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犯罪側寫師1》(7)
Z0007完美情人
1、
「你欠我一個解釋。」
唐賀功把一份《茶餘飯後》報紙摔到了鄭岩的面前,打斷了他正在瀏覽網頁的興緻。
因為Z小組開始對「廚師」採取相關行動,鄭岩和杜麗也開始每天到辦公室報到,不過大多數時候沒他們什麼事。杜麗還有其他的工作,通常到辦公室露一面之後就會離開,而鄭岩把大把的時間都放在了瀏覽網頁上。
對於唐賀功頗具「怨婦」氣質的問話,鄭岩並沒有回答,依舊拖動著進度條,「頭兒,你對這個案子有什麼看法?」
他指了指網頁,「一個月內19名女大學生失聯,各地警方接連發出預警,要求女生加強自身戒備,防止上當受騙。不過好像沒什麼效果,大家一致吐槽不應該把女學生失聯歸罪於被害人本身,而是要求警方加強社會治安管理。」
「那都是扯淡。」唐賀功撇了撇嘴,「總不能給每個女學生身邊都配一個警察。他們不是有句話叫不作死就不會死嗎?現在這群孩子,就算你告訴她前面是火坑她也得跳進去看看。」
「我們根本不知道這群熊孩子腦子裡在想什麼。」唐賀功在鄭岩的對面坐了下來,「前幾天還發生了一個案子,一對情侶搶劫了兩個路人,你猜怎麼著?警察抓住這兩個人的時候,他們搶來的包都還沒打開,倆人根本不差錢。他們就是想體驗一把搶劫的感覺,本來男的不同意,但是女的先搶了一個包,罵那男的是慫包,男的氣不過也搶了一個。這才是『中國好女友』啊。你說,這不是NoZuoNoDie是什麼?」
他點了支煙,吐了個煙圈,「好了,閑扯完了,你該想好給我一個什麼樣的解釋了吧?」
唐賀功再次把那份報紙向鄭岩的面前推了推,問:「你接受胡三強的專訪我沒有意見,我甚至幫著你協調讓《茶餘飯後》重新營業,還把他的記者證還給了他。可是你為什麼要挑釁『廚師長』?你說『廚師長』就是個卑劣的模仿犯,除了拾人牙慧之外,沒有任何創意。」
「這是實話啊。」鄭岩笑了一下,「他做下的案子本來就沒什麼新意,只不過是幫著別人完善了一下而已。」
「你還說如果是你的話,做的案子一定比他漂亮多了。鄭岩,你是警察,你這樣說,讓我們沒法對外交代。」
「我可沒說我是警察,我就是個剛從精神病院出來的病人,你根本不用給任何人交代。」說著,鄭岩突然嘆了口氣,「頭兒,我這樣做自有我的用意。」
「我現在必須知道你的用意,我得給上面一個交代。」
「好吧。」鄭岩點了點頭,「頭兒,作為一個連環殺手,尤其是『廚師長』這種追求完美的連環殺手,他最害怕的並不是被我們抓住,而是他的手段被人詬病,一旦我抨擊他的作案手法,你覺得他會怎麼做?」
「他會更加瘋狂地作案。」
「沒錯,但還有另外一種可能。」鄭岩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他會試圖完善作案手法。但在目前這種情況下,他既要保留自己的顯著特徵,又要避免被扣上模仿犯的帽子,他會非常糾結,甚至可能放棄繼續幫助『廚師』。這樣一來,至少我們能夠先抓住『廚師』,至於『廚師長』,很長一段時間內,他可能會銷聲匿跡,直到他找到專屬於自己的作案模式。」
「沒有辦法的辦法。」唐賀功苦笑了一下,「但願你的推測是正確的,秦玲也已經有了大概的推測,『廚師長』應該是個男性,穿42碼的皮鞋,年齡應該在45歲,上下偏差9歲。從那個女醫生家裡搜查出來的衣服來看,他很講究穿著,都是沒牌子的衣服,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不是地攤貨就是手工定製。」
「是後者。」唐賀功嚴肅地說道,「這說明他很講究,也很有錢。」
「這些之前我們就知道了。」
「但是我們現在有了新的佐證。」唐賀功笑了一下,「我們可以很肯定地對局長說這些了,而且我們已經掌握了他的指紋,DNA,相信早晚有一天會抓到他的。」
「那個醫生那邊沒什麼進展嗎?」
「沒有,有個很奇怪的事,我們調查過,那個醫生的履歷是假的,她根本沒有到國外留學過,連國內的學籍信息都沒有。」
「她是跟廚師長學到的這些知識?」鄭岩皺了皺眉,「這和我們之前推測的信息吻合,『廚師長』有很高明的醫術。」
「醫生怎麼總是和我們過不去?」
「但他現在未必是了。」鄭岩笑了一下,「還有什麼信息?」
「雙瞳異色。」唐賀功神秘地笑了一下,「DNA真是個好東西,秦玲竟然從基因密碼中分析出廚師長是雙瞳異色。」
「這可是個很有標誌性的特徵,沒聽說過中國人有這個特徵的,沒準廚師長是個外國人,或者混血兒。秦玲怎麼知道這些的?」
「她掌握著最新的技術。」唐賀功擠了擠眼睛,「你聽說過凱塞這個人嗎?」
「沒有。」鄭岩搖了搖頭,「我被關了那麼久,外面的很多信息我都不是很清楚。」
「她跟我說之前我也不知道。」唐賀功撇了撇嘴,「秦玲是個難得一見的天才,不過因為她是個天才,所以眼光也很高,畢業的時候根本不願意去基層工作。據她說,DNA里藏著人體全部的遺傳密碼,人體的各種特徵都是按照這個『藍圖』組裝起來的。通過這個『藍圖』,我們可以推斷出擁有者的大致情況。已經有科學家發現了通過DNA判斷人眼睛顏色的方法了,現在科學家在繼續研究通過DNA判斷頭髮顏色之類的其他體貌特徵的方法。」
「但是按理說,在人的一生中,DNA這個『藍圖』的內容應當是不變的啊?怎麼能通過DNA來推斷所有者的年齡呢?」鄭岩狐疑地看著唐賀功。
「我也是這麼問她的,等等,我看看她是怎麼說的,這段實在太難懂,就像天書一樣。」唐賀功翻出了筆記本,「秦玲還是用『藍圖』做了個比喻,她說隨著時間的流逝,藍圖的用紙會變黃,字跡會模糊……同樣,人體有的DNA隨著年齡的增長也會產生變化。那個凱塞說,人體DNA中的某些基因隨著年齡的增加作用會改變,但現在還不能通過這個特徵判斷DNA擁有者的年齡。凱塞提出的方法是利用人體的『T細胞』,這東西又叫『胸腺細胞』,是淋巴產生的白細胞的一種。T細胞里有一些DNA被稱為『T細胞受體刪除DNA環』,有個英文名叫什麼sjTRECS。呈雙螺旋狀,看起來一圈一圈的。大多數的DNA不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把這一圈一圈的東西丟掉,但『sjTRECS』不同,它會以持續的速率丟掉上面的一些圈圈。如果說人身體里有什麼會隨著歲月而持續磨損,那『sjTRECS』就是其中一種。通過對比血樣中的『sjTRECS』和其他細胞中的DNA,法醫就可以知道『sjTRECS』磨損了多少,從而反推出流血者的年齡,誤差大概在九歲左右。」
「確實很像天書。」鄭岩忍不住笑了出來,「總之,就是秦玲用了一種特殊的手法知道了這些信息。」
「沒錯。」唐賀功點了點頭,「好了,我得去向局長做個彙報。有空的話,你該去看看杜麗,我來的時候看到她上了天台,好像不太開心。」
「她是心理醫生,知道怎麼自己調節。」鄭岩將目光重新移回到電腦上,「頭兒,我覺得,那個大學生失聯的案子最好從她們的社交工具上入手,可能會有突破。」
「怎麼想起這事了?」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她們都是悄無聲息失聯的,沒有發出過求救信息,我覺得可能是去見了什麼不方便公開的人,QQ、微信、陌陌三大網路聊天神器里肯定有線索,這群孩子就喜歡玩那種東西。」
「別往自己身上攬活,一個『廚師長』就已經讓我們焦頭爛額了,現在是九月,下個月初就是中秋節,我們得全力準備應付『廚師』和那個混蛋『廚師長』。」唐賀功撇了撇嘴,「我還是建議你去看看杜麗,就因為她是心理醫生,她需要保守比我們多得多的秘密。」
鄭岩愣了一下,沒有說話。
「你這樣讓我以為你要輕生。」
鄭岩走到杜麗的身邊,坐了下來,和她一樣將雙腿搭在了外面。他上來的時候,杜麗就是這個姿勢,高跟鞋放在一邊,坐在天台的邊緣,低著頭,看著自己那雙穿著黑色絲襪的修長美腿。
「叫我麗麗。」杜麗突然說道「或者叫我小麗。」
「什麼?」鄭岩愣了一下。
「你有多久沒這樣叫過我?」
「好像我只那樣叫過你一次,在我被關進6號之前,我們只見過那一面。」
「是啊,我也沒想到,我回國后要接手的第一個病人就是你,更沒想到,你會親手殺了姐姐。」
「你……」鄭岩將頭轉向杜麗,才發現她的臉上布滿了淚痕,「你怎麼了?」
「有時候,我覺得姐姐很可憐,她死在最愛的人手上,你們本來就要結婚的,所以我恨不得殺了你;但是我發現我做不到,我羨慕她,她有一個很愛她的人,背負著愧疚和所有質疑的目光還堅強地活著,而他活著的目的只有一個,為了給最愛的人復仇。」
「你今天不太對勁。」
「沒什麼。」杜麗抹了一把眼淚,深吸了一口氣,重新恢復了往日的高冷,「我的心理醫生說,我最好用個什麼方式發泄一下情感。」
「你也有心理醫生?」鄭岩感到不可思議。
「當然。」杜麗勉強笑了一下,「我們比你們更需要心理醫生,因為你們只有一種心理疾病,而我們,幾乎有你們所有的心理疾病,每個心理醫生都要有另外一個心理醫生來指導,這是常識。說吧,來找我做什麼?」
「想和你聊聊。」鄭岩將目光投向了遠方,「我現在很恐懼自己的狀態,因為我想殺人,那會讓我覺得很舒服,可是我也害怕殺人,我知道我不能隨便殺人,我沒有決定別人生死的權利。」
「你當時看到了誰?」
「不是你姐姐。」
「所以,你的恐懼不是因為槍殺了我姐姐,而是因為那之後產生的快感,這種矛盾的感覺讓你感到糾結。」杜麗看著鄭岩,「作為被害人的家屬,我不該這麼說,但是作為你的醫生,我必須告訴你,在你殺害我姐姐的時候,你不是你。在你向兇手開槍的時候,你才是你,那個時候你感到的也是快感嗎?」
「不,不是。」鄭岩搖了搖頭,「是公正和……」
「血脈賁張,那讓你激動。」
「不,我沒有。」鄭岩再次搖了搖頭,「我並沒有感到血脈賁張也沒有激動,我只是害怕。」
「那是因為你沒有殺了她。」杜麗依舊平靜地說道,「如果當時她正在加害被害人,你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殺掉她。」
「你說得沒錯。」鄭岩苦笑了一下,「我到現在還不確定我為什麼開槍,她並沒有對我造成威脅,也沒有對那個人造成威脅。」
「可是她準備那樣做。」杜麗看著鄭岩,「她當時的確沒有實質性地危害到你的安危,但她準備對那個人動手,如果你沒有開槍,她就會殺了那個人。你的處置沒有任何問題,你是為了那些已經無法說話的人發出的正義的聲音。」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再這樣下去我就會成為惡魔,我覺得我應該回到6號去。」
「你殺害姐姐完全是個意外,你槍擊那個兇手的時候,才是正確的感覺,你不應該感到任何愧疚,那是你的職責,你應該為保護了其他人而感到自豪和驕傲。」
「也許我根本不適合干這行。」
「你只是需要遠離這些案子一段時間。」
「你覺得這可能嗎?」鄭岩苦笑了一下,「下個月也許就是『廚師長』出現的日子。」
「抱歉打擾你們。」杜麗還沒來得及說話,唐賀功的聲音就在他們的身後響了起來,「不想打斷你們兩個花前『日』下,但我們現在有案子了。」
「我的病人需要離開他的工作崗位一段時間,否則他可能會迷失自己。」杜麗回過頭,看著唐賀功。
「現在不行,杜醫生,我向你保證,我會照顧好他。」
「我不認為你是在照顧他,你只是把他當成工具,發誓要榨乾他的利用價值,僅此而已。」
「別說得那麼難聽。」唐賀功尷尬地笑了一下,「那19個女生失蹤的案子有了新的進展,局長要求我們出動。」
2、
「你又說對了。」
在趕往H市的高鐵包間里坐下來之後,唐賀功對鄭岩說道。
「什麼?」
「調查方向,就是QQ、微信、陌陌的那個。」唐賀功嘆了一口氣,「各地警方都不是笨蛋,已經從這方面著手了,現在已知的19名失聯女大學生中,已經有10個人恢復了聯繫,據她們說,返校之前,她們就已經與網友約定了見面的時間地點,因為害怕被家裡知道,所以乾脆關掉了手機。」
「這是好事,可是老師你好像並不開心。」秦玲不解地看著緊皺著眉頭的唐賀功。
「因為還有兩個人是在傳銷窩點中被解救出來的,這兩個人同樣是私下約定了和網友見面,結果被騙到了傳銷組織中,身上的錢財都被拿走了,試圖逃走腿都被打折了。」
「還有一個人是因為搭黑計程車,被監控錄像拍到了。警方找到她的時候,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裸體被綁在窗戶前供人參觀,身上全都是鞭子抽打過的痕迹,還有蠟油,像條狗一樣住在狗窩裡,飯盆里的食物是屎。」
「性奴?」鄭岩愣了一下。
「沒錯。」唐賀功沉重地點了點頭,「女孩兒才21歲,被解救出來的第二天自殺了。」
「其餘的人呢?」
「都好不到哪去。」唐賀功苦笑了一下,「有一個小子在微信上假裝企業高管,月薪兩萬,其實什麼都不是,就是個街頭混混,還吸毒。他騙了兩個女孩子,其中一個和他見面之後被他和同夥輪姦了,然後搶走了這女孩兒身上所有的現金,手機和電腦也被賤賣,最後他們逼迫這孩子出去賣淫;另一個女孩兒見到他之後就產生了警覺,偷偷報警才沒遇害,順便也解救了之前的那個女孩兒。」
說到這裡,唐賀功莫名地憤怒,「可恨的是之前那個被輪姦的女孩兒也已經染上了毒癮,和那幾個混混成了同夥,從被害人成了犯罪嫌疑人。」
唐賀功嘆了口氣,一副悲天憫人卻又無能為力的神情,「那些女孩兒的戒心太弱了。不過我們管不了那麼多,現在還有三個人下落不明。」
「頭兒,你數學是體育老師教的嗎?明明還有四個。」鄭岩連忙說道。
「對啊,老師,還有四個。」秦玲也有些不解地看著唐賀功,只有杜麗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你們先看看這個就知道我為什麼這麼說了。」唐賀功從包里拿出了一張照片,遞到了鄭岩的面前。
那是一條河邊的草地,上面躺著一個女孩兒,她渾身濕透,嘴巴緊閉,身上的衣服倒是整齊,似乎沒有被侵犯過的跡象,只有稍顯凌亂的頭髮上掛著幾根水草。一個旅行箱就放在她的身邊。
她緊閉著眼睛,就像睡著了一樣。
「遇害了?」鄭岩抬起頭看著唐賀功。
唐賀功點了點頭,「你再仔細看看。」
鄭岩不明所以地低下頭,坐在他對面的秦玲卻已經臉色蒼白地抬起了頭,「不用看了,她的眼睛不見了,她現在沒有眼球。」
鄭岩這才注意到,照片上的這個女孩兒雖然雙目緊閉,但卻有著不正常的塌陷,眼眶中已經空空如也。
「這是這次讓我們參與這個案子的原因之一。」唐賀功神情嚴肅地說道,「當地警方已經做過初步屍檢,被害人是窒息死亡,不是溺水。被害人是死亡之後被推入水中的,但是在被推入水中之前,兇手挖出了她的雙眼。」
「另外一個原因呢?」鄭岩微閉著眼睛,問道。
「另外一個原因。」唐賀功深吸了一口氣,「剩餘三名失聯女生和這個遇害的女生是同一個地方的人,她們失聯的方式有非常相似的地方,當地警方懷疑,可能會是一起連環殺人案。」
「我想知道更具體的情況。」鄭岩迫不及待地說道。
「到了那邊自然會有人跟我們說的,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養精蓄銳,恐怕又要連續奮戰幾天了。」說著,唐賀功閉上了眼睛。
四個小時后,列車緩緩駛入了H市東站。H市並不是重要城市,高鐵在H市的停留時間只有一分鐘。Z小組匆匆下了車,剛出車站就被一群人攔住了。
「去哪?」
「要車嗎?便宜。」
「坐我的車吧。」
……
一片嘈雜的聲音讓唐賀功皺起了眉,秦玲更是小心翼翼地躲在了鄭岩的身後。
「嗨,美女,約嗎?免費送你一程怎麼樣?」
一個輕佻的聲音傳了過來,鄭岩順著這個聲音看過去,就看到路邊停著一輛奧迪TT,一個穿著短袖T恤,胳膊上有文身的年輕男人淫邪的目光正在秦玲和杜麗的身上游移著。
鄭岩還沒來得及說話,杜麗就已經走了過去,在那個男人的面前俯下了身。那男人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鄭岩很清楚,杜麗的這個姿勢可以讓男人透過襯衫的縫隙看到自己的內衣,然而不知道杜麗對他說了什麼,那男人露出了一抹驚恐的神色,開著車迅速逃離了現場。
「你跟他說了什麼?」鄭岩不解地問道。
「我告訴他我是S。」杜麗冷冷地說道。
「S?」唐賀功大惑不解地看著杜麗,「那是什麼玩意?」
「SM,主僕遊戲,S就是主人的意思,在玩這個遊戲的時候,作為奴的M要完全聽從S的指令,不管S的命令是什麼。」鄭岩笑了一下,「然後呢?他不可能就這麼輕易放棄吧?這可是很刺激的事。」
「當然。」杜麗偷笑了一下,「所以我又給他看了這個。」她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口袋裡露出來的一截警官證,「我告訴他我正在抓一個M。」
鄭岩一時間竟無言以對。好在,遠處一輛呼嘯而來的警車幫他解了圍。
讓他好奇的是,看到那輛警車,圍在站前的那些司機卻並沒有逃離的意思,只是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那輛警車在Z小組一行人的面前停下,從車裡下來了一個大汗淋漓的司機,「請問是唐組長嗎?」
他走到唐賀功的面前,問道。
「我是。」唐賀功點了點頭。
「太好了,終於等到你們了,隊長他們都在局裡等著你們呢。」他彎腰拎起了秦玲的行李,向警車走去,「真不好意思,路上有點事耽擱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警車副駕駛位置的車門突然打開,下來了一個大約十八九歲,穿著短裙的年輕女孩兒。
「姍姍,那就這樣,下次我再給你打電話。」這名年輕的警察連忙對那個女孩兒說道。
「我叫夢夢!」那女孩兒咬牙切齒地說道。
她跺了跺腳走到了一旁,一輛保時捷的車窗放了下來,露出了裡面帶著笑臉的男人,「妹子,用車嗎?」
那女孩兒也露出了一臉的笑意,沒有任何猶豫地拉開了車門。
這一幕讓大伙兒目瞪口呆。
「那女孩兒?」鄭岩看著眼前的這個小警察,猶豫著問道。
「我也不認識。」他把秦玲的法醫工具箱放進了後備箱,拍了拍手,「來的路上碰到的,本來要去另一個地方,我不順路,就給帶到這邊來了。」
「這種情況很常見嗎?」唐賀功皺了皺眉,問道。
「什麼?」年輕的警察愣了一下。
「遇到女孩子搭車這種事。」
「這個啊。」年輕的警察笑了一下,「滿大街都是,別說是警車,就算你有輛QQ,往學校門口一停,搭車的都一個接著一個。」
「那些車也都是嗎?」鄭岩指了指停在火車站外的那些私家車,問道。
「差不多吧。」這名警察想了想,「不過他們主要還是黑出租,當然女孩子要是願意犧牲點,被揩揩油,他們也有不收錢的時候。」
鄭岩「哦」了一聲,看向了唐賀功,「頭兒,這可能是一個線索,那幾個女孩兒有可能是在搭黑車的時候失聯的。」
「我也這麼覺得,來之前已經讓他們去查了。」
「根據我們目前掌握的情況,這幾個女生失聯的情況基本一致,都是這樣的。」
H市公安局會議室,簡單的自我介紹之後,負責該案的刑警中隊長向Z小組彙報了目前所掌握的信息,「在她們離家后,一直通過簡訊或者微信、QQ與家裡人保持聯繫,直到她們稱已經到了學校。開學大概十天後,家人突然接到了學校的電話說這幾個女生一直沒返回學校,這才引起了家裡人的注意,撥打手機才發現已經關機。我們通過技術手段判定,她們的手機一直沒有離開本市,初步判斷,她們就是在本市的範圍內出事的。而且作案手法雷同,很有可能是同一個人做的。」
「最初我們判斷是劫財,因為這幾個女生的家人反映,離家的時候,她們身上都攜帶著大量現金,有可能是被人盯上,途中劫財劫色,甚至有可能被拐賣至外地。」
「案件的轉折點發生在我們發現的這具屍體上。」中隊長調整了一下投影儀,「這具屍體是幾個垂釣的老人發現的,她的行李箱就綁在她手上。接到報案后我們在第一時間趕到了現場,發現這是其中一名失聯女生,她的家人已經證實了這一點。」
「初步的屍檢顯示,被害人死亡的時間在她被發現前的十個小時左右,也就是前一天的夜裡,但在那之前,她已經失聯超過半個月。身上沒有被束縛的痕迹,也沒有遭毆打的跡象,隨身的現金不見了,但是銀行卡還在,卡里的錢也沒被動過。我們判斷,兇手有足夠的時間強迫女生說出密碼,但是他沒有這樣做,兇手的主要目的可能並不是劫財。」
唐賀功點了點頭,示意這個中隊長繼續說下去。
「我們懷疑的重點主要在這裡。」他將投影儀上的照片調整到了這個女孩兒眼部的特寫,「被害人的眼睛不見了,不是被魚吃掉的,而是被人挖掉的,我們覺得兇手這樣做肯定有特殊的意義。我們曾經懷疑是販賣器官,但是在全市範圍內的走訪來看,沒有相關的手術進行,而且,既然是販賣器官,她身上有更有價值的部分,但是兇手並沒有進行摘取。」
「讓你們查黑車司機的事,進行得怎麼樣了?」唐賀功想了想,問道。
「沒有進展。」中隊長苦笑了一下,「說出來不怕丟人,我市的黑車實際上已經形成了一條產業鏈,他們有非常嚴密的組織,有時候我們也得藉助他們的幫助,他們沒有這幾名女生的消息,所以可能並不是黑車,只是搭順風車而已。」
「那不是快成黑社會了?」唐賀功毫不客氣地問道。
「沒辦法,不是誰都能辦得起計程車營運牌照的,現在一輛計程車營運牌照的成本快抵得上一輛中檔轎車了。」中隊長尷尬地說道,「有營運牌照的不用干別的,一年光出租牌照就能賺夠生活費還有盈餘。」
「那幾個女生的微信、QQ之類的通訊工具呢?」鄭岩插嘴問道。
「暫時也沒有什麼發現。」中隊長搖了搖頭,「現在已經發現的這個女生,失聯前曾經和一個男生約定要見面,我們找到了這個男生,不過他在距離我市300公里以外的城市。據他交代,他們的確有過約定,但他一直沒等到這個女生,還以為被放了鴿子。我們核查過,他沒有作案時間。」
「你有什麼看法?」唐賀功看了一眼鄭岩,問道。
「這個女生應該是臨時改變了行程,在去與男生見面的途中失聯的。」鄭岩想了想,「她沒乘坐客車,也沒乘坐火車,這兩處都會留下基本線索,所以,她應該是乘坐一輛私家車,或許不是黑車,但是偽裝成了黑車,這個司機有重大作案嫌疑。我想我們應該再對那具屍體進行一次檢查,我想看看她的隨身物品,說不定能有什麼發現。」
「我們檢查了那麼久,要有什麼的話,早就應該發現了。」中隊長嘆了口氣。
「角度不同,發現也不同。相信我們,不會讓你失望的。」唐賀功笑了一下,「準備一下吧,我們現在就去。」
3、
「咦?」當看到那具屍體的時候,秦玲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她向H市公安局的法醫問道,「這具屍體,你們清洗過?」
法醫在對屍體進行解剖檢驗前,通常會對屍體進行必要的清洗。眼前的這具屍體格外的乾淨,這引起了秦玲的注意,按照Z小組的行事準則,他們需要掌握屍體最真實的情況,因此非常反感當地警方擅自對屍體進行任何形式的處理。
「沒有。」H市公安局的法醫搖了搖頭,「我們只是進行了初步的屍檢,局裡決定上報之後,這具屍體就被收藏了起來,我們沒有進行任何處理。」
「那怎麼會這麼乾淨?」秦玲皺緊了眉頭。
「我們發現這具屍體的時候差不多就是這樣。」H市公安局的法醫想了想,「發現她的那條河水很清澈,水流並不快,我判斷她浸泡在水裡的時間不超過兩個小時。至於為什麼這麼乾淨,我也不能理解。」
「是兇手做的。」鄭岩看著這具屍體,皺著眉說道,「兇手在殺害她之後對她進行了必要的清理,擦去了血跡。」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唐賀功看著鄭岩,問道。
「現在還不知道。」鄭岩搖了搖頭,示意秦玲對這具屍體進行進一步的檢查。
秦玲動手脫去了女孩兒的衣服,將那些衣服放到了一邊,看著她溫潤如玉的肌膚,秦玲再次發出了一聲驚訝。
「身上沒有被束縛的痕迹,沒有擦傷,沒有反抗的痕迹。」越說下去,秦玲就越是猶豫,這完全不符合綁架殺人案的特徵,被害人看起來就像是在一瞬間死亡,而兇手在處理這具屍體時也非常小心,不是不留下給警方偵破的線索,而是小心地儘可能不讓她受到多餘的傷害。
「這怎麼可能?」秦玲手裡拿著解剖刀,突然不知道該如何下手了。
「先別解剖。」唐賀功抬手阻止了秦玲進一步的舉動,「兇手既然刻意清理了這具屍體,說明屍體的身上可能殘留了會暴露兇手信息的東西,會是什麼?」
「粉塵,或者是血,兇手的血。」鄭岩俯下身,湊到屍體的面前抽了抽鼻子,「也有可能是氣味。通過對粉塵的分析,可能會暴露兇手藏匿、殺害她的地點,而血則會直接暴露兇手的DNA信息,氣味有可能讓我們知道他的職業。」
「我覺得是血。」唐賀功說道,「粉塵和氣味都會在水裡消失,只有血不會,在水裡浸泡的時間太短,血液無法完全溶解,一定會留下痕迹的。」說著,他再次皺起了眉,「奇怪,兇手既然想到把屍體拋入河裡,為什麼沒想過在她的身上綁上重物,讓她沉入河底?這樣可以延長她被浸泡的時間,有更大的可能湮滅對我們有價值的線索。」
「兇手不是把行李箱綁在了她的身上嗎?」一直沒有說話的杜麗問道。
「行李箱的重量不足以讓她沉入河底。」鄭岩搖了搖頭,「假如我是兇手,我會在行李箱里塞滿石塊,把所有可能暴露她身份信息的東西全部銷毀,而不是保留在行李箱里。」他嘆了口氣,「這個案子疑點太多,我們得一點點來,我現在完全無法理解兇手的舉動。」
說到這裡,鄭岩突然抬手捂住了頭,突如其來的劇烈疼痛讓他眼前的景象正在恍惚,「我試著和他建立某種聯繫,用他的思維去構建案發現場,但是我發現到處都是矛盾,沒有一條路能夠走通。」
「我們需要更多的線索。」唐賀功將目光投向了秦玲,「用你能想到的任何辦法,在這具屍體身上儘可能找到更多的線索。」
「我知道。」秦玲點了點頭,從工具箱中拿出了一罐魯米諾噴劑,只要還殘留有任何一點血跡,就算肉眼看不到,魯米諾噴劑也能讓血跡顯形。
她把一整罐噴劑都噴洒到了這具屍體的身上,沒有留下任何盲點,也包括剛剛脫下的那些衣服。
結果卻再次讓Z小組的人目瞪口呆,那些衣服上沒有殘留任何血跡,屍體的身上也沒有,只有在眼睛周圍發現了一些血漬。然而那些血漬的痕迹也讓秦玲完全無法理解,四周都被仔細地清理過,卻唯獨留下了那一塊,這絕不可能是兇手的疏忽。
「兇手在殺害她的時候剝光了她的衣服,那些殘留的血跡是兇手故意留下的。」鄭岩用力揉著頭,「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做,我不知道他想要什麼,我沒有任何思路。」
「別那麼強迫自己。」唐賀功看了一眼鄭岩,「不可能每個案子都那麼順利地找到線索,也不可能每個兇手都那麼輕易被你抓到馬腳,否則『廚師長』早已經成階下囚了。你現在需要休息,等我們找到更多線索的時候,才是你發揮作用的時候。」
「杜醫生。」唐賀功向杜麗喊道,「送鄭岩回去休息,你看著他,這邊有什麼進展,我會去叫你們。」
杜麗點了點頭,上前扶起了鄭岩,臉色卻變了變。鄭岩渾身無力,整個人的重量都搭在了杜麗的身上,讓她一個趔趄,險些摔倒。而鄭岩卻依然擠出了一抹笑容,向唐賀功和秦玲擺了擺手,儘可能保持著步伐的穩定走出了鑒定室。
「好了,下一步。解剖屍體吧。」唐賀功戴好了橡膠手套,「我來給你做助手。」
「我覺得沒必要。」秦玲卻搖了搖頭,「我剛才已經對屍體進行了初步的檢查,我不認為她的身體內有什麼問題。」
「解剖是屍檢的必要程序。」唐賀功看著秦玲,「家屬也已經同意了。」
「兇手沒有破壞她的完整,我們也沒有必要。」秦玲打開了死者的嘴,又將一片試紙放進了她的鼻孔里,「殺人後拋屍是顯而易見的,死因是窒息。我覺得兇手的重點應該在這裡。」秦玲指了指死者緊閉的雙眼。
「等等,這是什麼?」秦玲看著從死者鼻腔中拿出來的試紙,突然愣了一下,用鑷子小心地取下了上面粘著的東西,「好像是某種植物纖維。」
「可能是死者在水中的時候沾上的。」唐賀功看了看,說道,「秦玲,作為你的老師,我必須提醒你,無論到什麼時候,不管你有多自信,對屍體做必要的檢查,甚至一些你認為完全沒必要的檢查都有可能有意外的發現。剛才的不就是嗎?」
秦玲點了點頭,「老師,我明白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在屍體前站好,卻皺著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過了一會兒,她突然問道,「老師,兇手為什麼要清理被害人的屍體呢?我還是想不明白。」
「當然是為了清除掉她身上的痕迹。剛才不是已經說過了?」唐賀功說道。
「為什麼又要挖出她的眼睛呢?這點連鄭岩都想不通。」
「因為這傢伙在國外生活的時間太長。我認為有些東西用民間故事就能講得通,民間流傳死者會把兇手的影像永遠留在視網膜上,兇手相信這一點,害怕這會暴露他的身份,所以摘除了她的眼睛。」
秦玲搖了搖頭,說:「我覺得不是這樣。他沒有理由故意留下血跡。最重要的是,」她看了一眼那根纖維,「這明顯是加工過的,不是那條河裡的東西,兇手可能利用了一種非常古老的手法殺了人,這種手法的優勢在於不會留下外傷,不會破壞她的遺容。他對這具屍體進行這種處理一定有特殊的意義。」
四個小時之後,疲憊不堪的秦玲走出了鑒定室,手上拿著這次屍檢的全部報告。
專案組和Z小組的人再次聚集到了會議室里,除了鄭岩和杜麗。鄭岩回到房間后就陷入了昏睡的狀態中,似乎噩夢不斷,睡得極不安穩。杜麗一直留在他的身邊照看著。
「先來說一下死因。」秦玲喝了一口水,說道,「目前能夠確認死者的身體沒有任何可能致命的疾病,她是窒息而死,但是在她的身體里我發現了麻醉劑的成分,說明兇手是給她注射了大量麻醉劑之後取下她的眼球,然後將她殺害。手法很簡單,把宣紙鋪在她的臉上,然後噴上水,一層層疊加,這樣就能造成窒息。我在她的鼻腔里發現了宣紙的纖維。」
專案組的人面面相覷,被害人已經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兇手卻依然用如此麻煩的手法殺人,這讓他們完全不能理解。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向了秦玲,等著她給出一個解釋。
然而她接下來的話卻給大家澆了一盆冷水。
「兇手為什麼這麼做我也不明白。」秦玲訕笑了一下,「同樣讓我不能理解的是兇手仔細地清理過被害人的屍體,卻又留下了明顯的痕迹。在殺害她之前,兇手脫下了她的衣服,顯然是不想弄髒那些衣服,這個舉動我不知道意味著什麼。」
「還有這裡。」她把一頁報告遞給了唐賀功,「兇手在摘下被害人眼球的時候手法很粗糙,雖然他已經很小心地不去擴大傷口,但是摘下眼球的動作很粗暴,完全是扯斷了相連的神經。他要她的眼球另有用處,不是為了移植。」
「被害人處女膜陳舊性破裂,但是在遇害前沒有發生過性行為。」秦玲用這句話給報告作了結尾。
專案組的人被這份報告弄得雲山霧裡,鑒定報告沒有任何問題,但是通過這份報告,他們卻發現兇手的舉動處處充滿著矛盾,完全找不到接下來的工作方向。
「我認為。」唐賀功用食指敲擊著會議桌,「被害人失聯的時間和遇害的時間之間有一段空白,這段時間裡她在什麼地方?」
「應該是被囚禁起來的。」專案組的人想了想,提出了一個想法。
「我也這麼認為。」唐賀功點了點頭,「但是,還有一個問題,沒有被毆打,沒有被束縛,卻被囚禁,這說明什麼?」
「被害人是自願的。」會議室的門突然打開,鄭岩和杜麗走了進來,鄭岩手上還拎著被害人的的行李箱。
「兇手和被害人即便不是熟識,也存在著某種特殊的關係。」鄭岩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說道,「這種關係讓她自願跟兇手走,甚至一起待了一段時間。但是之後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兇手殺害了被害人,取走了她的眼睛。」
他拿過秦玲的報告看了幾眼,身子突然猛地一震,看向了秦玲,「兇手是用那種手法殺人的?」
「有極大可能。」秦玲點了點頭。
鄭岩閉起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額頭上開始冒出了汗水,「我的目標就是她的眼睛,我必須保證她其他部分的完整,作為一個追求美,收藏美的人,我不能破壞她其餘的美麗。」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睜開了眼睛,無視專案組看向他的怪異的目光,問道,「什麼人在追求美麗,同時又在收藏美麗?」
「藝術家。」唐賀功想都沒想就說道。
「確切地說,是攝影師。」鄭岩從行李箱里拿出幾本影集,「這是被害人的影集,我發現被害人很愛照相,藝術照,同時她是個Cosplay愛好者,你們看看這些照片有什麼問題。」
他把影集分發給了專案組的人。片刻,人群中發出一陣陣驚嘆。
這些反應都在鄭岩的預料之中,那些照片的尺度非常大,有一部分甚至已經上升到了人體藝術的程度。
「怎麼有些地方是空白?」唐賀功卻突然抬起了頭,看向了鄭岩。
「被人拿走了。」鄭岩說道,「我認為就是兇手拿走了那些照片,因為那些照片里可能隱藏著非常重要的線索,我需要那些照片。」
唐賀功將目光投向了專案組的負責人。
那人點了點頭,「這應該不難,這上面有影樓的信息,他們那應該有底片。」
「還要注意穩住那個攝影師,不能讓他發現我們對這些事已經起了疑心。」鄭岩咽了口唾沫,「我懷疑,那個攝影師可能就是我們要找的兇手。愛好拍攝這種大尺度藝術照,玩情色Cosplay的人,應該就是Cosplay圈子裡所謂的渣滓了,這種人在Cosplay圈子裡也是被人唾棄的,通常會和攝影師有一種曖昧的關係。當然,這種關係她會極力隱瞞,貿然調查這件事,可能會引起那個攝影師的警覺。」
他頓了一下,「這些都是我根據眼下的信息做出的推測,我還需要另外幾個被害人的信息。」
「她有一雙漂亮的眼睛,這是我的戰利品。」
鄭岩看著攤放在桌子上的照片,突然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唐賀功不解地看向那張照片,卻見照片上的女孩兒在眼睛周圍化了一個誇張的裝飾。
「我說了什麼?」鄭岩看到唐賀功的眼神,下意識地說道。
「你說那雙眼睛是兇手的戰利品。」專案組的負責人搶先說道,「你的意思是兇手在收集眼睛?」
「不。」鄭岩卻搖了搖頭,「如果是那樣就好了。可是其他幾個失聯女生最漂亮的卻不是眼睛,而是不同的部位,他收集的,可能會是一個完整的人,一個自己拼湊起來的人。」
4、
「頭兒,你還記得銜尾蛇那個案子嗎?」鄭岩從唐賀功的煙盒裡抽出了一支煙,點燃,吸了一口,問道。
「當然,怎麼想起這個來了?」唐賀功不解地看著鄭岩。
「那你一定還記得那個利用一整個晚上時間走訪了全縣大部分飯店的專案組組長,當時你還評價他是個優秀的警察,告誡我們走的路越多,離兇手越近。」
「是有這麼回事。」唐賀功點了點頭,「那個專案組組長現在已經調到省廳工作了。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麼?」
「我也想試試那種感覺,親自去做一些調查。」
「我們的精力不應該放在這種事情上。」唐賀功搖了搖頭,「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我們去做。」
「可我不這麼認為。」鄭岩也搖了搖頭,「頭兒你看。」他指了指會議室牆上的地圖,「H市就這麼大,人口也有限,影樓一共只有三家,我打賭,生活在H市的人與人之間都有些盤根錯節的關係,說不定那些影樓的人都認識這裡的警察,就算沒打過招呼,也能混個臉熟。」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唐賀功恍然大悟道,「這麼說確實得我們親自過去。」
「不是我們。是我和……」鄭岩將目光轉向了杜麗和秦玲,「她們當中的一個。你們兩個,誰願意陪我去?」
「為什麼是她們兩個?難道我不行?」唐賀功有些納悶。
「當然不行。」鄭岩笑了一下,「兇手的目標是女孩兒,而且要年輕、漂亮,這三點你沒有一點是符合的。」
「我建議讓秦玲陪你去。」唐賀功在杜麗和秦玲之間看了看,說道,「秦玲更像個小女孩兒,長相也更甜美乖巧,是那種可能會玩Cosplay的人。」
「原則上我同意頭兒的看法,但是……」杜麗看了看秦玲,說道,「玲子已經很累了,她恐怕沒精力來做這件事,而且,鄭岩現在的狀態很不好,我覺得還是我跟著比較合適。」
「但是你的氣質……」唐賀功皺了皺眉,「你太有御姐范了,恐怕不太合適。」
「我本來不是這樣的。」杜麗突然苦笑了一下,「總之,就這麼定了,我要先去買幾件衣服,頭兒,記得回頭給我報銷。」
兩個小時后,杜麗從商場回來了,關上房門,花費了一點功夫換好衣服,當她再次出現在眾人面前的時候,唐賀功差點忘了手上還拿著煙就用力拍起手來,火紅的煙頭燙得他嘶嘶地倒吸了幾口冷氣。
杜麗換下了習慣的職業裝,穿上了一條包臀的熱褲,腳上蹬著一雙長至膝蓋的靴子,沒穿絲襪,這讓她裸露在外的白皙長腿格外的引人注目。
一件露臍的短T恤托起了她高聳的胸脯,也讓胸前「SEX」的字母尤為突出。如果僅此而已也就算了,偏偏她還買了一頂假髮戴在了頭上,那頭綠色的蓬亂頭髮讓她從遠處看就像是一隻綠毛龜。
她化了一個煙熏妝,濃厚的黑眼圈讓她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小太妹,和之前高冷的心理醫生判若兩人。
「你讓我想起了以前。」鄭岩看著杜麗,若有所思地說道。
「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都不是我喜歡的那個我。」杜麗不易察覺地搖了搖頭,「好了,只有我這樣還不行,你也得換身衣服。」
她把鄭岩推進了房間,僅僅五分鐘之後,鄭岩便走了出來,相對於杜麗,他的裝束就簡單了很多,只是一條破洞的牛仔褲,一件泛黃的T恤和一條金鏈子。
他有些局促,顯然並不適應這樣的裝束。但很快就調整了過來,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子。
半個小時之後,一對街頭混混打扮的男女走進了H市最大的影樓。
一進入影樓,他們便提出要拍攝一組大尺度的藝術照,務必要將那名女子最美麗的雙腿展現出來。毫無疑問,這兩個人就是鄭岩與杜麗假扮的。
「歐巴,我們拍那種合體照吧。」杜麗膩在鄭岩的懷裡,故意嗲聲說道。
這幅腦殘小女孩兒的神態讓鄭岩忍不住打了個冷戰,臉色瞬間變得通紅。如果不是出門前特意塗黑了膚色,他恐怕就要露出馬腳了。
「你們這裡有沒有那種尺度比較大的樣片。」鄭岩問道。
「抱歉客人,那是顧客的隱私,在取得客人的同意前,我不能給你們看。」服務生彬彬有禮地說道。
「那我怎麼知道你們能拍成什麼樣?」鄭岩蹺起了二郎腿,故意不屑地說道,「我跑了那麼多家影樓,人家都給我看,怎麼就你家不給我看?要不是覺得他們拍得不好,我才不來你這兒呢。」
「不瞞你說,其實是朋友介紹我來這兒的。」鄭岩突然放低了聲音,神神秘秘地說道,「我朋友在你家拍過片子,我看到過幾張。」
「你朋友是?」服務生露出了戒備的神色。
「就是她咯。」杜麗從包里拿出了一張照片,那是她從被害人的影集中拿來的,「我就喜歡她這種大尺度的片子,把她拍得太美了,我要是能拍出來的話,肯定比她更漂亮,可是我想多拍幾套不同風格的,不知道你家能不能行。」
「我們家的服務是不會有問題的,你們既然是朋友介紹來的,應該知道我們家在這一帶是最大的一家。你們這種要求我們也能滿足,不過價錢嘛……」他看了一眼這兩個打扮成非主流的人,眼裡露出了不屑。
杜麗沒有說話,只是故意撩了撩頭髮,露出了卡帝亞的耳墜和衣服上LV的標牌。
「你知道她一隻耳墜值多少錢嗎?」鄭岩生怕對方不了解行情,抽出了一支軟包中華,解釋道「你一年的工資恐怕都買不來。要不是怕在老家撞見熟人,我們才不來你這裡呢。」
服務生的眼睛亮了起來,「不瞞客人說,我們這裡的確有顧客的底片,不過為了客人的隱私,你們想要看的話……」
「不就是保證金么?」鄭岩哂笑了一下,從包里拿出了一摞錢遞到了服務生的面前,「五千夠不夠?不夠的話,還有這張黑金卡,500萬透支額度的。」
「夠夠夠!」服務生忙不迭地點了點頭,轉身走回了櫃檯,片刻之後,他拿著幾本影集走了出來。
鄭岩和杜麗翻看著那些影集,竭力控制著身體的抖動。
和他們預想的一樣,這幾本影集里囊括了H市所有四名失蹤女生的照片,已經發現的被害人就在第一本影集中。鄭岩默默地計算著那些遺失照片的數量,很快發現所有遺失的照片都是這個女生眼部的特寫。
他不動聲色地看完了所有的照片,合上了影集,說:「馬馬虎虎吧。」
「我覺得不錯啦,能幫我預約那個攝影師嗎?」杜麗收起了藏在手裡的照相機,向服務生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這恐怕有些困難。」服務生為難地搖了搖頭,「攝影師老師最近休假了,大概要半個月之後才能回來。我們也聯繫不上他。」
杜麗的臉上馬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可憐兮兮地看著鄭岩。
「那就把他家的地址給我吧,我們在這隻能待三天。」鄭岩嘆了口氣。
「我也不知道。」服務生攤開了雙手,「要不客人留下您的電話,攝影師老師一回來,我們馬上就聯繫您?」
「只能這樣了。」鄭岩點了點頭。
「這是?」杜麗看著那張照片上的網格和數字,一臉的不解。
此刻的杜麗已經換回了T恤和牛仔褲,腳上踩著一雙白色的運動鞋,頭髮也束成了一束馬尾,甩在腦後。
「我想做一回我自己。」面對唐賀功閃閃發亮的目光和鄭岩若有所思的眼神,她像個小女孩兒一樣吐了吐舌頭,然後拿起了已經被秦玲處理過的照片仔細思考。
「完美的眼睛。」秦玲沉吟了一下,「按照黃金比例來計算,這雙眼睛是這個女孩兒身上最完美的部分。」
「還有這些。」秦玲將另外幾張照片遞到了杜麗的面前,「這個人的鼻子,這個人的嘴,這個人的耳朵,如果以黃金比例來進行計算,都是這些人身上最完美的部分。兇手可能分別割下了被害人的這些部位。」
「你是怎麼想到的?」杜麗震驚地看著秦玲,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腿。
「是鄭岩想到的。」秦玲看了一眼鄭岩,「他說兇手可能是攝影師,攝影師的習慣是構圖,黃金比例是他們最常用的一組數據。」
「不,我的意思是,你們是怎麼想到兇手分別割下了被害人的這些部位的?」
「因為這個。」唐賀功將筆記本電腦推到了杜麗的面前,「你們走之後,我就在想,兇手既然挖出了被害人的眼睛是為了收集,他又有可能是一個攝影師,那他絕對不會讓自己的作品一直被埋藏,一定會把戰利品曬出來的,結果發現了這個博客。」
從博客的背景圖片明顯可以看出,這是一個攝影師的博客,最新的一篇博文更新在兩天前,警方推測應該是被害人遇害的第二天。
裡面是一組照片,一個全身赤裸的女孩兒躺在一片草叢中,做出各種展現優美身姿的造型。所有的照片中唯一沒有變化的就是表情和眼睛,她的表情始終是冷冷的,眼睛始終是緊閉的。
而以她的兩隻眼睛為核心,大片的紅色向外擴散,形成了一隻碩大的紅色的蝴蝶。
「是她的血。」鄭岩閉上了眼睛,「她已經是個至美的人,我不能破壞她的美麗,但是她距離我所要求的最完美的人還是有一點點的差距,我需要她的眼睛。我不會用那種殘忍的手段殺害你,我要讓你保留屬於你的美麗。我借走了你的眼睛,所以我還給你另外一種美,就是這些用你的血繪出的畫卷。」
「你知道了?」唐賀功看著鄭岩,問道。
鄭岩點了點頭,「兇手挖出了被害人的雙眼后,用流出來的血畫了這隻蝴蝶,這是為什麼被害人的身體被仔細清理過卻在眼睛周圍留下了那些血漬的原因,因為那原本是蝴蝶的一部分。」
「他認可美麗,但認為她們都不是最美的,他在追求一種極致的美麗。」鄭岩又看了一眼那張照片,說道。
「兇手是個戀物癖。」杜麗想了想,「只不過他戀的物不是絲襪,不是內褲,而是人體的某些部位。」
她繼續翻看著那個博客里的照片,臉色漸漸變得蒼白,「他至少殘害了二十幾個人,每個人被取走的部位都不相同,這個人是鼻子,他用那些血在她的臉上畫了一隻正在從她的嘴裡爬出來的蜘蛛。這個人是嘴,他用那些血畫了一隻正在鑽進她鼻孔的蜈蚣。這個人是耳朵,他用那些血畫了一條貫穿她腦袋的蛇……」
「啪」的一聲,杜麗合上了電腦,說:「對不起,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她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我想,那些人已經凶多吉少了,他不可能留下那麼多的人。」
「我不這樣覺得。」鄭岩雙手揉按著太陽穴,「兇手在處理屍體的時候很隨意,很多必要的措施都沒有做,他是第一次拋屍,在那之前,他並沒有殺過人。」
「那些人去了哪裡?」唐賀功問道。
「我不知道。」鄭岩搖了搖頭,「或許被他囚禁了起來。他一定有一所大房子,租的,或者是他自己的,沒有鄰居。那座房子有一個後花園,或者就在那房子附近有一塊草坪,離那條河也不遠,但是那個地方人跡罕至。」
「頭兒,我建議沿著那條河尋找擁有這些特徵的地方。」
「為什麼不通過IP定位這個人的位置?」杜麗不解地看著他們,一向慣於使用高科技破案的Z小組這次卻選擇最原始的摸排的辦法,這讓她很難理解。
「因為他用的是移動網卡。」唐賀功苦笑了一下,「外地的移動網卡。」
「他已經採集到了足夠多的樣本,現在完全可以拼湊出一個完整的人了。」鄭岩的神色凝重了起來,「頭兒,密切關注這個博客,一旦這個博客放出了一張完整的照片,就意味著他可能要跑了。」
5、
「假如他不放在這裡怎麼辦?」面對鄭岩的提醒,唐賀功猶豫著問道,「這個博客里還有一個鏈接,是一家淘寶店,我們不知道主營項目是什麼,到現在為止,那家店裡還什麼商品都沒有。但是我們可以確認,這個博客和那家淘寶店屬於同一個人,都是我們要找的那個攝影師。」
「他會在那裡出售她,出售一個完整的她,那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模特?商場里用的那種?」秦玲皺著眉頭說道。
「不。」鄭岩搖了搖頭,「那不是他的目的,他要的不是工具,而是一個能真實地和他生活在一起的人,他現在要把這個人和大家分享。」
「我想到了。」杜麗的臉上突然布滿了紅霞,「是充氣娃娃。」
「充氣娃娃?」
「對。」杜麗肯定地點了點頭,「我接觸過很多這樣的病人,他們會把充氣娃娃當成是家人,原本只是發泄性慾的工具,到最後他們會和娃娃一起吃飯一起洗澡,當成是活生生的人。」
「杜醫生說得對。」鄭岩想了想,不得不承認杜麗的分析。
「她會是什麼樣?」唐賀功再次拋出了問題。
「她不會是裸體。」鄭岩深吸了一口氣,「雖然那樣更能展示她完美的身姿,但畢竟是拼接起來的,我沒有那樣的手段能夠完美地遮掩傷痕,但也不能讓她的身姿隱藏。我會給她穿一條緊身的牛仔褲來展現完美的雙腿,穿一雙透明的高跟鞋來展示雙腳,衣服同樣也是緊身的,我想她擁有一頭飄逸的長發,所以會在她臉上化上彩妝。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但是沒有辦法,我得遮住那些拼接的痕迹,所以我會讓這些彩妝也充滿藝術色彩,就像那些藝術照一樣。」
「她不會是一個人,我會證明她是屬於我的,只屬於我的,所以,我要和她留影,我知道她無法永遠存在,但我會用我的方式來留住她。」
「鄭岩,你在說什麼?」杜麗突然大喝了一聲,打斷了鄭岩的話。
「我說了什麼?」鄭岩迷茫地看著杜麗。
「你什麼都沒說。」唐賀功連忙說道,「你只是向我們描繪了兇手會怎麼做。」
「我想,我說的一定是『我』會怎麼做,而不是兇手會怎麼做。」鄭岩苦笑了一下,「頭兒,我有點累,我想回去休息了,剩下的事情你來安排吧。」
「一路人盯著這兩個網頁,一路人到各個交通要道設卡,隨時準備抓捕這個變態,另一路人沿著那條河儘可能搜索相關的線索。」唐賀功說道,「你還有什麼補充的?」
「沒有。」鄭岩搖了搖頭,走出了會議室。杜麗猶豫了一下,也跟了過去。
「老師,為什麼不直接去搜查這個人的家呢?」秦玲不解地問道。
「他不會在家裡做這種事。」唐賀功站起了身,「至少不會在別人知道的那個家裡做這種事,他不會在那裡留下任何線索。他休了一個長假,為的就是能夠利用這段時間,在他真正的家裡來給這件事做一個收尾。」
「鄭岩,你知道你剛剛說了些什麼嗎?」一回到鄭岩的房間,杜麗就嚴肅地問道。
鄭岩沒有說話,顫抖著從行李箱中翻出了藥瓶,倒出幾片葯一股腦地塞進了嘴裡,根本沒去看那是多少。
「你不能什麼時候想吃就什麼時候吃,更不能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藥物的副作用會摧垮你的腦神經。」杜麗搶過了他的藥瓶,「從現在開始,我要監督你的用藥,你必須和我在一起,每時每刻。」
「你知道我看到了什麼嗎?」鄭岩坐在床邊,彎下腰,將雙肘撐在膝蓋上,讓臉埋進了雙手之中。
「除了案發現場,你還能看到什麼?」
「我沒有看到他,我只看到了我,和一件完美的藝術品。」鄭岩聳動著雙肩,抽噎著說道。
杜麗愣住了,她從未見過鄭岩哭泣,即便在他殺害了杜婧,從失控的狀態中清醒過來之後,他也沒有哭,眼中的神色更為冷峻。
「我看到了一件完美的藝術品,我從沒見過那麼美麗的女人。」不等杜麗說話,鄭岩已經抬起了頭。
杜麗驚訝地發現鄭岩已經淚流滿面,然而,那不是傷心的淚水,不是恐懼的淚水,而是激動的淚水。他的臉上寫滿了激動。
「當我看到她的時候,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認同感,還有一股暖流在身體里恣意流竄。」鄭岩突然露出了痛苦的神情,杜麗也看出來了。
「幫幫我。」鄭岩突然跪在了杜麗的腳邊,「這不是我,這不應該是我,我不應該對此感到激動,不應該有這樣的反應,我應該感到痛恨才對。我知道我和別人不同,但是我一直試圖和別人相同,現在我已經到了一個臨界點,我沒法再做到那一點。」
「鄭岩。」杜麗蹲了下來,用力把他攬進了懷裡,「沒事了,聽我說,你和其他人不同,你和其他人完全不同。」
「可是我希望自己和他們是一樣的。」
「鄭岩,看著我。」杜麗扳過了鄭岩的頭,對視著說道,「一個人太過優秀時,就會被劃分成另一類人,你需要的是找到同類,而不是和其他人混在一起。可能你沒有同類,但是這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的自我認同。對於一個成功者來說,社會認同只是毫無意義的附加品,他們只需要自我認同,就像上帝一樣。」
鄭岩的身體猛地震了一下,「你的意思是,那個人和我是同類?」
「我不完全認同這種說法,但是在某些方面,你們的確是同類,但是你們也有本質的不同,他走向了另外一條路,一條與法律道德為敵的路,而你,是法律的捍衛者,是道德的守護者。」
「我就像個衛道士。」鄭岩苦笑了一下,隨後他感到頸部傳來一陣刺痛,一股無法遏制的眩暈感湧上了腦海。
「你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休息。」杜麗花費了一點時間把鄭岩拖到了床上,給他蓋好了被子,然後走出了他的房間。
「他怎麼樣了?」看到杜麗走進指揮中心,唐賀功馬上放下了手裡的工作,走上前來問道。
「沒事了,他需要休息一下。」杜麗勉力扯起了一個笑容,「現在有什麼進展?」
「我們正在密切關注這兩個網站,暫時還沒有什麼動靜。」
「頭兒,我覺得我們不能把目標局限在這兩個網站上,兇手很聰明。」杜麗沉思了一下,「這兩個網站有可能是他故意放出來的,目的就是吸引我們的注意力,而他在別的地方做剩餘的事情。」
「你說的這種不是沒有可能,但是這個博客顯然是兇手用心經營了很久的,他真的會放棄這個陣地嗎?」唐賀功皺了皺眉。
「這並沒有什麼不可能。」杜麗嘆了口氣,「這個博客已經完成它的使命了,而且,就算他會在這裡發布消息,我們還是沒法抓住他。我有另外一個想法。」
唐賀功看著杜麗,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之前的推測和鄭岩說的一樣,但是我覺得他不會進行第二次的創新,他既然會儘可能不破壞被害人的完整度,就不會再次破壞她們的美,在拼接那個他認為是最完美的人的時候,臉上的畫不會有任何變化,應該就是這樣的。」杜麗閉起了眼睛,她感到胃裡正傳來強烈的嘔吐感,但是她努力壓抑著,「她的雙唇會是一條並不完整的蜈蚣,她的鼻子是只有一半的蜘蛛,她的雙眼只剩下蝴蝶的部分翅膀,還有那些血紅的顏色,就像她生生吃掉了它們一樣。」
隨著她的分析,技術人員迅速地從那個博客里調取出相關的圖片,慢慢地拼湊了起來。
不過十分鐘,一張完整的臉就呈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不僅是杜麗,就連唐賀功和那個技術人員也忍不住抱著垃圾桶嘔吐了起來。
那已經不能稱之為是一張臉,而是形形色色的血色昆蟲的殘肢斷臂硬生生地拼湊出來的。
「這怎麼可能是一張完美的臉?」唐賀功不解地看著杜麗,「這簡直是一場昆蟲的盛宴。」
「可是兇手並不這麼認為。」
「接下來我們做什麼?」
「上網查。」杜麗鄭重地說道,「有一個識圖的功能,把這張圖放上去,說不定就會有發現。」
技術人員強忍著不適,打開了識圖功能,將這張圖傳了上去,片刻之後,一張完整的圖呈現在了大家的面前。就像鄭岩推測的那樣,這個女人穿著長衣長褲,僵直地擺出了一個個誘人的姿勢。就在這個女人的身邊,是一個短髮的男人,他不停和這個女人變幻著曖昧的姿勢,可是那不過是他的一廂情願罷了。
就算只是這張拼湊出來的照片,唐賀功和杜麗也能看出,這個女人是有多麼的不甘和怨恨。
技術員點開了那張圖的鏈接,發出了一聲驚呼,這張圖屬於另外一家淘寶店,並不是他們之前一直監控的那個。這是一家成人用品店,在最上面的橫幅里寫著這樣一句話:這是我的完美情人,來這裡,你也可以定製你的完美情人。
「他要跑了。」唐賀功臉色一沉,掏出手機準備撥通行動組組長的電話,要求他們對各個路卡加強戒備,然而另一個行動組的電話卻先一步打了進來。
「唐組長,你們過來吧,我們發現了重要的線索。」電話中,那個行動組組長語氣沉重地說道,「我已經安排人回去接你們了。」
半個小時前,沿河搜索的行動小組發現了重要線索,在一處草叢裡找到了一部手機,手機的外保護殼上是那名被害女生的藝術照,搜查組認為,這部手機原屬於那名被害的女生。
隨同搜查組一起行動的秦玲在那部手機上發現了被害人的指紋,同時還有另外兩個人的指紋,從指紋的大小判斷,應該屬於一男一女兩個人。
保險起見,搜查組緊急聯繫了被害人家屬,家屬見照片后確認這部手機就是被害人的。
搜查組立即擴大了搜索範圍,物證開始接二連三地出現。就在發現這部手機大約一百米的地方,搜查組再次發現了一塊筆記本電池,秦玲判定這塊電池是蘋果筆記本的電池,那名被害女生所使用的正是一台蘋果筆記本電腦。而距離這兒大約一百米的地方,搜查組又發現了一條電源線,同樣屬於蘋果筆記本電腦。
秦玲看著地圖上標記出的發現這三樣物品的地點,腦海中浮現了一副奇怪的畫面。
兇手在殺人拋屍后,一邊離開一邊拋下了這些物品。如果確實如此,她已經不知道是不是應該繼續沿著這條路線搜索下去了,那很有可能是兇手留下的另外一個陷阱,會讓警方誤入歧途。而現在,他們最需要的就是時間,兇手可能已經準備殘殺剩餘的幾個人了。
「那塊筆記本電池和電源線上採集到了什麼人的指紋?」鄭岩搖著像要炸開的頭,痛苦地問道。
那針鎮靜劑讓他進入了深沉的睡眠,但是誰都沒有想到,警方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發現至關重要的線索。杜麗原本不打算帶上鄭岩,但是唐賀功卻堅持這個案子需要鄭岩的支持。杜麗只好用強制手段叫醒了鄭岩,她痛痛快快地抽了鄭岩十幾巴掌,算是圓了自己多年來想要復仇的夢。
這樣做的後果就是鄭岩一直覺得昏昏沉沉的,無法遏制的頭疼讓他想要撞牆。
「只有一個看起來像是女人的指紋,和手機上的那枚一樣,沒有發現其他人的指紋。」雖然無法理解鄭岩為什麼會這麼問,秦玲還是答道。
「就沿著這個方向繼續搜查下去。」鄭岩看著秦玲手裡的那張地圖,用手指在上面用力劃了一下,指出了一個大概的調查方向,「兇手不是一個人來拋屍的,至少還有一個女人跟著他,那個女人留下了這些線索。」
儘管對於鄭岩的判斷持懷疑態度,但警方還是按照他指定的方向搜查了下去,不久之後,那台筆記本電腦也被發現了。
「神了啊,你是怎麼知道的?」行動組組長驚喜地看著鄭岩,「兄弟,有沒有興趣下基層來?」
「沒興趣。」鄭岩苦笑了一下,「我一直奇怪兇手為什麼沒在箱子里裝上重物讓屍體沉入河底,這些就是原因了。不是他沒裝,而是有人又給拿出來了。大概是害怕警方發現這些東西作為物證指控自己,他把所有重物都放進了行李箱,試圖讓行李箱帶著屍體沉入水裡,但是和他一起來的那個女人不這麼認為,趁其不備時拿出了這些重物,在回程的路上丟下這些東西,她在給我們提供線索。她就是其中一名被害人。」
「兇手用被他囚禁起來的那些人拋屍?他不怕她們跑了嗎?」專案組組長表示疑惑。
「他還真不怕,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兇手沒親手殺人,而是指使那些被囚禁起來的人殺的人。」鄭岩的臉色冷峻了起來,「這樣他們就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了。」
「前面是什麼地方?」鄭岩突然問道,前方出現了一排簡易的窩棚,還有陣陣炊煙升起。
「我不知道。」行動組組長尷尬地搖了搖頭,「從來沒注意過這個地方。」
「我知道。」搜查組的一名警察走了過來,一臉的愁眉不展,更有戒備的神色。
「你那是啥表情?還能是黑社會總壇?」行動組組長不滿地看著這個警察。
「黑社會還好了呢,黑社會都不攔路搶劫了,他們都講理,最多干點走私的買賣。」那個警察苦笑了一下,「那裡面住的都是流浪漢。」
這句話一出口,就連行動組組長的臉色都變了變。
「怎麼?你們這兒的流浪漢很厲害?」唐賀功不解地問道。
「和他們有仇。」行動組組長苦笑了一下,「幾年前市裡組織過一次清理流浪漢的行動,當時我們遣返了不少人,結果沒幾天他們就又都回來了,然後治安案件就不斷發生,我們局的一個民警在回家的路上被打成了植物人,現在還在醫院躺著。就是這些人乾的,案子到現在還沒破。」
「都知道是什麼人做的,還沒法破案?」杜麗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因為這些人啊,他們都是有組織的,背後有一個人在控制著他們,我們調查取證的時候,這群傢伙根本就不配合。」行動組組長吐了一口唾沫,「我們找不到證據,也抓不到人。憑我們幾個想進入那片區域,能不能完整出來都是個事。」
「他們不是連人都敢殺吧?」唐賀功隨口問道。
「除了殺人,沒有他們不敢做的,反正進監獄里有人管吃管喝,生活還算有了保障呢。」專案組組長吐了口唾沫,「得請求武警協助了。」
杜麗和秦玲的臉色變了變,她們同時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
一個小時之後,太陽開始落下去的時候,裝載著幾十名武警的卡車開到了河邊,這些全副武裝的武警下車后便訓練有素地將整個棚戶區團團圍住。
在這些人的保護下,Z小組和H市搜查組的人才戰戰兢兢地走進了棚戶區。然後,他們很快便被眼前的景象震驚了。
這裡居住的的確都是那些沿街乞討,或是在夜色里翻找垃圾箱的流浪漢,但是他們已經不是孤身一人,而是已經在這裡成了家,有了老婆,有的甚至還有了孩子。
看到警察走了進來,那些流浪漢露出了驚惶的神色,但卻故作鎮靜,那些女人或者面無表情依舊做著該做的事情,或者眼中露出了希望的光芒,但卻在那些流浪漢的眼神下不敢有任何的舉動。
她們都還年輕,儘管在這樣的環境下讓她們看起來至少三十幾歲,但是秦玲還是能夠看出,她們的實際年齡不會超過二十五歲。
她們已經不能再稱之為完整的人,儘管她們有近乎完美的身姿,但她們的身上都毫無意外地殘缺了一部分。更讓秦玲心驚的是,每個人的腳上都拴著一條鐵鏈子。
兇手拋棄了她們,在取得了她們身上最美麗的部分后,在她們的美已經不再完整之後,兇手將這些受害者施捨給了這些流浪漢,讓她們為這些流浪漢生兒育女,從此再也不能出現在大庭廣眾之下。
而那些流浪漢,作為回報,他們保護著他。
「你們這是非法拘禁。」秦玲終於忍不住對那些流浪漢喊道。
可她得到的卻是那些流浪漢貪婪的目光。
「咋了?」一個流浪漢站起了身,他渾身散發著一股難聞的餿味,讓秦玲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
「俺和俺家婆娘玩遊戲,不行啊?你們不都愛玩這個么?」流浪漢鄙夷地說道,「就興你們玩,不行我們玩啊?是不是,老婆?」
流浪漢回過頭,沖門邊正在給孩子餵奶的女人喊道。
那女人渾身一個激靈,唯唯諾諾地說道,「是,是,我們玩遊戲呢。」
「你們來這兒幹啥?」流浪漢看著眼前的這些警察,挑釁道,「我們可啥犯法的事都沒幹。」
「我們來找一個人。」唐賀功說道,「一個年輕人,你們認識嗎?」他把那個攝影師的照片遞到了這些人的面前。
「有毛病,這種人會來我們這裡?」流浪漢嗤笑了一聲,「你看看他細皮嫩肉的,要是願意讓我們玩他腚的話還行。」
人群里爆發出了一陣鬨笑,杜麗和秦玲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
「這些人不會告訴我們的。」鄭岩拉住了唐賀功,「他給了他們住的地方,給了他們女人,所以,這些流浪漢是不會出賣他的。」
「那我們怎麼辦?」行動組組長為難地問道。
「抓捕!」唐賀功果斷地下了命令,「你沒看出來嗎?這些女人,都是被拐騙來,囚禁在這裡的。」
行動組組長愣了愣,下達了行動的命令。面對這些荷槍實彈的武警,這些人再也囂張不起來了,然而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的場面出現了。
那些女人,不止一個女人攔在了自己的男人面前,苦苦哀求,「你們不能帶走他,你們帶走他讓我們孤兒寡母的怎麼活?就指著他給口飯吃呢啊!」
「囚禁,奴役!讓她們知道沒有這些流浪漢就只有死。」鄭岩長嘆了一口氣,面對這種事,他無能為力。
這只是一個小插曲,畢竟更多的女人願意接受警方的解救,離開這裡開始新的生活,總比留在這裡忍受暗無天日地折磨好得多。
鄭岩站在那所大房子前。那是整個棚戶區最壯觀的一棟建築,二層洋樓,稱之為是這個棚戶區的王宮絲毫不為過。
裡面沒有任何聲音,行動組試圖摸清房間里的情況,卻被鄭岩制止了。
「他要做什麼早就做了,不會等到現在。從上面能夠俯瞰整個棚戶區,他對我們的行動了如指掌,但他沒有走。」他指了指停在一邊的一輛車,「他在等著我們。」
說著,鄭岩推開了房門,光線突然間的變暗讓他的瞳孔收縮了一下,然後看到了那個趴伏在電腦前的男人。
他的身下淤積著一汪血跡。
他死了。
電腦桌面上開著一個文檔,裡面只有一句話:我找到了最完美的情人,但我配不上她,我不是最完美的。
「還有呼吸。」秦玲走進來摸了摸這個男人的脈搏和鼻息,驚喜地喊道,「心跳較弱,但是應該還有救。」
警方匆忙將這個人送上了救護車,送往醫院進行急救。
鄭岩沿著樓梯走上了二樓,推開了那扇緊閉的房門,然後,他閉起了眼睛。
二樓的房間里只有一個鐵籠子,在那個鐵籠子里關著三個年輕的女孩兒。她們還活著,雖然不同程度地受到了傷害,但是她們的精神很好。她們面前的餐盤裡放著的都是樣式精美的菜肴。
看到鄭岩和他身後的警察,這些女孩兒忍不住痛哭失聲。
三天後,犯罪嫌疑人脫離了生命危險,案件的整個過程也終於在警方不眠不休的調查下漸漸理清。
犯罪嫌疑人何雲帆,H市最大一家影樓的攝影師,這是他對外的公開身份。在這個身份背後,他還是一家專營成人用品的淘寶店店主,更是那個棚戶區的建造者,那些流浪漢的房東。
他見識過太多太多的女孩兒,漸漸地,他開始並不滿意那些女孩兒的美麗。她們的確很美,但也只是某一部分很美,他想要創造出一個絕對完美的女孩兒。在最初,他設想過通過提取某個特定的DNA片段進行重組來完成這個夢想,但是他很快發現這根本不切實際。
他只能用另外一種更為簡單的辦法來完成,截取那些人身上最美麗的部分,拼接在一起,製作屬於自己的完美情人。
他選擇目標的手段很簡單,就是那些和他合作過大尺度藝術照的女孩兒,他知道那些女孩兒都很好騙,很容易上當。
他做這種事情已經兩年了。意外發生在幾天前。
他在挖出那個女孩兒的雙眼后讓這幾個被囚禁起來的女孩兒照顧她。他不能讓她死,他沒想過殺人。但是她死了,死得不明不白,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匆忙之中,他想到了拋屍,這種事情不能自己去做,那會留下線索。他把這件事交給那幾個女孩兒,讓她們把她和行李箱綁在一起,推進河裡。
他不怕她們逃跑,他知道她們不敢,這裡都是他的人,在不久的將來,她們都會屬於那些流浪漢。
他不是第一次這樣做。不用他出面,那些流浪漢就會幫他完成的。
他只是沒有想到,這些女孩兒會用那樣的方式留下線索,讓警察查到了這裡。但是這些根本都不重要了,那個時候,他只想死。他配不上自己製造出來的完美情人。
「你覺得他說的是真的嗎?」唐賀功看著鄭岩,問道,「毫無疑問,那個女孩兒是死於窒息,但是我們沒有證據證明就是他做的。」
「頭兒,你看過那些女孩兒的口供了嗎?」鄭岩看了一眼唐賀功,「那些女孩兒說,是在他的脅迫下,她們把那些宣紙鋪在了被害人的臉上,然後噴上水的。」
「我覺得這完全有可能。」唐賀功點了點頭,「只是我們沒有證據。」
「他從沒殺過人,為什麼這次一定要殺了她?他既然已經殺了一個人,為什麼沒有殺掉另外三個看到他殺人的人?」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唐賀功瞪大了眼睛,他感到後背傳來一陣陣刺骨的寒冷。
「沒什麼意思,只是覺得奇怪罷了。」鄭岩笑了一下,「總之,接下來頭疼的該是法官了,他的確囚禁了那些女學生,也對她們造成了傷害,但他沒有對他們進行性侵,無法構成強姦罪,恐怕只能從故意傷害罪入手;他的確誘拐了她們,把他們送給了那些流浪漢,但是這其中沒有涉及實質的利益交換,是否構成拐賣婦女兒童罪也是個未知數;對於他是否殺人這件事,證據不足,難以認定。頭兒,你沒發現一個問題嗎?在這件案子里,可能涉及適用最高刑罰的部分他都小心地避開了,或者證據不足。」
「你也說了,那是法官該頭疼的事,我們沒必要操心。」唐賀功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是我真希望能槍斃他。」
「我也一樣。」鄭岩點了點頭,目送唐賀功走出了房間,杜麗恰好走了進來。
「別那麼冷著臉。」鄭岩看著她,笑了一下,「我覺得你還是笑的時候更好看,和你姐姐很像。」
「我來是想告訴你,任何事情都不能追求極致和唯一的答案,否則就是何雲帆那樣的後果。」杜麗坐了下來,突然嘆了口氣,「你現在需要放空,休息,有什麼事還是交給我來做吧。」
「雖然很想早點抓住『廚師長』,但是我也不希望在那之前你就先倒下去了。」杜麗說道。
「我倒是想那樣,我害怕和他面對面。」鄭岩苦笑了一下,「但是恐怕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