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244章 傷痕
許盡川被劉禾婉這一句懟的啞口無言,好久之後將頭轉了過去,語氣低沉的說:「隨便你怎麼想,你覺得我不努力,那我也是陛下親封的將軍。」
「將軍你這是在說什麼啊?」劉禾婉急迫的為自己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誤會我了。」
「我沒誤會,你確實是這麼想的,否則你不會提這件事!」許盡川甩了甩手:「你先出去吧,讓我冷靜一下。」
劉禾婉心裡委屈的厲害,慢吞吞的站起身走了出去。
看著她的身影,許盡川心裡的火氣被滅了一半,卻沒有勇氣將劉禾婉留下。
都怪那隆康帝,若是這會兒給他兵權,讓他到邊關去,說不定齊國早就被打退軍了!
夜裡,溫南蕁提著個用布裹著的東西,到了順天府。
雲紹昌一直在順天府等著,聽聞溫南蕁過來了,氣的起身同溫南蕁說道:「你可真是任性啊,這麼大的事也事先不告訴我一聲!」
溫南蕁將手裡的東西遞給了雲紹昌。
「這是什麼?」雲紹昌問。
邊問邊要伸手解開。
但溫南蕁攔住了他。
「這是孟氏的腦袋,給雲大人交差用的。」
雲紹昌嚇了一跳,立馬將這包裹扔給了旁邊的衙役拿著,跟溫南蕁說道:「王爺怎麼樣了?」
「他很好,解決了仇人,這口氣也算是痛快了。」溫南蕁坐在了雲紹昌身邊,接過了衙役端來的茶。
雲紹昌看向她:「孟氏解決了,下一步就是太子了吧?」
溫南蕁點頭道:「太子不說是樹大根深,那也是有齊國撐腰的,若是不叫皇帝看見他真的同嬪妃私通,怕是還下不了狠心呢。」
「他母親做實了派刺客刺殺的事,這還不成?」雲紹昌的語氣有些不滿:「那太子可不是要一手遮天了。」
「齊國人會說,太子母親做的錯事,不該算到太子的頭上。但太子自己做的錯事就不是這麼回事了。」
雲紹昌聽懂了溫南蕁的意思。
「明日我會進宮,將孟氏的項上人頭帶去,就是不知太子和嬪妃私通的事該如何挑明。」
「或許不用我們挑明。」溫南蕁思考了一番:「上一次雲大人和我對皇帝的暗示已經夠明顯了,他若是心裡有懷疑,自然會叫人暗中調查。」
按照她的夢,就在這幾天他們便會在意妃的宮中私通。
那樣一來,隆康帝也會順理成章的捉姦在床。
「但願事情能夠一直順利。」雲紹昌嘆了口氣,留意著溫南蕁的臉色:「等太子的事也解決完了,便輪到許盡川了吧?當我得知那箭是你射的時候,我還擔心是你射偏了,沒能一箭將人射死。」
溫南蕁自嘲的笑了一下:「讓他死在我的箭下?那簡直是便宜了他!那位的冤情還未昭告天下,許盡川造的孽還沒被人所知曉,就這麼死了,怎麼可能!」
「我還認為,你不殺他是因為大周的百姓,畢竟現如今邊關戰事吃緊,殺了他齊國便知大周的最後一層屏障也沒了。」
「他算是什麼屏障?齊國人怕的也不見得是他。」
因為許盡川是方釗一手帶出來的,有方釗在,齊國多年來幾次動兵都沒辦法踏入大周半步,這個受方釗教導多年的人,哪怕沒有方釗一半的能耐,也會震懾大齊一些。
「那麼只要邊關的戰事還不結束,許盡川就動彈不得,對嗎?」雲紹昌問。
「看事情怎麼發展吧。」溫南蕁覺得有些累,嘆氣道:「現在的事情太多了,一樁樁一件件堆在眼前,讓我感覺有些透不過氣。」
「你也別太勞累了,事情要一件件的解決,一口吃不成個大胖子。」
溫南蕁點了點頭:「若不是身邊有你們幫忙,我還真成不了事,報仇什麼的更是不敢想。」
說到這裡,溫南蕁想起了一件事。
她看向雲紹昌,有些猶豫,雲紹昌問:「怎麼了這是?你竟然還有這欲言又止的時候。」
「雲大人,我手下有個功夫極好的人姓江,人品是沒的說的,很靠得住,重情重義,我想等報了仇也不好在我手下繼續做活了,他是有能耐的,不該埋沒在後宅內院。」
雲紹昌有些明白了她的意思:「怎麼,你這是要我給他安排個活計做?」
「您看看順天府還有沒有合適的位置,能給他安排的,不成也沒事,江大哥那人不挑剔,叫他在內宅他也是使得的。」
當初春酒來到王府,提出要給江寒松安排活計時,溫南蕁就想到這些了。
江寒松沒有合適的營生,二人歲數都不小了卻還未成親,春酒心裡想必也是急切的,江寒松急不急溫南蕁不了解,可作為春酒的好友,她希望春酒能夠幸福,也希望江寒松能夠將自己這一身好本事用在正路。
第二天,雲紹昌帶著孟思屏的項上人頭進了宮。
這種血淋淋的東西,當然不能讓隆康帝過目,劉智檢查了一番,噁心的趕緊擺擺手,叫人仔細系好包裹,接著說道:「拿去亂葬崗埋了。」
進到殿內,隆康帝問:「檢查過了嗎?」
劉智躬身道:「回陛下的話,奴才檢查過了,那的確是孟氏。」
隆康帝嗯了一聲。
雲紹昌說道:「陛下,微臣處死孟氏前,孟氏承認曾經主導從齊國帶來的死侍混進宮宴中刺殺陛下。」
「真是過分!」隆康帝說道:「這人作惡多端,死了活該!可齊國卻不依不饒,還說人失蹤了要朕給個說法,這是什麼道理。」
雲紹昌沒想到齊國人這樣不要臉,皺眉道:「陛下是怎麼回答的?」
「朕同齊國使臣說了刺殺的事,但使臣們只說沒有證據,朕也沒了法子。」
「可如今孟氏已死,她的死訊陛下可有想過讓不讓齊國人知曉。」
隆康帝思慮一番,捏了捏眉間說:「再等等吧。最近邊關來的戰報之中,終於來了好消息,說是軍隊里有個小子,很是能耐,不僅上陣殺敵毫不含糊,還懂得用兵用人。」
雲紹昌眼眸微微抖動,心道那不會是方湛遲吧?
只有文崢在時,方湛遲會被保護的很好,可這段時間隆康帝先後叫了不少人去往邊關幫忙,文崢一個人有時候做不得主,那方湛遲若是表現的亮眼,被其他人盯上也是有可能的。
隆康帝沒瞧見雲紹昌的心慌意亂,繼續說道:「若是邊關有好消息,齊軍被打退,孟氏的死訊報出也能穩妥些,那時候太子廢與不廢也由不得那些大齊蠻子了!」
「是,陛下思慮周全!」雲紹昌將隆康帝說的話聽了個大概,便開始了奉承。
這天早晨下過一場雨,晌午時雨過天晴,劉禾婉走在街上,看著棗香坊的招牌,忍不住停下了腳步。
小六用乾淨的帕子擦拭著外頭,瞧見劉禾婉過來賠笑道:「呦,許夫人來了,快屋裡請!」
劉禾婉也不知自己為什麼過來,但來都來了,便隨口打聽說:「你們家掌柜的今日可在?」
「今兒可不巧了,我們掌柜的不在。」小六將帕子放在水盆中,客氣的說道:「您若是想找我們掌柜的說話,小的到王府幫您通傳一聲?」
「那就不用了,什麼時候你們掌柜的到了,我再來找她說話吧。」劉禾婉看了看擺放好的點心:「幫我稱半斤這個。」
溫南蕁此時從外頭走進來,笑著說:「就知道你想同我見面,這不從王府來見你了嗎?」
劉禾婉轉過頭去,只見溫南蕁扶著婢女的手已經進了門,走到她面前說:「早晨還下了雨,這天氣時好時壞風又大,你這瘦弱的身子可要當心些。」
「在府里憋的無聊,就想著出來坐一坐,又沒幾個知心好友。」劉禾婉不好意思的說著:「只好來叨擾你了。」
「我在王府里也沒什麼意思,不然也不會經常到棗香坊來,知道你從宮裡回來身子還未養透,也不敢到將軍府去打攪你。」
「若你能到將軍府去,我也就開心了。」劉禾婉嘆了一聲氣,讓溫南蕁聽出了幾分心酸之感。
她關心的為劉禾婉倒了杯茶水遞過去:「你若是平日里實在無聊,也可以開一間這樣的小鋪子,賣些點心胭脂都好,或者賣些茶水,雇兩個能信任的幫著經營,無聊的時候過來打聽一下翻翻賬簿,下雨陰天就在府里不走動,這生活也滋潤一些啊。」
劉禾婉微微的低下了頭。
她說:「雖然你嫁到了王府,做了皇家的媳婦,感覺上比我們這些婦人要難辦一些,可你哪裡知道,我才是那個真正不自由的人。」
兩人哪怕是在棗香坊,見面的次數也不多。
溫南蕁越來越感覺劉禾婉不對勁:「怎麼,許將軍是對你不好了?還是管著你什麼了?」
劉禾婉連忙為許盡川遮掩,可臉上的苦笑卻隱瞞不住:「將軍待我挺好的,只是每日要喝幾碗苦藥,我想走動走動卻叫我好生在床榻上養著,讓我覺得實在有些不自由。但話說回來,過日子就是這麼一回事兒,哪裡有十全十美的呢。」
作為曾經差一點嫁給許盡川的人,溫南蕁簡直太了解許盡川了。
或許許盡川是真的愛護劉禾婉,但他給人那種不容反抗的控制,也是劉禾婉這種軟弱性子最難以接受的枷鎖。
果然,就聽劉禾婉說:「之前在宮裡的時候,我日夜都盼著能夠出宮見將軍,可回到了將軍府,我卻忽然有些懷念在宮裡的日子了。」
這個想法有些危險,劉禾婉說出以後就有些後悔了。
究竟是哪裡變了呢?
她不懂,但是溫南蕁懂。
一個能把養自己那麼多年的養父殘殺的人,別指望他能真正掏心掏肺的去對誰,哪怕他是真的心愛劉禾婉,也不過是自我感動而已,完全不顧自己的感情會給別人帶來什麼。
「你今日出來,許將軍知道嗎?」
劉禾婉沉默了半晌:「他不知道。」
這讓溫南蕁都震驚到了。
許盡川昨日受了她的箭傷,按理說劉禾婉應該像往常一樣,宅在府中養自己的身子,或者是照顧許盡川,怎麼也不該出來走啊。
劉禾婉又說:「外頭正是桃花盛開的好時候,最後一場雪我未能看見,現在再不出來,這春色怕是就要這樣過去了,像是握在手中的細沙,到最後一粒也抓不住。」
她越說溫南蕁越覺得不對勁。
這次她主動問道:「你和許將軍,莫不是吵架了?」
單純如劉禾婉,根本不懂溫南蕁是在套話,搖了搖頭說:「不是吵架,只是將軍心裡有些不痛快,想來是我說錯了什麼。」
「那你可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溫南蕁繼續問:「你如果不明白,可以問我,我幫你分析。」
思來想去,劉禾婉只好將昨晚和許盡川發生的事說給了溫南蕁聽。
聽見劉禾婉說起二人吵嘴的原因,溫南蕁當即就明白了。
方釗對於許盡川的影響之大,讓他一直覺得自己生活在方釗的陰影下,今天擁有的一切也都是因為方釗。
不論是方釗交給了他本事,還是他殺了方釗立功,他這輩子的成功失敗都和方釗脫不開。有人將他與方釗兩位將軍作比較,一個戰功赫赫滿是是傷,另一個撿了方釗留下的便宜,雖說也上陣殺敵多次,但打的戰事並不像方釗從前打的那樣艱難,兩人壓根沒可比的。
許盡川想超過方釗,可方釗能做到的事他做不到,人又已經死了,他想比都比不了,所以才特別在意這些傷不傷的。
對於劉禾婉來說,許盡川氣的有些莫名其妙,可溫南蕁卻清楚他為何會生氣。
「我沒想和將軍吵架,他還受著傷呢,可他莫名其妙的生氣也真是讓我委屈。」
溫南蕁看了劉禾婉一眼,試探性的說道:「那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他真的很在意這個呢?」
「上戰場不受傷不是好事嗎?」劉禾婉實在不解。
溫南蕁解釋說:「擱在任何人身上都是好事,但擱在他的身上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