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下水道中的鼠王
見到迪山臉上疑惑重重,搖頭一嘆道:「葛司長手眼通天,他的能力遠非我們能想象。他可能是事先發現了什麼,先走一步引開了御城司的注意力。」
迪山與眾人揮淚灑別,只留下他一人回到了鐵匠鋪。看著這些熟悉的工具,往事歷歷心頭。
在這十六年來,每天的啰嗦而又質樸的叮嚀已久在耳邊回蕩,那個終日為了自己親事憂心的老爹,似乎從一代御城司司長真正變成了一個普通人。既然他知道總有一天會暴露身份,卻依然在為自己的親事煩憂,他何嘗不是想要這種平凡的生活一直持續下去?攥著那把老爹慣用的大鐵鎚,他似乎還能感受到那熟悉的溫度。
「老爹……」迪山最終蹲在冰冷的火爐旁,無聲的嗚咽。然而,這可能也他此生最後一次懦弱了。
這一晚,迪山喝完了所有的裂冰酒,沉沉睡去。他決定去參加明天的角斗場的賽事,這也是他唯一能夠洗白自己的機會。在這十六年來,他被眾人細心的呵護,而如今他只能依靠自己了。
但迪山可能沒有料到,自己的麻煩還遠不止如此。
迪蘭城,西城區,海神殿。
金碧輝煌的大殿中,燈火輝煌,香氣繚繞。在一座高足數丈巨大的神像面前,迪蘭崇御與晏天機對面而坐,臉上都泛著憂慮。
「汪洋之書就在我們的不遠處,但我無論如何都無法推算到具體位置。海庭王此次在背後推波助瀾,對我們的影響太大了。」晏天機閉著雙眼,眉頭緊鎖。
老皇帝微微嘆口氣,道:「有些事,本不是我們能掌控的。」
「不過,還有一件事很有意思。十六年前消失的那人又出現了。」老皇帝話鋒一轉道。
「陛下說的是葛長林?這樣也好,巴彥的矛頭也要轉向了。對我們而言也算是一件好事。」晏天機睜開雙眼道。
「還有,蒸汽聯邦的斯摩爾患了絕症,命不久矣。」老皇帝再次道。
晏天機聞言微微一愣,剛舒展的眉頭再次皺起:「看來,混亂之潮真正的要來臨了。我的人從符童那裡得到了消息,帝師已經離開法師團有一段日子了。」
「既然不佔上風,那就求穩吧。我希望太子儘快大婚,等到他順利登基,我們的機會就來了。」老國王起身對著那巨大的海神像拜了一拜,默默離去。
等到老皇帝離去之後,晏天機將視線望向了東方,微微嘆息道:「鐵心船長,王國欠你太多了。」
迪蘭城的下水道,鼠王的國度。
迪蘭城坐落在海島之上,為了在風暴中便於排水,在建造之處便設計了複雜的地下排水系統。世界在陰暗交匯和各種命運的糾纏中得以平衡,有光明自然會有黑暗。迪蘭皇室在三千多年前開始統治迪蘭城,但迪蘭城的地下卻被另一類人群所統治,那就是鼠群。鼠群並非是真正的下水道老鼠,而是一支隱藏在黑暗中的隱秘勢力。他們與地上的生靈無異,只是在黑暗中求存,但卻很少介入地面上的紛爭。迪蘭皇室自然知道他們的存在,但卻始終無力圍剿。因為這些鼠群甚至比霧帆島的海盜還要難纏。
歷任鼠王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來歷神秘,被各大執事共同推舉而出。比起地上的迪蘭皇室的世襲制度,看似還要公平許多。寒雨季節降臨,鼠王的誕辰將至,各地的街鼠開始爭相進貢。從本質上來說,這些街鼠並非屬於鼠群。而是介於地面勢力和鼠群之間的群體,他們不事勞作,專門做一些坑蒙拐騙的勾當。只要足數納貢便會在地面圍剿時,接受鼠群的庇護。
這些街鼠雖然作惡多端,但卻一直被迪蘭皇室默認存在,如果沒有什麼大案,甚至懶得去理會他們。畢竟,從深層意義而言,長久治安並不利於王國統治,混亂和和平相得益彰的國度才能突出出統治者的威嚴。
時值深秋,寒雨一陣接著一陣,地上的氣溫驟降,而鼠王的巢穴中卻依然溫暖濕熱。
鼠王的巢穴是一個大型的方形的石室,四壁上刻畫著抽象的線條,其中的意味複雜難明。石室的中央是一個裝滿綠色液體的水池,隨著咕嘟咕嘟的氣泡,一個醜陋的龐然大物冒出頭來,聽從水池邊的執事們彙報鼠群的情況。
「陛下,侍君者索要的貢品越來越多,我們恐怕已經支撐不住了。」這四名執事全身包裹著的黑袍,由於長期在地下生存,身上都長滿了綠色的苔蘚,看起來極為噁心。
「鼠群的進貢還不夠?」這龐然大物像是一具被誰泡浮腫的縫合屍體,腦袋的裂縫中還在不斷往外冒著汁水。
「還差三成。」其中一名執事回答道。
「如果不按時交接,侍君者就會在鼠群中投放致命的瘟疫。」這名執事再次補充道。
「該死,我早就知道不能跟它們打交道。」鼠王的身體在綠水中亂顫,似乎極為憤怒。
「讓那些街鼠放開手去做,但記住,最好不要觸怒地上的貴族。那些人類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可怕。」鼠王下達了命令,又潛回到了綠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