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251章 『死而復生』
許盡川慢慢的站起身來,挺著胸膛說:「岳丈大人,您真的覺得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嗎?」
「那不然呢!你賠我女兒!」劉閣老氣的嘴角都在發抖,咬著后槽牙說:「你將我女兒逼死,現在還要往我的頭上潑髒水,你安的是什麼心!」
「倘若不是岳丈大人逼迫婉兒與我分開,她又怎麼會一時想不開尋死!」
「你放屁!我了解我的女兒,她為人真誠善良,雖身子虛弱內心卻也是堅韌勇敢的人,就算她當初昏了頭非要與你有個結果,等我好好勸勸她也便罷了,向你這樣的人,哪裡配得上她!」
做了幾十年的文官,劉閣老從未說過一句不好聽的話,可今日的他又氣又悲,明明知道是許盡川這個人渣做了不對的事,卻也只能任命女兒已死的事。
他心裡明鏡一般,人死了為何要這般慌慌張張的燒了?還不是許盡川心裡有鬼!
許盡川將手中裝著骨灰的盒子擱在了一邊,裝作十分悲傷的樣子說:「婚是陛下賜的,岳丈大人如此誤會小婿,莫不是懷疑陛下的用意和眼光?」
「我同你說的是婉兒的事,你扯陛下做什麼!」劉閣老這一仗多少年來從不落下風的嘴,這會兒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了,心裡頭憋的難受至極,吼道:「我一定要告訴陛下這件事,我要讓你給婉兒陪葬!」
「首先,婉兒並非我逼死的,而是岳丈大人您逼死的。」許盡川心頭冷笑,臉上卻一副怪罪劉閣老的神情:「其次,陛下昨晚派了人到將軍府暗中觀察,這會兒想必已知道婉兒投湖自盡的事了,而且他也知道,是您逼死了她。」
劉閣老被他氣的指著他你你你了半天,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下人們瞧著他不對,連忙湊過來關心。
「大人,您這是怎麼了?」
「老爺!」
劉閣老伸出去的胳膊就停在半空中,眼睛瞪的老大,長出一口氣倒了下去。
瞧見劉閣老暈了過去,許盡川更加高興。
這個一直想讓劉禾婉離開他的男人,落得了如今這樣的下場,許盡川的心裡別提多痛快了!
當年劉閣老曾帶著劉禾婉到方家做客,作為方家收養的人,許盡川見過劉禾婉一面。
那是與方晚初完全不同的一個人。
方晚初大大咧咧,總以為自己有多麼厲害,天不怕地不怕,讓許盡川覺得索然無味。
而溫婉的劉禾婉,卻讓他覺得自己是個很厲害的人,看著劉禾婉那弱不禁風的細腰,好像風稍微大一些就能將她吹倒,許盡川只覺自己的心都要化了,這輩子的夢想也不過是將她擁入懷中,保護她一輩子。
可許盡川也知道,方釗不僅是將他當做兒子培養,還是將他當做女婿培養。
他哪裡會允許自己娶方晚初呢?他要娶的明明是劉禾婉,他要讓劉禾婉做自己的正妻,方晚初算個什麼!
然而他有不做方晚初丈夫的辦法,卻沒辦法名正言順的娶劉家的女兒。
劉家幾代簪纓,劉閣老更是朝中老臣,老來得女所以對劉禾婉十分疼愛,這樣的人家怎麼會把女兒嫁給他一個將軍府的養子?
從那時起許盡川就明白了,一刀一槍拼出來的軍功實在不容易,稍有不慎還容易喪命於戰場,那時他便沒辦法娶劉禾婉了。
不如算計,想方設法讓自己成為地位尊貴的那個人,能同劉家比肩,再出面讓隆康帝賜婚,這劉禾婉便是他的了。
一切進展的都是十分順利,他害死了方家全家人,靠著所謂的『剷除謀逆』坐上了方釗生前的位置,隆康帝封他為大將軍,讓他帶兵打仗,對他也是十分信任的。
最終,他向隆康帝請求賜婚,隆康帝也是欣然接受,讓他成功抱得美人歸。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起,他開始對自己所擁有的這一切感到不安和迷茫呢?大概就是許久之前,偷聽到劉閣老勸劉禾婉與他分開吧。
從那時起,他便要殺了劉閣老,就算不能殺了這個老丈人,也要狠狠的收拾他一通,讓他知道自己幹了一件多麼愚蠢的事。
看著劉閣老現在的樣子,許盡川忍不住嘴角上揚,又強迫自己將嘴角壓下,撲到劉閣老身上大聲的喊著:「岳丈大人,您沒事吧!快去找郎中,快救救岳丈大人!」
劉閣老醒來時,屋外一片漆黑,檐角下掛著兩盞燈籠,卻因為剛剛下過一場雨,燈籠並未點亮。
想到女兒稀里糊塗的死了,年紀輕輕便沒了,白髮人送黑髮人,劉閣老難受至極,心裡憋屈的好像被堵住了一樣,啞著喉嚨張著嘴大哭,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旁邊守夜的下人見他醒了,連忙端過來一碗葯。
「老爺,郎中說了,您這是氣急攻心,憂思成疾,您萬不可這樣哭了。」下人將湯藥吹了吹遞過去:「大怒傷肝,老爺若心情好一些,身子還是能慢慢調養過來的。」
但此時此刻的劉閣老哪裡聽得進去這些。
他一把打翻了葯碗,不顧黑黢黢的葯湯灑了一床一被,他艱難的扶著床頭站起身來:「我要進宮!我要讓陛下處死許盡川那個混蛋!」
下人急忙將他攔住,勸道:「老爺千萬別再動怒了!」
「讓開!」
下人跪在了劉閣老的面前:「陛下已經命人調查姑爺了。」
一聽事有轉機,劉閣老看著他問:「怎麼說?」
可下人的表情明顯不對,劉閣老心頭浮上一朵疑雲,大聲的問:「究竟是怎麼回事!你說,我還挺得住。」
他女兒不能這麼不明不白的沒了,他還得為女兒討回公道啊。
「陛下派人去將軍府調查了,整個許家都翻遍了,也沒找到姑娘的身影,同姑娘陪嫁過去的影兒說是殉主了。」
劉閣老一個站不穩,扶著床頭跌坐在床沿上,上下嘴唇微微碰著,再沒了一點精神。
下人繼續說:「影兒是府上最穩重的丫頭,若是姑娘真的主動尋死,那影兒也不會跟著過去,她起碼會將嫁妝帶回來,回府同老爺您好好說的。」
「影兒不會殉主,婉兒更不會尋死。」劉閣老嘴唇乾澀急了,此刻的他渴的厲害,心裡也難受的不行:「許盡川,我要讓你給婉兒償命!」
說著,他強撐著身子起了身,踉踉蹌蹌的往外走,下人將他攔住,說道:「老爺,您現在的身子實在不像話,得趕緊歇一歇才行。」
劉閣老氣憤的說:「婉兒屍骨未寒,許盡川那個畜生還那麼風光,叫我心裡如何咽的下這口氣!」
「老爺,您先歇息兩天,身子骨穩定了再去給姑娘討公道也成啊!姑爺是什麼人,老爺早就品明白了,這會兒去也是故意激您生氣,您若是有個什麼好歹,姑娘的事哪裡有人做主啊。」
劉閣老眼睛一閉,兩行淚順著布滿皺紋的眼角滑落:「這份親事是陛下做主的,當年我迫於無奈只得同意,現在人都沒了,許盡川那畜生落了個乾淨,我拿他沒法子,我進宮找陛下還不成嗎。」
說話間,窗外忽然有聲響,主僕二人一同看了過去。
只見一身穿淡紫色衣裙的女子翻了窗子進來,劉閣老定睛一看,這才看清進來的人是恆郡王府的兒媳婦溫南蕁。
「閣老您現在是想進宮為禾婉要公道嗎?」溫南蕁站定后,淡笑著說:「晚輩在這兒說一句不中聽的話,您上一次進京求陛下做主,他並未深管此事,若是他有那個心,這會兒禾婉應該在你身邊才是。」
下人眉頭皺的很緊:「你是誰?你怎麼進來的!」
劉閣老瞪了他一眼:「不得無禮。」
溫南蕁走近二人繼續說:「許盡川弄了個假象,提前將禾婉轉移到了外頭,然後溺死了一個婢女,讓婢女穿著禾婉的衣裳,待她死後府裡頭人盡皆知,匆匆忙忙將人的屍身燒毀,所以旁人就算心裡有懷疑,找不到禾婉本人也只能認定人已經淹死了。」
劉閣老懷疑的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禾婉還沒死。」溫南蕁說:「而且我現在已經發現了許盡川將她轉移到了什麼地方,若是閣老您想,您就可以將她救出來。」
聽見這話,劉閣老喜極而泣,差點又暈過去。
好在下人及時掐了一把人中,劉閣老清醒過來,忙問:「這是真的嗎?婉兒還活著!」
「千真萬確,我可不是許盡川那樣滿嘴謊話的人。」
「婉兒如今在哪?」
「在外頭的宅子,不過有許盡川的人在周圍盯著,我想先將人救出來,但我怕許盡川的人會狗急跳牆,傷了禾婉。再加上這樣一來無法證明許盡川是個欺君的人,因此只能暫時將她留在那兒。不過閣老您放心,許盡川就算再混,他也不敢真的要禾婉的命。」
「成!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就放心了。」劉閣老冷靜下來仔細的想了想,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讓我進宮找陛下,捅穿許盡川欺君的事,這樣便能救婉兒出來,還能給許盡川那人渣一個教訓。」
聰明人和聰明人說起話來,一點也不累。
溫南蕁點了點頭:「閣老您真是聰明絕頂。」
劉閣老的心放回了肚子里,直起身子理了理衣襟,吩咐下人說:「給我準備一番,明天天一亮我便要進宮!」
下人回答了一聲是,劉閣老又看向了溫南蕁:「還請告知我現在婉兒在何處,我得提前準備,叫人去保護她,以免許盡川知道自己的惡行被發現,拿婉兒的性命要挾,或是傷了婉兒。」
能否處置許盡川,劉閣老並不覺得十分要緊,他想要的就是女兒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回到自己身邊。
溫南蕁回答說:「閣老一代文臣,就算安排的再細緻,面對許盡川手下那些會功夫的,只怕也是於事無補。您放心,我已經派了功夫極好的人去保護禾婉,這會兒想來已經同禾婉說清楚了,可保證在禾婉被陛下的人發現前安然無恙。」
與此同時,江寒松帶著青桃翻進了一戶院牆,剛剛下過雨四周十分清新,倒春寒過去哪裡都透著春意,雖是深夜卻也並非十分寒冷。
兩人弓著身子後背緊靠著牆悄無聲息的走著,有兩個人提著燈籠從前頭過去,二人躲在牆后,好在沒被發現。
等人走遠了,江寒松輕聲同她說:「裡頭不一定有沒有人,若是有人的話,我幫你把人打暈。」
「不成啊江大哥,少夫人吩咐不能打草驚蛇。」
「那等先看看情況再說。」
屋內點著一根蠟燭,微微的透出了一點光亮,江寒松將窗紙捅破一點,往裡看了看。
裡頭實在太暗,讓他瞧不清楚。
沒辦法,他只能翻身上了房頂,將瓦片撥開幾塊,這才看清裡頭是什麼情況。
床榻上似乎有個身影,翻來覆去的難以入睡,不遠處的椅子上坐著個婢女,用手拄著頭正在睡。
之所以帶青桃過來,就是因為劉禾婉不認識江寒松,卻認識青桃。
想將劉禾婉安穩住,就要讓青桃進去同她說,或者讓劉禾婉出來。
屋中有人,還不能打暈,那想做什麼都不現實。
一場雨剛停,令一場雨便要落,外頭烏雲密布,一聲驚雷響徹夜空。
屋中的翠兒頓時驚醒過來,起身打開門在外頭看了看,江寒松從屋頂撤下,同青桃說:「現在趕快進去。」
青桃躡手躡腳的從窗子進去,屋中的劉禾婉還未睡,聽見響動起身問道:「是翠兒嗎?」
青桃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劉夫人,婢子是少夫人派來的。」
「少夫人?」劉禾婉眉頭一皺:「可是溫氏。」
「正是,我們少夫人讓婢子給您帶兩句話。」
門的方向有聲響,青桃驚恐的轉過頭去,劉禾婉撩開床帳子說:「快躲進來。」
和翠兒一起看守劉禾婉的婢女進了屋,瞧見翠兒在廊下往外瞧著,訓斥道:「糊塗東西,不盯著夫人在這兒瞧什麼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