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一等東寧
「生擒虜酋!」
「生擒虜酋!」
崇禎皇帝興奮的搓著手,不停的在寢宮裡邊反反覆復的念叨著這句話,興奮的難以自制,活像是個期盼了整整一年之後終於受到夢寐以求的禮物的孩子。
「自神宗朝以來,東虜日漸猖獗,屠我邊民侵我土地,國事傾頹……」就好像是在宣洩鬱結已久的情感,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語:「今終於擒獲虜酋!我大明中興之期將自今日始!」
就好像是剛剛做完了體力活兒,崇禎皇帝無力的癱坐在椅子上,臉上的興奮之色不僅沒有消退,反而透著一種病態的潮紅,喃喃的念叨著:「大明邊患已平,終於可以告慰歷代先皇在天之靈了!這張寧……這張寧果然不負朕之厚望……能臣,能臣也……」
旁邊的曹化淳從小太監手裡接過茶盞子,恭恭敬敬的遞到崇禎皇帝手中:「萬歲爺,雖說平定遼西生擒虜酋是那張寧的功勛,卻也少不了萬歲爺慧眼識人。若是沒有當初萬歲爺的深厚信賴,即便是那張寧有天大的本事,終究不得施展出來。能臣與賢君,便如強弓與利箭一般,缺一不可!」
這話雖然帶著很明顯的阿諛之意,卻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張寧之所以能在遼西開創大好局面,直至今日生擒虜酋,若是離開了崇禎皇帝的大力支持,終究會成為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哪裡還會有現如今的輝煌大勝。
自崇禎皇帝繼位以來,災難頻仍戰亂四起,大明朝已隱隱顯露出末日的種種跡象。雖然有以雷霆手段平定閹黨的開門紅,卻很快就被金軍打到了北京城下,武備鬆弛國防不力的局面已顯露無餘,再加上蜂擁四起的西北流民之亂,真是疲於應付卻如抱薪救火,往往是撲滅了東邊西邊又起,已徹底應付不過來了。
好在那張寧果然不負朝廷厚望,沒有辜負崇禎皇帝的大力支持,按照「正守奇攻」的方略執行下去,才剛剛一年的時間,就連戰連捷,直至打出扭轉乾坤的輝煌大勝。
僅憑生擒皇太極這一事,張寧就一定會成為大明朝的定海神針,成為武將中風頭最勁的人物,而宣慰軍也第一次在戰略層面上壓過了關寧軍。
自從宣慰軍圍困廣寧之後,素來自行其是的關寧軍也就顯得恭順了很多,再也不提「虜軍勢大」「急切難治」的陳詞濫調,再也沒有和朝廷敷衍塞責,而是選擇主動出擊。
那祖大壽當初是何等的囂張,在北京保衛戰的時候竟然敢直接帶兵脫離戰場,現如今的奏請摺子也一個接著一個……
如果說剷除以魏忠賢為首的閹黨是開門紅的話,那麼,生擒皇太極則一定會成為崇禎皇帝的另外一個高峰。
作為宣慰軍的監軍,楊紹廷肯定會在第一時間發來捷報,但崇禎皇帝本人和整個朝廷,卻對楊紹廷的捷報置之不理。
朝廷無視監軍,這在歷朝歷代都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但卻真實發生了。
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楊紹廷和張寧的戰略出現了重大分歧。
按照楊紹廷的意見,肯定是乘勝追擊直搗黃龍,馬上揮兵東進,攜新勝之餘威朝著遼東進發,最好能夠直接攻克「大金國」的「國都」盛京,徹底平定困擾大明朝幾十年的兩遼之亂。
但張寧的意見卻和楊紹廷相反。
張寧一力主張暫緩進兵,先完全穩住遼西局勢,然後利用皇太極的「歸降」,把兩國交戰的事實演變成為大明朝內部的平叛。這不僅僅只是一個名義上的事情,而是出於戰略高度的考慮:只要把針對「大金國」的戰爭變成內部平叛,就會撕裂遼東的金國勢力,或者是拉一派打一派,或者是坐山觀虎鬥。敵我雙方的實力此消彼長之下,反而會愈發的穩妥。
到了那個時候,無論是採用正式方式還是直接大兵壓上,都非常有利於以後的局面,可以建立起長治久安的統治。
畢竟遼東已經在事實上分割出去了這麼久,僅憑短時間內造成的戰場勝利,未必就能維持平穩的統治。
張寧根本就不想再建立一個「奴兒干都司」,而是想把兩遼之地完全消化吸收。
毋庸置疑,這絕對是長治久安之道,但卻需要更多時間和精力。
楊紹廷的方略雖然不是那麼穩妥,卻可以立竿見影,而且充分考慮了大明朝日漸窘迫的財政狀況,似乎更現實一點。
這兩種戰略,很難說哪個更好,但朝廷卻毫不猶豫的選擇支持張寧,而徹底摒棄楊紹廷。
原因無他:所有的煌煌大勝都是張寧打下來的,既然已經打出了這麼好的局面,必然要繼續堅定的按照張寧的部署執行下去。
第二日,朝會。
廣寧大捷,對於朝廷而言並不是一件意外之喜。
畢竟幾萬大軍已經把廣寧圍困了半年之久,廣寧和那裡的金軍早就成了瓮中之鱉,什麼時候拿下來只不過是個時間問題而已。
真正的驚喜是生擒了皇太極。
這絕對是一個巨大的意外之喜。
只要拿出了皇太極,對於民心士氣有著極大的鼓舞作用,而且有著非常重大的政治影響力。
因為事先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所以在這次朝會上,只要圍繞皇太極本人和兩遼的局面做文章。
作為內閣首輔大臣的周延儒,毫不保留的選擇支持張寧的「宜緩不宜急」的戰略,對楊紹廷的「火速東進」方略完全就是一種嗤之以鼻的態度:「楊監軍所言……不過是書生之見,或有些血勇奮進之心,終究不合時宜。朝廷平定兩遼,意不是滅金平叛,而在於長治久安……」
其實,兩遼的形勢到底是什麼樣子,身在遼西的楊紹廷肯定比身在京城的周延儒更清楚,但周延儒還是很不客氣的全盤否定了楊紹廷。
這主要是因為張寧是「周黨中人」,當初那個正守而奇攻的戰略就是周延儒提出來的,他當然會無條件的支持張寧。
周延儒的這個態度,完全在眾人的預料當中,雖然有些人甚至是其他的內閣成員並是很贊同他的觀點,奈何張寧的輝煌大勝是實實在在的。
有了廣寧之戰的底氣和生擒皇太極這個扭轉乾坤的天功,在這個事情上,周延儒有著絕對的發言權。
「如卿所言,朕意亦是如此!」這個時候的崇禎皇帝,看不出絲毫的興奮之色,反而愈發沉穩,說話也更有底氣:「朝廷終究是朝廷,遼事如何終究要參聽宣慰張寧的意思,遠隔千里還是應該充分尊重臨敵將帥的意見,眾卿以為如何?」
皇帝本人和內閣首輔大臣已經定了調子,也就只能這樣了。
大的戰略已經定了下來,緊接著就應該討論如何處置皇太極這個問題了。
現在的皇太極已經走在押送往京城的路上,數日之後就會到達,在這之前,一定要商量出一個具體的處置方案。
就憑皇太極和努爾哈赤父子「犯上作亂」「屠殺邊民」「抗拒天威」等等這些個事實,光是罪名就能寫滿一本書了。雖然崇禎皇帝本人真的很想將他千刀萬剮,卻也只是想想罷了,並不能真的那麼做。
一來是因為皇太極上了降書順表,雖然是因為兵敗的局勢所迫,終究算是投降過來的。大明朝畢竟是上國天朝,若是真的一刀把他砍了,反而會顯得小家子氣。而且大明朝對歸順的外藩,素來秉行著寬容懷柔的方略,只要「幡然醒悟」,就可以「從寬處理」,就算是有所懲罰,最多也只是象徵意義罷了。
再者,現在的張寧僅僅只是基本平定了遼西,大金國依舊佔據著遼東,算是還有「半壁江山」。若是直接把皇太極一刀砍了,對於接下來平定遼東就會很不利,必然激起金國殘破的激烈抵抗。若是寬大處理,反而有利於彰顯大明朝的寬容,有利於進一步分裂對手。
在如何處置皇太極這個問題上,崇禎皇帝已經想了整整一夜,最終決定封他一個「懷順侯」……
但是,這僅僅只是崇禎皇帝一廂情願的想法罷了。
幾乎所有的朝臣都反對這麼干。
懷順二字,一般都是封給來降的對手,本身並沒有任何問題,但這個侯爵就顯得有些輕忽了。
若只是封侯的話,以後若再有前來歸降者,朝廷如何對待?
不管怎麼說,也不管大明朝是不是承認,皇太極也是面南背北的一國之君,大金國是事實存在的。皇太極才封一個侯爵,以後若是大金國的親王貝勒前來歸降,總不能蓋過皇太極去吧?難道只能封他們一個伯爵或者子爵?
那顯然是太低了些。
雖然現在大明朝的爵位還遠遠沒有到爛大街的地步,卻早就不如以前金貴了,頂著伯爵頭銜的從三品官員比比皆是。雖說官職和爵位不能直接掛鉤換算,這個侯爵也確實是太低了。
反正皇太極已經歸順,就算是封個傳說中的一字並肩王(當然那是不可能的),也改變不了階下之囚的本質,更不可能擁有任何許可權,充其量也就是享受一定的生活待遇而已,還不如大度一些,弄個更高一點的虛銜兒給他。
經過一番商議之後,崇禎皇帝終於同意了眾多大臣的觀點:加封皇太極為懷順公,算是給一個公爵的頭銜兒……
張寧平定遼西,這麼大的功勞,肯定是需要高封厚賞,但大明朝從來就沒有異姓封王的傳統,就算是在開國支出封過幾個異姓王,也多是死後追封,算是一種哀榮而已。按照這個傳統,就算是張寧的功勞再大也是不可能封王的,充其量也就是一個公爵而已。
當然,所謂的爵位,只不過是一個榮譽稱號,既不是官職也不代表權利,還需要拿出一點實實在在的東西。
「朕意加封張寧為一等東寧公,眾卿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