看我的是另一個人。
說著,他身邊穿著旗袍的少女忽然就化成了一道閃電一般的痕迹,揪出了剛才那人。
那是一把薄銳的匕首,看上去甚至和我手裡那把從周玄手裡得到的匕首不相上下。
手起,刀落,一道鮮活的魂魄已經消散在了那少女的匕首之下。
「還有誰,想提前去投胎呢?」那孩子再次露出了那種人畜無害的笑容,可是周圍的一圈人卻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空間頓時又變得開闊起來,「我說過的吧,吉祥飯店,不可以惹事,不可以做讓我不高興的事情。」
他的眼睛向著四周掃視了一圈,卻連一個敢直視他眼睛的人都沒有看到。我驚訝於他的身份,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直到他又走了幾步又喊我,我才反應過來,趕緊追了上去。
「吶,叔叔你到底是什麼人呢?」在飯店二樓的一個房間里,他這麼問我。
「我是,黃泉飯店的掌柜,岳明松。」我咽了口唾液,問他,「你呢,你又是什麼人?」
「能開的起這麼大的一個飯店,你的年齡真的是看上去的這樣么?」我深吸了一口氣,有些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沒辦法,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我就體驗到了那種和瓶三出現的時候一樣的靈視感,現在,整個房間里只有我們兩個,而且很明顯,這裡絕對是他的地盤,如果他想對我做什麼,我是絕對不可能跑得了的。
「如你所見,我是這裡的老闆啊。」他輕笑著說道,「原來叔叔是掌柜啊,不如你辭職來給我打工吧,工資待遇我可以給你翻倍哦。」
「這個,不行。」我仰著頭後退,緊緊貼在椅子靠背上,防止他湊過來的臉貼到我臉上,「我和老闆簽了長約的,不能跳槽。」
「唔,那還真是可惜了,叔叔你很能幹啊。」他聳聳肩,坐在了我對面的椅子上,輕輕晃著小腿。
這時候我眼中的他,就和那時候在湖邊看到的一模一樣。那種漫不經心的餵魚,最後卻把魚都喂死了的態度。
當然,最後沒有死的,只是當時的場景是在太過詭異,讓我的記憶深刻的不得了。
「心鬼,你為什麼,會一眼就看出來的。」想到那裡,我忍不住問他。
「一眼就看到了啊。」他還是歪著頭看我,「太明顯了。」
「原本是想去餵魚再打打牙祭的,沒想到燒烤師傅都死掉了,就只能回來了。沒想到,會遇到叔叔你這麼有趣的人呢。」他輕笑著看我,就好像我是什麼有趣的玩具。
我忽然想到了孟婆的眼神,那時候,孟婆的眼神也是這樣的。
這個房間本身也有些陰濕,我今天考慮到大半夜的估計還會在外面,所以多穿了一件外套。可即使是這樣,我也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你叫什麼名字啊,怎麼會,年紀這麼小就開了這樣的飯店的。」我決定還是好好問一問它的來歷,就看他會不會回答我了,「是家裡人給你開的么,家裡人,沒和你在一起么?」
聽到我這麼問他,他低著頭作沉思狀,半晌才回答我說道:「說起來,這個確實是爸爸給我投資的呢,不過他已經死掉了呀,你要見見我爸爸么?」
他就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有趣的話題一樣,興奮地跳了起來,沖向一邊的書架。
那書架上擺滿了陳舊又懷古的線裝書籍,甚至還有不少竹簡,剩下的就是一些古董樣的裝飾了。倒是很符合這家飯店整體的氣質。
不知道他怎麼擺弄了一番,不多時,那書架忽然發出了輕微的摩擦般的聲響。
緊接著,那書架上忽然多出了一個透明的玻璃狀的球形容器,看上去五彩斑斕,甚是好看。可是,我的心卻已經有些打顫了。
這孩子,他說,要讓我見見他的爸爸。
他的爸爸,是被關在了那個小小的玻璃球裡面了么?
那玻璃球比他的腦袋還要大一些,那孩子捧著那大大的玻璃球,搖搖晃晃的沖著我跑了過來,放在了我們兩個座椅中間的小茶几上。
「喏,叔叔你看。」他興奮地指著那玻璃球說道,「這是爸爸,媽媽這是哥哥,這是姐姐,這是大哥哥,這是妹妹,好多妹妹。大家都在這裡了,每天都團團圓圓的,很棒吧。」
他咧著嘴大笑著,就好像是在給大人們看自己剛在美術課上學著畫出來的全家福。
可是在我的眼裡,那五彩斑斕的玻璃球里,卻是一張張痛苦的扭曲的臉龐。
一張張臉孔布滿了整個玻璃球,裡面五彩的光芒就好像是什麼能讓人靈魂灼燒的東西,讓我不寒而慄。
這孩子,究竟是什麼人?
「看,他們很高興呢。」他燦爛的笑著,像是炫耀一般的看著我,「你看,哥哥,這樣的話大家就能一直一直的在一起了。」
我只覺得後背上,滿是冷汗,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或者說,面對這麼天真的一張臉,面對這麼多痛苦的掙扎著的靈魂,什麼都不敢說吧。
是恐懼,完全沒有辦法掙脫的恐懼。
這個孩子,究竟是怎麼回事?可能滿腦子都是這樣的問題吧,但是,卻完全開不了口,甚至連剛才那樣問問題的套話的勇氣都沒有了。
迄今為止,這個孩子對我也都是友好著的,但是,他所做的,卻並不是什麼友好的事情。
我顫抖著,緊緊地盯著那個彩色的玻璃球。
「對了,叔叔,我接下來說的,你要聽清楚呢。」如同夢囈一般的聲音迴響在我耳邊,把我的思緒從那玻璃球里拉了出來,「夜闌人靜,鳴玉傳聲小。我的名字,是鳴玉,風鈴響聲的意思,鳴玉哦~你一定不要不要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