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出山
「一日就懂了?」山鬼老人吹鬍子瞪眼地看著君凰,「好,那我考考你,奇經八脈,分別是哪些?」
「任脈、督脈、沖脈、帶脈、陰蹺脈、陽蹺脈、陰維脈、陽維脈。」
「咦,不錯嘛,那手三陰經分別是那幾個?」山鬼老人贊了一聲。
「手太陰肺經、手厥陰心包經、手少陰心經。」君凰道。
「五臟屬主?」
「心屬火,主血脈神志;肝屬木,主升主動;肺屬金,主氣,司呼吸,主宣發肅降;脾屬土,主運化、升清、統血;腎主水,藏精,主水,主納氣。」
「你竟然真的看懂了!」山鬼老人猛地從地上跳起來,不可置信地瞪著君凰,「只花了一天,你竟然真的看懂了!」
君凰仔細回憶了一下,搖了搖頭,誠實道:「是您給我的醫書寫的太清楚,脈絡邏輯很明了,只消一遍,我便記了個七七八八。」
「廢話,那醫書是我寫的!」山鬼老人驚奇地繞著君凰轉了一圈,嘖嘖稱奇,「你倒是個學醫的好苗子,可惜了,可惜了。」
他說到一半,猛地一拍腦袋:「該死,差點忘了,快,快去打熱水過來!」
他說著,急急忙忙地搬來一個巨大的木桶,立在屋子中央,一連串地往裡面扔了一大把藥材。
君凰雖然疑惑,卻還是順從地去打了幾桶熱水過來。
「好了,脫衣服進去吧。」山鬼老人試了試水溫,幸災樂禍道,「今天的葯都是強筋健骨的,你進去泡兩個時辰,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脫衣服?」君凰遲疑著看了山鬼老人一眼。
「難道你還想穿著衣服泡葯浴?!」山鬼老人氣得眉毛倒豎。
君凰看山鬼老人一點迴避的動作都沒有,猶豫了一下,還是說:「男女有別,能否……」
「你竟然趕我出去!」君凰話沒說完,山鬼老人就氣得直跳腳,「好,我出去,我出去!」
他惡狠狠地叫道,又抓過一大把藥草,一股腦兒地全部扔到木桶裡面。
「你給我泡兩個時辰,不到兩個時辰不許出來,不然別想我給你解毒!」他指著木桶,兇狠地撂下狠話,氣呼呼地摔門而去,嘴裡還不斷囔囔,「竟然要我出去,竟然敢趕我走……」
君凰看著山鬼老人的背影,無奈地嘆了一聲。
山鬼老人本性是不壞,可這善變的性格……
君凰搖搖頭,輕輕掩上房門,看著木桶里泛黑的水,眉頭慢慢皺了起來。
她沒有懷疑山鬼老人說,這葯是強筋健骨的話,但是她想到山鬼老人說這話時幸災樂禍的表情,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
不過,眼下她也別無選擇不是嗎?
她褪下衣服,邁入葯桶。
水溫適宜,溫熱的水瞬間將她包圍,她能感到自己的經脈在藥水的作用下,慢慢地舒展開了。
渾身上下都暖洋洋的,像是一身的疲憊都被洗去了一般,她忍不住發出了一聲舒爽的喟嘆。
可是下一秒,經脈中忽然傳來一陣刺痛,如萬蟻噬骨一般,鑽心的疼痛瞬間裹席全身,她緊緊咬著牙,冷汗卻還是一滴一滴地落下來。
痛,痛得連呼吸都格外艱難,君凰終於知道山鬼老人話里的幸災樂禍究竟是什麼意思了。
她閉上眼,狠狠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地刻進皮肉里,印出一道道血痕。
可這點痛,跟家仇國恨比起來,又算得了什麼呢?
屋外,山鬼老人手上不停忙綠,可餘光卻始終注意著房內的動靜。
半個時辰過去了,屋內沒有半點異常,一個時辰過去了,他還是沒有聽到痛呼聲,一個半時辰過去了,屋內還是一片寂靜。
「砰!」他猛地將手中的藥草扔到地上,氣呼呼地看著君凰的方向。
他加的葯,藥效極烈,泡起來有多痛他最清楚不過,可那個女娃娃竟然這麼能忍!竟然這麼能忍!
兩個時辰已經過去了,他還是沒有聽到半點聲音,他終於坐不下去了,「砰」地一腳踹開自己的房門。
睡覺睡覺!死娃娃既然這麼能忍,明天一定要加大藥量,看她到時候還不求饒!
一個月時間轉瞬而過,前半個月,山鬼老人每日清晨扔給君凰幾本醫書或毒典,便獨自上山採藥,晚上便回來給君凰做好葯浴。
後半個月,君凰已經讀全了山鬼老人給的醫書毒典,白日里也可以跟著山鬼老人一同上山採藥,晚上依舊是痛入骨髓的葯浴。
一月後。
轉眼到了約定離開的日子,山鬼老人塞了一大包制好的傷葯給君凰,嘴裡喋喋不休:「這個是金瘡葯,這個是迷藥,外面危險,這個是瀉藥,要是誰惹了你,你就給他下點瀉藥,保管瀉死他,這個是……」
君凰收起包袱,看著山鬼老人眼底藏不住的關心,心中驀然一酸。
山鬼老人雖看起來不著邊際,平日里對她都是態度惡劣,可她心裡清楚,一個月來,山鬼老人傾囊相授,沒有半點藏私,就連每日痛徹心扉的葯浴,也都是為了她好。
她本以為家國雙亡之後,她便從此孑然一人,何德何幸,能得山鬼老人真心以待。
「你這是什麼眼神?」山鬼老人不經意看到君凰的眼神,猛地後退一步,欲蓋彌彰道,「我可警告你,我給你這葯是怕你死了,沒人給我試藥,你可別多想!」
君凰知道山鬼老人是嘴硬心軟,她沒有在意,真心道:「謝謝。」
「謝什麼謝,要走就趕緊走!」山鬼老人壓下眼底的不舍,不住地將君凰往門外推。
君凰看著這個住了一個月的草屋,草屋破爛,跟皇宮沒得比,可是卻格外溫馨,在她最苦最難的時候,是她唯一的避風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