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精神病人曾友達
「曾友達,2003年入院,三樓035號房。」
護士朝鄭原點點頭:「這個人送來的時候還沒那麼瘋癲只是說胡話,這十幾年過去了,也沒人來認領,現在病情好像還加重了,要是你們真認識,就趕緊領走吧。」
「病情加重了?怎麼個加重法?」
鄭原很關心這個倖存者的狀態,就著護士的話繼續追問。
護士左右看了下旁人,伸長脖子朝他們說悄悄話:「這我哪知道啊,不過這個人每隔幾天都會犯一次嚴重的瘋病,一兩人根本就拉不住,必須得四五個大壯漢綁在床上注鎮定劑才行,他嘴裡老嚷嚷著進山打鬼子,還說他的同伴全讓鬼子給殺了,要找鬼子報仇!」
「值班醫生快來了,你們讓他帶你們去鐵籠子里吧,到地方你們就知道了。」
護士見值班醫生走過來,收起八卦的勁兒,不再說話。
那值班醫生轉眼間已經站到人前,護士跟他交代了一些事,這人拿了一串鑰匙,帶著鄭原他們走出醫療樓,沿著主道走近鐵籠大門。
「這裡本來是沒有圍欄的,後來經常有精神病人跑出來裝正常人擾亂生產秩序,我們這才申請讓縣裡把整棟樓都鎖起來,這樣即便他們逃出來了,也只能在鐵籠子里活動!」
這醫生說著話,手腳麻利拿出鑰匙,把柵欄大門最大的鎖打開,等所有人走進籠子后,立馬又從裡面鎖起來。
鄭原抬頭細看,他們面前的主樓草坪跟四五個籃球場同等大小,長到膝蓋的雜草蔓延整個地皮,偶爾有鞦韆和蹺蹺板擺在這裡,綠色的墳包在雜草里若隱若現,走在草地上,能明顯感覺到土地過分鬆軟,不知道是不是巨型「鳥籠」遮擋了大面積陽光,無論陽光有多茂盛,從柵欄空隙照進身上,再也感覺不到暖意,只覺得異常清冷。
「醫生,你們的病患樓怎麼還有墳包啊?」
鄭原跟醫生往裡走的過程中,發現地面長滿絨毛雜草的墳包越來越密集,他忍不住問出心裡疑問。
那醫生轉過頭一臉抱歉:
「你們別害怕這不是墳包,裡面根本就沒有埋任何人,這就是你說的那個曾友達的傑作,他每次一犯病都會跑到樓下堆墳包,說是要埋葬那些在深山被鬼子殺了的隊員,你瞅瞅正好有十五座空墳。」
「他以前壘的墳包,我們都是直接扒掉,後來發現他堆墳包的時候還挺安靜,等犯病的時候帶他來墳包祭拜祭拜也好得差不多了,我們索性就把墳包保留下來,來來回回也有十年了吧。」
「最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的病犯得跟厲害了。」
他們說話的功夫,已經走到病患樓,所有欄杆和窗戶都被封了起來,嗚嗚咽咽的聲音更加清晰。
醫生推開病號樓玻璃門,給樓里的保安看了一下自己的工牌,帶著他們穿過大廳往三樓走去。
走上樓梯的過程中,鄭原發現病患樓是全字「回」形結構,樓層的中間地帶剛好做了天井,上下被鐵絲網罩著,猶如直上直下的牢籠,每層房間面積並不大,生鏽的旋鈕鐵門牢牢關著,玻璃瞭望窗傳來奇怪的喊叫,這裡怎麼看怎麼不像是病房,倒像是禁閉室和監獄。
走動的過程中,樓道里的寒氣緊貼衣服鑽進毛孔,頻閃明滅的白熾燈再配上銹跡斑斑的頭頂管道,越來越覺得不祥。
梁侃裹緊了身上的防寒棉衣,不自覺說出口:「這個地方跟雪域的傳統建築都不同,你要說是新建的,也跟現代的建築制式不一樣,難道是老毛子援助的蘇式樓?」
醫生回過頭朝眾人解釋道:
「不是,是東瀛人的縱隊總部,好像以前是東瀛軍的掘金隊部駐紮在這兒,後來解放了縣裡看樓還好,但其他人又覺得晦氣,就批給精神衛生院做病患樓了。」
「喔!怪不得那麼陰森呢!」
「行了,035房已經到了。」
醫生走到一個大鐵門前停下,鄭原走到門前仔細觀察:
面前的鐵門一人高、寬度大概兩臂半展,黑褐色的厚重鐵門有個被玻璃密封起來的金屬瞭望窗。
循著聲音看去,可以看到有個穿著藍白病號服的人被綁在床上,緊緊用束縛帶捆住手腳,嘴巴里還塞了一塊毛巾。
「嗚嗚嗚嗚嗚……嗯嗯嗯。」
這人看到有人在門外盯著他,語氣里的悶哼帶了一絲恐懼,就好像有人要害他。
醫生看著病床上的曾友達,怕鄭原誤會他們虐待病人,趕緊訕笑著解釋:「你們別害怕,他這幾天鬧騰得太厲害,我們只能把他捆起來,要不然折磨得其他病人也不安生。」
梁侃扒著瞭望窗,看向一旁的值班醫生:「醫生,能不能幫我們找一間可以說話的房子,他們綁成這樣我們想認也認不出啊!」
「好,我們可以把他推到樓道轉腳的休息室,你們在那裡見吧。」
鄭原點頭后,值班醫生按響旁邊的警報鈴,走廊拐角的值班醫生全被叫過來,他用鑰匙打開厚重鐵門,進入病房內把曾友達往外推出來,一路來到走廊里的休息室。
這裡只有簡單的茶几椅子,小煤爐送進一點點暖意,值班醫生把病床推進來后,把曾友達嘴巴里的毛巾拽出來。
「啊!你們這些東瀛鬼子,我跟你們拼了,還我的隊員,我要殺了你們!」
曾友達劇烈的嘶吼傳出房間,回蕩在走廊,嚇得其他病人哭聲又加重了一點,劉天欽悄悄走近他身邊,仔細看著他目前的狀態。
精神病院為方便管理,把所有病人都剃了板寸,粗糙的皮膚裹在硬朗的骨骼上,比值班醫生遞過來的照片清瘦了不少,這十幾年來的束縛,對他來說也是另外一種折磨,身體的關節有不同程度的損傷,嘴角由於嘶吼已經裂出血絲,唇上可能是缺水,結了一層厚厚的角質,看著像是渴了幾天的樣子。
「醫生,能給我們一點私人時間嗎?」
「可以,你們慢慢聊,不過千萬別把他的束縛帶全取下來,他可能會把你當做東瀛鬼子,然後……」
醫生即便不說,他們也知道是怎麼回事,這曾友達的手雖然被洗乾淨了,指縫裡卻還殘留著血跡,幹了什麼幾乎一目了然。
「如果一旦他掙脫束縛,你們一定要按牆上的按鈕,不要試圖跟他對抗,他好像會功夫。」
看這些值班醫生交代細節的認真度,這個曾友達還不是好惹的,等這些醫生都退出去后,劉天欽轉向身後的同伴:「鑒於剛才值班醫生的話,我看這人還蠻危險的,你們也都退出去吧,只留下貢布和格勒,他們倆還算有力氣,可以幫上一點忙。」
「好,天欽叔,那你也小心一點。」
鄭原他們跟在醫生後面走出去,他們把鐵門一關,休息室只剩下三個人。
劉天欽拿出自己的背包,從盒子里取出一個磁鐵尖錐,裡面還是中空的,銅鈴鐺拿在手裡叮鈴作響,之後他把盒子里的安神香點上,催眠正式開始。
從鄭原的角度看,安神香燃起的煙霧很快充滿房間,曾友達吸入安神香后,他的態度開始軟化,不再惡狠狠嘶吼,就好像突然恢復了神智逐漸安靜下來。
劉天欽趁此機會,拿著擺錘站在曾友達身邊,在他正上空撥動擺錘。
隨著左手鬆開擺錘根部,銅鈴開始沿著擺動線叮鈴響動,曾友達的眼睛隨著擺錘晃動,逐漸被催眠,緩緩閉上眼睛,從愜意的眼神看,睡得還挺香。
「你是誰?」
「曾友達。」
「你來自哪裡?」
「湖漢市。」
「你的隊員是怎麼進入崑崙深山的?」
「……」
劉天欽手裡拿著空白畫冊,在擺錘的催眠下詢問的問題逐漸深刻,不斷挖掘這人精神深處的記憶,他在畫冊上唰唰運筆,把曾友達講述的畫面一筆一劃給畫下來。
轉眼一個小時已過,安神香已經完全燃盡,隨著空氣里的香味兒越來越淡,曾友達好像麻藥失效的野獸,又恢復癲狂的樣子,甚至,他的掙扎更為激烈。
劉天欽見勢不妙,示意醫生打開大門。
他和貢布、格勒整理完東西準備踏出休息室之際,曾友達全身蓄力發狂,咣當一聲掙斷束縛帶,從床上鯉魚打挺站在地上。
他順手抄起煤鉗,貢布和格勒把劉天欽緊緊攔在身後,只要這人一發動攻擊,就立馬盡全力阻止他。
「貢布,格勒,你們倆先讓開,你放心吧,他是不會主動攻擊我的!」
劉天欽推開攔在他身前的兩個人,自己一個人走上去:「曾友達,你仔細看清楚,我們是什麼人,真的是你認為的東瀛鬼子嗎?」
「不,不,不,是你們,是你們殺了我的隊員,是你們殺了我的隊員。」
曾友達尖叫一聲,揚起煤鉗要打過來,劉天欽拿出自己剛剛畫好的圖冊,他一看到圖冊,立馬像見到瘟神似的往後倒退,手腳不斷顫抖蜷縮在煤爐旁,就好像是一隻瀕死的飛蛾,企圖在生命的最後關頭汲取最後的問暖。
「是東瀛鬼子殺了你們,是東瀛鬼子殺了你們,不是我殺的,不是我殺的,真的不是我殺的!」
他蜷縮著身子,嘴裡不斷嘀咕著這些話,劉天欽慢慢走近他身邊,趁著他不注意在脖子里刺入鎮定劑,這人感覺后脖頸一疼,漸漸沒了動靜。
門外的值班醫生見狀,趕緊打開鐵門把曾友達再一次舒束縛在床上,然後快速推進他自己的病房,關門落鎖一氣呵成!
剛才的一切,敦戚全都看在眼裡,她感覺到劉天欽的神奇之處,問出自己的疑惑:「劉先生,你沒事吧,他掙脫了束縛帶,為什麼沒有攻擊性?」
走在樓道里,劉天欽收起自己的東西,朝眾人解釋:「精神病人一般只會產生精神問題,痛苦的是他們自己,如果這個精神病人開始傷人,說明他在將自己的精神困擾外化,轉移到他人身上,以此來緩解內心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