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心丟了

我緊張到不能呼吸。

剛才那次下墜，我和李雪至少下墜了幾十米，這裡是哪兒？敲門的人又是誰？

我下意識往後躲，可一想到身邊是李雪，我又硬著頭皮往前挪了一步。

我伸手去撬門，李雪按住了我的手，「你要做什麼？」

我說，「拉開電梯看看，外面有人在敲門，可能是酒店的工作人員。」

李雪苦笑，「大傻子，你以為我們還在酒店？」

我撐在電梯大門上的手指哆嗦了一下，「那是在哪裡？」

李雪說，「負十八層！」

我不自然地張嘴，「別開玩笑，酒店怎麼可能有這麼多負樓，你剛才數過？」

李雪搖頭，她依然固執地說，「我沒數過，但我知道我們在負十八層，因為下面……只有十八層。」

我想到了什麼，眼皮跳動得厲害，「別傻了，你該不會想說我們掉到了地獄吧，怎麼可能……」

話沒說完，李雪死死按住了我的嘴，她的手指緊張到在發抖，我的嘴唇也跟著抖起來，李雪緊緊靠在我身上，「不要說話，你聽。」

我仔細聽，聽到電梯外有人在哭，開始只有一個人在哭，隨後是第二個、第三個……無窮無盡的哭聲籠罩著我們，我能想象那種畫面，電梯外面不知道站著多少個鬼。

我嚇抽筋了，要不是當著李雪的面，我很有可能哭出來。

恐懼是人的本能，誰也抑制不住。

我發抖地問，「為什麼外面這麼多人在哭？」

李雪輕輕說，「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多，只有四個人。」

我悚然一驚，後背全是冷汗，又聽到李雪在輕輕地數，「老黃、小六，王工，還有你們工地的工頭，正好是四個。」

我把後背緊緊貼在電梯鋼板上，嘴唇不自主地跳動，「你開什麼玩笑，就算有，也該是五個才對，第一個死的明明是趙大虎。」

李雪小臉蒼白地說，「趙大虎和他們不是一起的……」

不是一起的？

我剛想問為什麼，這時電梯再次搖晃，發出「砰」一道撞擊聲，整個電梯都在震動，我看見電梯門在塌陷，厚實的鋼板上逐漸呈現出一道彎曲狀的爪印。

有東西在撞電梯！

砰！

又是一聲，我感覺自己用手撐住的地方，已經慢慢鼓起來了，神經質地回頭，只見電梯兩側正在慢慢朝中間凹進來，好像兩塊受到壓力的橡皮板，逐漸彎曲形成一道弧度。

這得多大的力量？

我眼珠鼓出來了，按照這種趨勢，我和李雪會被活活壓成肉餅！

李雪比我鎮定很多，她咬牙說，「你身上是不是有一張臭老頭的辟鬼符？」

我震驚道，「你怎麼知道，你和劉老三難道認識……」

「拿出來！」李雪不由分說把手伸進我的口袋，掏出只剩一半的符紙，她怔了怔，詫異道，「為什麼符紙只剩一半了，另一半被你燒了？」

我忙說，「不是的，遇到你之前我就見到鬼了，就是陽台上的時候……我也是靠這張辟鬼符才撐到你趕來救我的。」

李雪皺眉，「一半也行，這臭老頭的法力很強，只是你不知道該怎麼用，趕緊把電梯門撬開，快點！」

這時電梯左右的鋼板已經頂到我和李雪了，我懷疑再過十秒，我和李雪就會被擠成肉沫，我根本來不及細想，本能地把手伸到電梯門縫兩側，鼓足了力氣使勁分開。

沒想到電梯門一拉就開，視線中僅存一片黑暗，敞開的電梯門中灌入一股強烈的冷風，吹得我完全沒有辦法睜眼。

我聽見了幾道怒吼，以及劇烈的喘息聲，「嗬嗬……你終於出來了，嗬嗬……」

這是工頭的聲音！

我心肝一顫，猛地睜開眼，看見敞開的電梯大門兩側，各有一隻青灰色的手臂伸出來，發黑的長指甲搭在鐵門邊緣，指尖在鋼板上拉出一道細長的白印，有火花在濺射。

果然是工頭，他來了，找我來了！

我呼吸已經停掉了，李雪在我背後大喊，「傻子，快蹲下！」

完成這個動作幾乎出自於本能，當李雪話音落下的一瞬間，我立刻鬆開手護住了腦袋，使勁往下一蹲。

青色的手臂彷彿來自於黑暗，我看不到盡頭有什麼，那隻手在空中虛抓了一把，僵硬的指甲貼著我頭皮掠過去，我感到一陣冰冷，渾身打了一個哆嗦。

隨後，電梯里蹦出了一團火光。

符紙在李雪指尖燃成一團綠火，在空中飛旋著，拉伸出一條筆直的亮線，瞬間飛到了電梯門外。

火光所過之處，帶出了一連串的慘叫，我猛然抬頭，只看到四張高度腐爛的人臉呈現在面前，工頭、小六……他們用怨毒的目光定格在我身上，發出凄厲的哭喊，鬼泣聲此起彼伏地響成一片。

「快把電梯門關上！」李雪發出尖叫。

我咬緊牙關，腦子裡混沌一片，忘記了恐懼和害怕，使勁將電梯門一拉，「砰！」

隨著鋼板撞擊的悶響，電梯門猛然合上，隨後凹陷進來的鋼板在慢慢回落，電梯緩緩上行，指示燈再度瘋狂地閃爍起來。

我跳起來大喊，「怎麼回事……」

李雪捂著我的嘴，把嘴角貼到我耳邊說，「沒事了，別怕！」

真可笑，我一個大老爺們居然淪落到讓李雪安慰。

我慘笑道，「他們是專程來找我的，對不對？」

李雪沒說話，她一直在沉默，這時電梯燈光再度閃爍，在電梯的四塊鋼板外同時傳來瘋狂的撞擊聲，「開門……開門讓我們進去，你走不了的，哈哈……」

我心臟劇烈收縮，驚呼道，「他們追上來了，怎麼……」

「辦」字尚未脫口，我驟然感覺後腦勺一痛，一瞬間天旋地轉，雙眼一黑無力地栽倒在電梯地板上。

大腦一片空白，在即將徹底失去意識前，我感覺到有隻冰涼的小嘴，在我額頭上親吻了一下，「再見……」

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

不知昏睡了多久，我從噩夢中驟然驚醒，雙手撐地一股腦蹦起來，「李雪，李雪你在哪兒……」

「別鬼嚎了，你小子連命都差點丟了，還做夢想媳婦呢？」耳邊傳來劉老三賤兮兮的笑聲，一下把我拉回到了現實，我猛地回過頭，看見劉老三手裡攥著半張燒焦的符紙，正傻笑著看我。

我環顧左右，發現自己居然睡在工地的棚區，屁股下墊著一堆鋼化塑料。

我茫然道，「李雪呢，她在哪裡？」

「李雪是誰？」劉老三湊過來，伸手在我額頭上摸了一把，喃喃道，「也不燙啊，怎麼還在說夢話？」

我蹦起來，死死揪住了劉老三的領口，「我怎麼出現在這裡的，李雪呢，李雪有危險，快帶我回去救她……」

劉老三輕輕撥開我的手，「傻小子，我發現你的時候，你就躺在這兒，怎麼憑空又冒出來個李雪？」

我一臉茫然，抬頭，一縷刺眼的陽光透過樹蔭瀰漫下來，我有些睜不開眼，茫然坐倒，怔怔地看著胸口。

胸口蓋著一塊紅綢，在太陽下，醒目而刺眼。

我把李雪弄丟了！

心口猛烈地抽搐了一下，那一瞬間，我感覺胸腔好像失去了一塊重要的東西。

我下意識一摸，卻感受不到心臟在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