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情緒波動
韶都。
為了不打草驚蛇讓人生疑,卿弦勉強委屈了下自己,借著肩膀給蕭寒闕靠著,在馬車上正襟危坐地,滿臉肅穆。
寒闕的身子骨,卿弦知道肯定硬朗,所以不至於一下子就跟個病懨懨的傷患一般,昏迷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何況軍醫及時救治,也控制住了毒氣散發,已經是很不錯了的。
事實也證明,卿弦的直覺沒有錯,寒闕的確沒什麼大礙,除了自身感覺痛一點,難受點,其他都還好。
所以隱約之間,他感受到了身邊人的溫暖,也聞到了卿弦身上的,一絲淡淡的茶香。
視線依舊是模糊的,但是意識逐漸有點清醒,雙眼睜開一點,抬眼看著白皙的脖頸,那吹彈可破的肌膚,就近在眼前,卿弦的下顎線,雖然沒有他來得鋒利,可卻還是稜角有度,及其賞心悅目。
他無言,只是確認了是身邊讓自己靠著的人是尊離王,唇角微微勾起並不明顯的弧度,繼而閉上了雙眼,睡了過去。
前面仔細想,把蕭寒闕丟在軍營里,橫豎看,都非常之不妥當,所以卿弦差使了下人把蕭寒闕轉移到了六雨閣去。
她自己也跟著一起。
「我還是頭一回見王爺帶男人來六雨閣呢,怎麼著呢?這蕭寒闕難得有這樣的遭際,王爺放著他自生自滅不就可以了嗎?一定非得這樣子送來觸我的霉頭?」
卿弦瞟了一眼話有點多的龍榆,臉色平淡,但眼神閃爍,「好歹是擋箭的,我從不欠人人情,這一點,你不是了解我的嗎?」
龍榆無奈了下,深嘆了口氣,擺擺自己手上毛茸茸的扇子,那是底下姑娘們用來表演的工具,被她拿來消遣逗貓了。
「王爺說到底,還是存著良善之心啊。」
「人性本善,你不也一樣?雖然龍榆閣主鼎鼎大名,無情不已,可是,你不還是收留了我,還讓我在你的六雨閣里,自由出入了嗎?」
龍榆勾唇,「那不是因為王爺您,可以給我這個六雨閣帶來無盡的利益嗎?您瞅瞅您這兩年來的加入,六雨閣的利潤,翻了多少倍?我可不做虧本買賣的,王爺可不要覺得,我是真的喜歡上王爺了呢?」
「那我還真的是要謝謝你的不喜之恩。」
「王爺客氣客氣了。」
她那麼喜歡逗趣,喜歡開玩笑,卿弦早也是習慣了,只是指了指床榻上安詳躺著的寒闕,冷言:「人先放這兒,我會找人去知會他那個下屬,你自己安排照顧吧。」
「王爺就真的這麼把人丟給我啦,自己也不負責?他好歹是為了王爺您擋箭才這樣的啊。」
「我知道,不過暫時死不了,解藥總要找吧?」
龍榆蹙眉,疑惑地看了眼卿弦,走近她笑了笑道:「王爺,怕是忘記龍涎珠了?」
龍榆的提醒,讓卿弦頓時恍然大悟起來。
眼神一個骨碌,啊對哦,這傢伙之前還送了龍涎珠的,真的是白痴一個,也不知道自己留著?既然知道珍貴何必如此?怕真的是哪裡有問題?
「我知道了,你照看一下,我去去就來。」
卿弦是毫不猶豫地扭頭離開了六雨閣,龍榆想攔,卻攔不住,看著卿弦遠去的背影,龍榆方才的戲謔和逗趣一消而散,轉而變得陰鷙和凜冽。
轉眸看著寒闕,更加是散發著無盡的陰邪,眼神仇視得,就像是他滅了自己全家似的那種眼神。
緩緩走近他的床榻,仔細打量著,不由得冷笑,「長得白白嫩嫩,可是心腸未見得是表面上如此赤子之心,你這人模狗樣,到底還想騙王爺到什麼時候?」
龍榆的雙手,不知道為何,不由自主地就往他的脖頸處伸過去,毫不留情地,瞬間就掐住了他的脖頸,但,寒闕沒有任何反應。
而龍榆的雙手,則是在顫抖著,顯然,龍榆不是不敢,而是在控制自己的情緒和力道,所以才會逐漸抖起來,但想著想著,龍榆還是放了手。
鬆了口氣讓自己緩和下情緒,眸光也逐漸更加凜冽。
「若是敢對王爺做出什麼事情來,我龍榆斷要你做鬼也不得安寧。」
畢竟,王爺現在,已經被這傢伙牽動到自己的情緒了,這不是一個很好的兆頭,王爺自己沒有察覺,可是也不能讓她忘了自己,還是女兒身的事實。
那一箭擋得,真的是恰到好處。
卿弦一時間也無法完全判斷出這傢伙這麼做的目的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若是真心,倒是心口如一地和他之前對自己說的那些話起了呼應,但若是假意,這個人,就委實是太恐怖了。
自己的身體都可以隨意貢獻出來,為了得到信任不惜傷害自己,用自己來做賭注,是個狠人。
可卿弦現在也沒有心思去想那麼多事後的事情,畢竟現在蕭寒闕的命還算是重要,若是真的是因為給自己擋了箭才死的,她恐怕這輩子難以安寧,不為什麼,就為了自己的人情,和自己的教養自尊。
她姓拓跋,她的父親是叱吒風雲的尊離王,她自己也是唯一的拓跋家子嗣,她的父親絕對沒有教她忘恩負義,泯滅人性,所以放縱著蕭寒闕去死這樣的事情,她做不到。
「王爺,為什麼不放著蕭寒闕自生自滅?為何還要救他?」
看著火急火燎回來拿東西的卿弦,問清楚來龍去脈,風蘿便是第一個不解,還攔下了卿弦掏出來的龍涎珠。
卿弦看了眼風蘿,她的眼神的確很是疑惑,一臉質疑地在看著自己,有些詭異。
但卿弦沒有在意那麼多,她了解風蘿,都是在為了自己而考慮,所以只是輕言道:「我從不欠人人情,這是我的原則,以後若是他當真對我不利,做出對我不好的事情,我固然會滅了他絕不留情,只是現在任性不得。」
說罷,卿弦就想拿著東西出去。
可是風蘿還是攔住了,繼續苦口婆心道:「王爺!蕭寒闕很危險,這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也覺得這件事情的確是我們欠人情了,可是,沒必要如此上心,解藥之事,我們沒有必要負全責的。」
「風蘿,莫要如此任性,尊離王府從來不懼怕任何流言蜚語,但是,拓跋家的聲譽,玷污不得。」
她話畢,風蘿的動作便緩緩停下,不再繼續阻攔,只是這麼無辜地看著她。
「命案之事還在風口浪尖,這件事情耽誤不得,我們不要在讓王府出什麼忘恩負義的醜聞了,蕭寒闕不是那麼重要的人,救了他,也未見得就完全是威脅,聽我的話,好好在府里處理命案之事,不要輕舉妄動。」
風蘿抿唇,無奈了下,但是既然是卿弦的吩咐,她自然會聽從。
就點了點頭,「我知道了,那王爺要萬事小心些,不要讓那個蕭寒闕有可乘之機,也不要太讓他得意忘形。」
「我都知道,我和唐副將已經商榷好了,等到他好轉,就把他遣送回棲雲,不要再讓他在韶都里溜達。」
風蘿點點頭,然後就放任著卿弦帶著龍涎珠去給蕭寒闕送解藥去了。
無奈之下,只能站在原地不動,沉思著。
而這全程,宿曉曦在外面聽得清楚,等到卿弦都離開了,他才緩緩走進來,到風蘿的身邊,搭了搭風蘿的肩膀。
「王爺說得也沒錯,確實,王府的聲譽不能被玷污,在她眼裡,她的父親留下來的基業,比什麼都重要。」
風蘿抬眼看了下宿曉曦,臉色淡然了下,「宿先生不覺得蕭寒闕很危險嗎?」
宿曉曦自然而然地點頭笑了笑,「他肯定危險啊,王爺自己心裡也明白得很,都不需要我們多說些什麼,她比誰都知道。」
「可是王爺鮮少心慈手軟,對待這個蕭寒闕,這麼久以來已然格外寬容,再這樣下去,我就覺得很不安寧。」
看著風蘿扭頭不滿意的姿態,宿曉曦也沒太在意細節,只是輕言繼續道:「王爺比我都聰明,也知道大局,她那樣的身份,和我們自然是不同,我們可以想說什麼說什麼,想對著她發牢騷,對著她提建議,都很自由,可是她必須全部吸收,還得消化,不容易了,你作為她貼身的人,應該知道她的苦衷。」
風蘿不屑了下,側眼瞟了下宿曉曦,「宿先生經常文不對題,總是沒有說到點上去,我現在是在說那個蕭寒闕不是嗎?宿先生卻要岔開,這是幾個意思?」
宿曉曦尬笑了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我本來是想認真一下的啦,見諒見諒。」
風蘿抿唇,不語,自有心思。
而宿曉曦看了眼風蘿,也不語,眼神閃爍。
或許,是差不多了吧,畢竟棲雲現在的情況,對蕭寒闕,已經挺有利了,只要再加一把火,似乎也是水到渠成.
宿曉曦自己藏著心思,風蘿沒有看他,便不知道他此刻的眼神,比起方才,比起平素,有那麼一絲寒烈的氣息。
卿弦親自拿的龍涎珠,親自送到了六雨閣,親自喂到了蕭寒闕的嘴裡,這麼多的親自,換來的不過是一份安心,一份情義罷了。
可龍榆在一邊耷拉著腦袋看著,就很是無奈。
「王爺何必當真如此用心呢?遣人去拿不就可以了嗎?我們自己可以喝酒去啊。」
卿弦幫寒闕掩好了被褥,便轉眸看了眼龍榆,淺言:「拿都拿了,你還想如何?好歹是不欠東西,總該心安些。」
「王爺就那麼擔心蕭寒闕的命嗎?」
「你說什麼?」
龍榆犀利了下,「雖然王爺的反應並不是很激烈,可是我還是覺得,王爺你的情緒,有些被牽動得厲害了,方才也是,你不也真的擔心了嗎?」
情緒蹙眉看著龍榆,卻不說話解釋什麼。
龍榆則繼續道:「王爺莫要以人情之事當借口了,我只知道,王爺的確是擔心了,現在王爺看蕭寒闕的眼神,都變得有點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