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耳後留下的勒痕

第七章 耳後留下的勒痕

暮雲只得繼續檢查屍體。

季軒的屍體隨即臉部和脖子上的皮膚大塊焦黑,但是五官依然清晰可辨,又有三人同時確認,倒也不存在認錯人的可能。

究竟陸俊生推理出了什麼呢?

「奇怪!」暮雲定了定神,發現了一些不尋常的東西。

季軒的屍身上雖然也有一些燒過的石炭,但是那些石炭下的衣物卻僅僅落上了一些炭痕,並沒有任何燒焦的痕迹。

「這就說明,這些石炭是在被燒過之後,完全冷卻下來才落在季軒的身體上的,所以沒有燒焦過的痕迹。但是季軒的臉和脖子卻有嚴重的燒傷,這又是怎麼回事?」

暮雲細細思索著,他似乎覺得自己開始逐漸明悟了:「首先我應該考慮這個問題,季軒真的是自殺嗎?如果他是在屋內焚炭自殺,那麼他當時應該心情平靜地躺在床上才對,為何發現的屍體卻是躺在地上?還有面部和脖子處的燒傷,如果選擇了自殺,為何還要弄傷自己?那樣豈不是徒增痛苦嗎?」

「等等,或許可以這樣理解。季軒在室內關好門窗焚炭自殺,可是將死之際,卻突然意識到生命的可貴,不想死了。於是他打算起床熄滅炭火打開門窗,但是由於吸入了過量的炭氣而渾身虛弱,立足不穩摔倒,臉正好摔進了火盆里,燒傷了臉和脖子……打翻的火盆,四散的石炭,定是他痛苦掙扎之際造成的……這裡又有兩點說不過去,第一,為何沒人聽到他的慘叫和掙扎?第二,為何他身上的火炭沒有燒穿他的衣服?」

暮雲走了兩步,陡然明白:「如果說,季軒不是自殺,而是他殺……那麼這一切就說得過去。兇手故意布下火盆和石炭,造成季軒自殺的假象。所以才會無人聽到響動,而他身上的那些石炭是在他死後故意留下的,所以才會沒有燒穿棉質衣物。而兇手為何要燒傷他的臉和脖子……一定是為了掩蓋什麼……」

於是暮雲回過頭,繼續檢查季軒的屍體。這回他打算檢查季軒被燒過的臉和脖子。

當手指觸碰過被燒焦乾裂的肌膚時,暮雲也忍不住一陣陣噁心,他不禁有些佩服陸俊生,永遠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彷彿並不為這些所困擾。

季軒領口以上的肌膚鮮有完好,還算無缺的,也只有雙耳。暮雲一怔,才發現,原來不僅僅是雙耳,甚至連鬢角和額頭的頭髮也並沒有被燒過。

看到這裡,暮雲不僅沒有放鬆,反而整顆心都提了起來:「看來果然是他殺,否則炭火絕不會刻意避開最容易燒去的頭髮,而僅僅只燒傷肌膚……等等!這是什麼?」

暮雲急忙翻開季軒的左耳,在耳後,有著一道明顯的長條淤青。暮雲又急忙查看季軒右耳耳後,同樣也有著瘀傷。

一直在觀察著暮雲舉動的魏弘逸顯然也看見了那些瘀傷,他忍不住說道:「這是……繩子勒過的傷痕!這個季軒真是奇怪,難道怕焚炭自殺不夠保險,還上吊過?」

暮雲點點頭說:「季軒不是自殺,是他殺!我算是明白為什麼季軒的脖子上有大片焦傷,原來是兇手為了掩藏這條勒痕而刻意燒的。這說明,季軒的真正死因,很可能是被人勒死的。但是兇手卻留下了許多疏忽……按照先前陸大人的說法,季軒死亡的時間是在丑時和寅時之間,那個時辰正值深夜,或許是由於太過漆黑,所以才會讓兇手造成這樣的疏忽……」

魏弘逸撓了撓頭皮說:「他殺?這可說不過去啊,這門窗都是密閉,兇手是怎麼進來殺人的?」

暮雲皺起了眉頭:「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而陸大人似乎已經想通了一切,看來他果然厲害。」

魏弘逸不以為然地撇撇嘴:「照我說,暮老弟你也不差,只要是給你點時間,你也能夠想出來。」

暮雲只得尷尬地笑道:「魏百戶你還真是抬舉我,這破案就得爭分奪秒,哪裡能有那麼多的時間。算了,我再檢查一下房間,至於兇手,就等陸大人回來為我們揭曉吧。」

「得!老哥我也幫著你一起瞅瞅。」

於是兩人開始檢查起房間來。

隨著炭味被新鮮的空氣帶走,屋內的味道變得清新了不少。暮雲檢查了一圈,也沒有任何不尋常的發現,不禁有些意興闌珊。這個案子估計要被陸俊生所破,似乎自己待在這裡倒是顯得有些多餘。

不過隨即暮雲心中開始豁然,畢竟陸俊生乃是此行的翹楚,而自己這樣一個外行漢來做這些事情,經驗和閱歷比不上人家也是難免的。想到這裡暮雲心中又有些慶幸,自己去年在交阯山谷中破的那個案子不得不說存在著一些僥倖。而今日今刻,若是沒有陸俊生在這個店中,恐怕自己還未必能破這個案子。

他正打算離開屋子,卻發現魏弘逸昂著腦袋盯著房梁瞅個不停。

只聽魏弘逸喃喃說道:「奇怪了,這屋子的橫樑和柱子並沒有完全鉚合在一起。」

暮雲一聽樂了:「魏百戶,你這是查看現場呢,還是在研究房屋?」

「你懂什麼?」魏弘逸不樂意了,「想當初你老哥我小時候的夢想可是當一名木匠的……不扯這些遠的,反正你老哥我有事沒事瞅瞅樑柱之類的是很正常的事情!再說了,這也是為了咱們的安全著想,要是這房子是危房,那咱們在這店能住的安穩嗎?」

暮雲笑笑,順著魏弘逸的目光望去,只見牆角嵌在牆裡的木柱挺直向上,柱子的盡頭則跟房間高出的橫樑嵌合,但是似乎並沒有完全嵌在一塊,隱約可以看見二者之間的一條裂縫。

暮雲還真是佩服魏弘逸,這種地方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來什麼,反倒是讓魏弘逸發現了端倪。

望了一會,暮雲忍不住問道:「魏老哥,你說這是什麼情況造成的?」

魏弘逸篤定地說道:「要麼是房梁翹起來了,要麼是柱子下沉了,所以才會導致它們中間產生縫隙。」

暮雲想了想,又問道:「會不會還有一種可能,就是當初木匠手藝差,所以才導致它們鉚合不嚴密?」

「你傻呀?」魏弘逸說道,「哪個木匠會在這種最基本的問題上犯錯誤?好好瞅瞅這些柱子和房梁的做工,會是手藝差的木匠做的?這縫隙肯定是後來才產生的。」

暮雲不想在這種自己不熟悉的領域被魏弘逸嘲笑,他只得搖搖頭,走出了屋子。

魏弘逸急忙問道:「喂!暮雲,你這是要去哪?」

暮雲說道:「季軒的這個案子我想不明白,我打算去好好看看沈傑的那個案子。」

魏弘逸一聽納悶了:「沈傑的那個案子還有什麼好看的嗎?房屋密閉,鐵定是自殺。」

暮雲點點頭:「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一定是他殺。作案的方式估計和季軒的案子是一樣的,雖然我還參不透,但是也要把該查的地方查清楚。」

「那麼你打算查什麼?」

「查今早的剩飯剩菜!」

「暮雲老弟,你是不是忘記了?陸俊生那傢伙不是在茶壺裡找到了斷腸草了嗎?還查剩飯剩菜乾什麼?還有,店家不是也已經把剩飯剩菜收拾去餵豬了嗎?」

「雖然在茶壺裡發現了毒藥,但是也並不能排除苦瓜粥中沒有毒。所以我打算去豬棚看看。」

邊說著,兩人下了樓。

而樓下,大部分人都聚集在大廳之中。那名苗女似乎正和守在門口的肖六起了爭執。

「怎麼回事?」暮雲和魏弘逸走過去問道。

肖六無辜地回答:「大人,我奉命守住大門,但是她卻想要出門去。」

暮雲望向了苗女,而苗女則說道:「整天待在這個破店裡,豈不是要悶死?本姑娘要出門,你們有什麼資格攔我?」

看到是苗女,暮雲也有些頭疼。若是換做別人,他完全可以不留情面地阻攔。可是這苗女是龍俞的故人,自己不看僧面卻也得看佛面,怎麼也不能太過分。

想了想,暮雲說道:「姑娘,你要出門也可以。但是有一個要求,就是不能離開我們的視線,能做到嗎?」

苗女輕哼一聲,也不知道是答應還是拒絕,哼完就朝著外面走去。肖六原本還想阻攔,但是見得暮雲揮了揮手,於是也只得作罷,任由苗女出了店門。

廳內眾人見得苗女走了出去,也紛紛圍了上來。當先的方謙說道:「現在雨停了,她可以出去透氣,那我們也可以出去嗎?」

「可以!」暮雲說道,「但是誰要是離開我們的視線,則就有兇手的嫌疑。這點你們要考慮清楚。」

方謙一聽,搖了搖頭,對身旁的宋問說道:「罷了罷了,出去透氣也沒意思,現在案情還沒查清,我們也沒法上路。宋兄,我們還是繼續喝酒算了。」

宋問的臉色則越發陰鬱,他過了好一會才開口:「我還是沒法接受沈兄和季兄就這樣……方兄,抱歉!只能讓你獨酌了,我先回房休息一下。」

說完宋問就上了樓,而方謙則向店家要了一壺酒,就坐在桌前自飲自酌。

店家林雨霖則表示還要忙著準備晚飯,也回了廚房。而寂塵老道士也並不願出門,就來到了方謙桌前,和方謙聊著閑話。

隨後暮雲跟魏弘逸出了店門,外面的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停了,這山雨過後的林中,空氣沁人心肺。

俏麗的苗女並沒有走遠,她一人獨自立於一棵樹下,低著頭,手中則握著龍俞的苗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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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案迷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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