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畏懼的臣子們
張止嫣走了,知道她存在的人,一夜之間都知道了,這個消息就像是一個緊急情報一樣,快速的在洛陽城中擴散,只要是知情人士,立刻在第一時間獲悉情報。
無論是野火全員,還是青壯派官員,亦或是江湖中人,都無一例外得知了這個消息。整個洛陽城就像是進入了警戒狀態那樣令人不安。
負責傳遞消息的自然是擁有這種能力的野火,巳蛇第一時間做出了這個判斷,而這個判斷也是異常的正確。
張止嫣與楊曠的關係,想必都能看得出,沒有人會傻到覺得他們之間只是單純的師兄妹同門情誼,三年前便能看出其中的男女之愛。
而為何巳蛇會如此慌張迅速的去讓局內人第一時間獲得這個消息,自然是有他的考慮。張止嫣為何突然離去,楊曠並沒有告訴任何人,可巳蛇卻認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那就是無論緣由,他們都不能在觸碰這個忌諱,不僅僅是因為主子是皇帝,更因為這件事本身他們就不知情,一旦觸怒了主子,那麼肯定會有人遭殃,所以他還是選擇了自作主張的去散步情報,就算事後主子責怪,他也一人承擔。
亥豬是第一個聽到消息來找他的人,一路飛奔過來大汗淋漓,在這晚上顯得十分的狼狽,尤其是衣衫不整,完全就是剛下床便馬不停蹄的趕過來了。
「止嫣姑娘怎麼離開了?到底為什麼?」
「我也很想知道,可是主子沒說,只是讓我安排人手保證她的安全。」巳蛇無奈的搖搖頭道:「你其實不必趕過來問我,只需要記住不要再提就行了。」
亥豬一臉的鬱悶道:「都這個時候了,你不清楚還找人到處通知,就算你是想保證大家不去觸怒主子,也不該弄這麼大的動靜吧。」
「我就通知了知情人士,其他不知道止嫣姑娘的人,我一概都沒有考慮。」巳蛇冷冷的回答道,想必平時跟幹部們聊天的輕鬆,轉變實在是太大,可見事情的嚴重性。
亥豬咽了口口水,忍不住對這件感到一陣膽寒,畢竟是主子的私事,他們也不好過多的去接觸,可是這件事太過突然,平日里只要是張止嫣任何的動作都會有主子下達額外的關照命令,但這一次,僅僅是簡短的保護命令,完全不像是主子的風格。
「你認為發生了什麼事情?」亥豬將問題拋給了對方。
巳蛇面色冷峻到了極點,回答道:「我不知道,我甚至都沒有考慮,憑直覺才通知你們的。這件事情,你就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吧,止嫣姑娘的離開,必定是有原因的,既然主子不說,就代表他不希望有人知道。」
亥豬無言以對,但他是明白的,肯定是發生了不好的事情,他也有所謂的直覺,特別是對於旁人的直覺。按道理來說,如今太平的局面,主子好不容易清閑下來,也有足夠的時間陪伴止嫣姑娘,他堅信主子和止嫣姑娘是真心相愛的,可為什麼?為什麼偏偏在這個不應該發生裂痕的時候?
其他幹部們也來到了此處,野火的總部從未弄到這種緊張的氣氛,三年以來至少是沒有的,而那些幹部們的神情反應,明顯是往日不能相比的。
巳蛇按照跟亥豬所說的話,重複了一遍,幹部們聽后也是不解其意,對於主子和止嫣姑娘突然的分開,感到不可思議之外,還有一種更深的擔憂。
「好了,你們都散了吧,別在這裡待著了,我也只是自己的猜測,究竟發生了什麼,就算我們有能力破解,也不可以有任何的僭越,你們很多人都是老幹部了,都清楚主子的脾氣,就不要再惹主子不快了。」
幹部們也有三位新幹部,裴一凡也在其中,他是最令不清狀況的人,甚至都不認識這位止嫣姑娘是誰,他終究是敵不過好奇的心理,追問道:「此女莫不是陛下的.」
「不要多問。」巳蛇瞪了眼裴一凡,「不該問的就不要多嘴,你也是好不容易才爬到幹部這個位置的,不要因為不相關的事情,害了自己。」
裴一凡嚇得一縮,心想這件事還真的挺嚴重的,他以前一直跟著崔雲逸,多少從對方的嘴裡聽到些關於這位陛下的傳聞,相比他以往在南夏生活的情況,似乎這位商帝比夏帝更讓臣下們畏懼。
如果說夏帝是出了名的英明,那麼商帝便是令人畏懼的君王,兩者之間各有各的優勢,所以這個天下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誰也說不清,畢竟兩個皇帝都是不世出的帝王。
亥豬上前拍了拍裴一凡道:「未羊,事已至此,這是最好的態度,今日的事情,你不能有絲毫的泄露,這不僅關乎你自身的安危,也關係著商國的發展。」
「我明白了。」裴一凡不敢怠慢,他也不想失去這麼好的前程,他早就不是那個意氣行事的少年了,這些年的成長曆練,也讓他對這個天下有了新的認識。
巳蛇點了點頭,幹部們便紛紛散去了,但亥豬沒有離開,就站在原地一直盯著他看。
「你還有什麼事情嗎?」
「我覺得你似乎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巳蛇看了他一眼道:「這個時候開玩笑可不好笑。」
亥豬搖搖頭道:「我也不是沒眼力的人,這個時候我也不會跟你開玩笑,你是不是覺得止嫣的離開讓你有些掣肘。」
「你這話什麼意思?」巳蛇皺起眉頭。
「我還是懂你的,自從成為野火首領之後,你不是一直都想著做出點配得上主子信任的事情嗎?是不是上次陸平來的時候,跟你說了什麼?」
巳蛇無奈笑了,見事情瞞不住他便也直說道:「你小子果然是察言觀色到極致的精明,沒錯,正如你所說,陸平的確給了我不少的建議,我是準備近日對斷念教發動一次奇襲,趁著太平時期令人遲鈍的機會,可是止嫣姑娘突然離開,讓我有些擔心陛下的情緒。」
亥豬嘆了口氣道:「一直以來,最受主子影響的就是你了,以前辰龍也跟我說過,你是一個難能的領袖,你唯一的弱點就是太過拘謹,到現在也是如此。」
「我要是不拘謹,就不是我了。」巳蛇解釋道:「你知道嗎?在主子曾經說要將野火首領傳給我的時候,我首先考慮到的不是自己,而是你和辰龍,因為比起天賦和才能,你們都比我更有能力,可是主子卻還是咬定我繼承野火首領,既然如此,我自然要拘謹,因為一個不小心,我就怕毀掉主子的大局,你懂這種感受嗎?你一個天天只求自保事事避之不及,你真的能懂嗎?」
亥豬不得不承認道:「我是不懂,但看在主子的信任上,你必須擔起這個責任,野火首領的身份你是無法擺脫的,難不成事到如今你還打起退堂鼓了?」
「有點吧,說不清到底有沒有,我唯一的擔心,便是止嫣姑娘的離開會讓陛下改變多少。」
「你不是不確定到底發生了什麼嗎?難道你沒有跟他們和我說實話?首領,你到底在想什麼啊?」亥豬聽出了一些蛛絲馬跡,堅持要問個究竟。
巳蛇無神的望著他,幽幽道:「止嫣姑娘離宮的時候,我看見了,她的表情,很失落、很絕望、很傷心,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來,豈能不知道?」
「為何你要騙大家,難不成你不相信野火嗎?」
「你都說了,我是野火的首領,便不能輕易的相信任何人,你能保證野火中沒有叛徒嗎?」巳蛇反問道:「任何的事情都有可能,這是我從主子身上學到的,主子以往親自統領野火之時,除了精密布置之外,也有膽魄去博弈,我想要做到的,便是那份膽魄,所以我要學會去懷疑。」
亥豬聽的難受極了,他沒想到一個晚上竟弄出這麼多的事情,原本太平歡樂的氣氛,轉瞬便成了緊張和憂慮,心煩意亂的他,一氣之下的捶了下桌子。
聲響讓巳蛇動容,喃喃道:「原來你也是個有脾氣的人?」
「誰會沒有脾氣,你難道忘了當年是誰孤身潛入北唐廣陽去斷了龔起的後路的。」亥豬的聲音變了,似乎這個聲音才是他真正的表現,「巳蛇,我不管你到底在想什麼,我也不管你到底有沒有擔當,至少你現在是野火的首領,我會尊重你所有的決定,也會無條件的執行,但是至少,你得拿出相對應的表現和成果。」
巳蛇似乎並不意外,他早就知道亥豬真正的本事,聽到這樣的話,僅僅是點頭回應,沒有額外的話語。
亥豬說完後轉過身去,留下最後一句話道:「放心去辦你的事情,今晚發生的事情,也不關你的事,一切,都要由主子來決斷,沒有任何事情,可以高過主子。」隨著話音落,亥豬也離開了野火總部,悄無聲息。
翌日清晨,崔雲逸黑著眼圈在洗漱更衣,準備上朝,昨晚他聽說了那件事之後便難以入眠了,試想一下任何人聽到這種事情都會手足無措,畢竟是他們無法觸及和干預的,自然會對陛下的反應感到驚慌。
可以說崔雲逸的精神低迷到了極致,他渾渾噩噩的整理了衣裳便上了馬車,連跟父母請安都沒顧上,上了馬車便癱在座位上閉目養神,實在是太過勞累。
最要命的還不是徹夜未眠,關鍵今日還是朝會,今日上朝,他這幅臉色,若是被陛下看見,恐怕會暴露什麼,崔氏好不容易重新得到了陛下的信任,他可不想就這麼前功盡棄。
這件事情他也不敢跟父親說,即便他無比相信父親,卻更不想讓父親也牽扯進來,畢竟這種事情也不是父親能夠處理好的,還是不要多此一舉了。
立后之事,因為張止嫣的離開瞬間讓整個洛陽暗中變得緊張起來,無論是廟堂還是地下,都不敢喘氣了,因為那位站在大商頂點的陛下,可不是好惹的。
就這麼想著想著,馬車行駛到了朝堂外,崔雲逸心事重重的下了馬車,卻發現王昭榮早早的等著他。
崔雲逸好奇道:「你不會也徹夜未眠吧。」
「廢話,這麼大的事情,你覺得我能睡的好嗎?」王昭榮沒好氣的說了句,聲音中也夾雜著許多憔悴。
「聲音小點,你生怕別人聽不見是吧。」崔雲逸數落道。
「你就別給我添堵了,我又沒說出來。」王昭榮不必崔雲逸輕鬆多少,「昨晚一夜之間,不知道掀起多少動靜,正好今早又要見到陛下,唉,不是時候啊。」
崔雲逸其實也深有同感,說道:「這個朝早上晚上都是要上的,陛下又不是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就怕萬一陛下性情大變,恐怕會對大商不利啊。」
「你就對陛下這麼沒信心嗎?」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也少在我面前裝蒜,」崔雲逸用充滿血絲的眼睛瞪他道:「陛下的能力我自然毫不懷疑,只是人終究會有盲目的一刻,陛下也不能免俗。」
王昭榮挖苦道:「你這可是士族的偏見,可是要治你大不敬之罪的。」
「有種你就去告狀,看看咱兩誰先倒霉。」崔雲逸也不懼。
王昭榮悻悻作罷,他還真沒那個膽子去告狀,尤其是今日這個緊張的朝會,更是令他一言難發。
其實他們都想著能夠熬過今日,便能安穩度過了,他們考慮到的可不僅僅是張止嫣的離開,而是正巧趕上立后的時間,這件事搞不好今日就要正式宣布了。
「你們兩個,在幹嘛?」這幅陰沉的聲音不用聽就知道是李玄武了,王昭榮懶得睬他,也就崔雲逸耐著性子道:「李尚書,你這是什麼意思。」
李玄武冷冷道:「沒什麼意思,就看見大家都在往朝堂走,就你們在後面慢吞吞的說悄悄話,不是很顯眼嘛。」
說的倒也是,他們的舉動實在過於刻意,崔雲逸也無奈道:「你也是知情人士,但你恐怕也不知道這件事的性質。」
「誰說我不知道,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吧,崔雲逸。」李玄武冷笑道:「大庭廣眾之下,我就不明說了,不要拿你的想法來猜測我的情況,你還沒這個本事。」
崔雲逸沉默了一會,不想與之爭論,便想離開。
誰料李玄武卻伸手攔住他道:「看你這幅沒睡好的樣子,想必是費神了很久吧,你在擔心什麼?這是我很感興趣的。」
「雲逸,跟他廢話什麼,一個瘋子而已。」王昭榮想拉著崔雲逸趕緊離開,多一刻也不想停留。
崔雲逸最後看了對方戲謔的眼神,還是跟著王昭榮繞開了對方朝著朝堂前進,心中各種感覺交錯,這一次,他好像是真的有些忌憚對方起來了。
而李玄武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心滿意足的望著兩人離開的背影,轉而又走到另一人的身邊,笑道:「看到沒有,你的師妹似乎讓他們很害怕呢。」
「我當你是朋友,勸你最好不要拿這件事來跟我開玩笑。」那人便是張奕之,他昨晚也接到了通報,對於此事,他很惋惜,卻又無能為力,更多還是陰鬱,而這件事情,他作為最能理解的人,根本不願跟任何人談論。
「張將軍難得主動上朝,我就不掃興了。」李玄武很識趣的收起了那個話題,轉而道:「你不覺得今日的朝會會變得很令人畏懼嘛,看看他們對陛下的畏懼。」
「他們會畏懼,是很好的情況。」張奕之面不改色道:「有了畏懼,陛下才能更好的發揮,我認識的陛下,可不會是因為這件事而大動干戈的人,畢竟算了,說了你也不懂。」
李玄武悠然道:「能讓崔雲逸那般害怕的陛下,同樣也是令你我二人畏懼的存在啊。」
「我與你不同,我並不畏懼陛下。我只是敬重他,忠誠於他。」張奕之很快的撇清跟對方的不同,「倒是你,明明是個局外人,卻非要擠進來,不覺得危險嗎?明明都看到其他人緊張的表現了。」
李玄武不屑一顧道:「大不了一條命罷了,我這條命早就該死了,若非陛下,我也沒有活下去的理由,哪怕陛下為此要了我的命,我也心甘情願。」
「當我沒說吧,」張奕之能感覺到相似的氣息,「走吧,朝會馬上就要開始了,我也很好奇陛下會是什麼心情上朝,我也想知道這件事的原委。」
「你瘋了嗎?你剛才不還說很危險嗎?」李玄武擔心道。
「我說過,我不畏懼陛下。」張奕之毫無感情的說了這句話,便朝著朝堂走去,李玄武怔怔的看著他,也無奈的跟了上去,在這百官的人潮中,走進了朝堂。
隨著百官們各懷心事的按部就班各自就位,號角聲也吹響了,這象徵著陛下要登場了,所有人的視線都緊盯著龍椅的背後,全場安靜的鴉雀無聲,那一頭傳來的腳步聲更是令人揪心,甚至連喘息聲都逐漸的變小了。
「陛下——駕到——」謝量海熟悉的聲音傳來,眾人不敢再朝那邊看去,紛紛跪倒一片,高呼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