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刻香
暮雲一下子沒能反應過來薛聞之說的撞到鬼是什麼意思，於是開口問道：「薛大哥，平時看你不像是一個迷信鬼神的人，怎麼會說出這種話？」
只聽薛聞之說道：「剛才洪護衛說見到小五在寅時一刻進入了蘇老闆的房屋，並且有香刻計時的話，他是不會認錯時間的。」
暮雲點點頭：「是這樣啊，有什麼問題嗎？」
洪護衛也跟著點頭，表示自己確實是這樣說的。
薛聞之臉色變得越發古怪：「當然有問題！暮雲，你知道我們聽到老巴慘叫的時候是什麼時辰嗎？」
「我又沒有燃香，我怎麼知道是什麼時間？」
「那麼小爺告訴你，就是寅時一刻！」
暮雲聽完，剛開始還沒能明白，略一思索之後，一股毛骨悚然的寒意順著後頸爬上了他的後腦。
他知道薛聞之的意思，在寅時一刻，有一個小五在木屋殺死了老巴，同時還有另一個小五進入了商隊這邊的木房殺害了蘇申毅。一個人怎麼可能在相距甚遠的地方同時出現？莫非其中一個是鬼？
洪護衛似乎也想通了其中關鍵，一下子變得惶恐無比，一雙小眼睛也睜得圓圓的。他驚懼地說道：「真……真的有鬼！傳說十年前災害發生之時，曾經有一夥趁亂大劫的強盜被擊潰后逃到了此處，可是很快就被官兵追上，全部殺死。之後，這裡建了木場，就一直傳聞有一些詭異恐怖的事情發生——」
「夠了！」暮雲打斷道，「我可不相信什麼鬼神！薛大哥，會不會有一種可能，就是當初我們聽到的並非是老巴的慘叫，而是兇手故意發出，用來迷惑我們的？」
薛聞之不屑地輕哼一聲：「這裡所有人都聽錯了，小爺我也不會聽錯，那就是老巴的慘叫。」
暮雲雖有懷疑，可是又想到之前就已經見識過薛聞之六識的靈敏，便也不好反駁。
只聽得薛聞之繼續說道：「其實，當時是有兩聲慘叫。或許你們沒有分辨出，但是小爺我卻聽了出來。先發出的是一聲比較低沉的叫聲，是小五的聲音。後來凄厲高昂的那聲，才是老巴叫的。」
暮雲沒想到薛聞之竟然能聽出是兩聲慘叫，他立刻聯想到之前老巴臨死前說過的話，老巴曾說他咬了小五的手一口，那麼說來，當時先慘叫的就是小五。接著應該是老巴鬆口之後，由於腹部的劇痛和驚恐所以才大聲地慘叫。
如此說來的話，當時寅時一刻，小五確實就在老巴身邊。那麼他又是如何做到在同樣的時間，又出現在商隊營地這裡呢？
暮雲絞盡腦汁也百思不得其解，過了好半天，他突然沖薛聞之不悅地說道：「薛大哥，這種關鍵時刻，你還跟我開玩笑？」
「嘿！」薛聞之不樂意，「你這個臭小子，小爺我什麼時候跟你說笑了？」
暮雲冷著臉說：「這計時的燃香只有商隊里才有，我們並沒有計時工具。在這黑夜之中，你怎麼可能知道我們聽到老巴慘叫的時間是寅時一刻？」
洪元慶一聽，一拍腦門說道：「對呀！即使是靠月亮也只能大概判斷出時辰，如果沒有計時工具的話是無法準確判斷時間的。」
薛聞之毫不掩飾語氣中的輕蔑：「你們不是我，怎麼知道我不知道？」
這句話似乎飽含哲理，但是卻把暮雲氣得夠嗆：「薛大哥！現在不是跟你討論『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的時候，請嚴肅一點！」
「奶奶的！小爺說的話怎麼沒人信呢？小爺我對時間的敏感，豈是你們這些普通人知道的？我就這樣跟你們說吧，除非小爺我被人打暈了，或者死了。否則，只要小爺還能感受到自己的脈搏和心跳，就能準確地知道時間！」
「有這麼神？」暮雲並不大相信，「那你告訴我現在是什麼時辰？」
薛聞之眼也不眨地說道：「正好卯時！」
暮雲於是打開香爐的防風罩，指著裡面的燃香問洪元慶：「洪護衛你看看，這香刻現在是什麼時辰？」
洪元慶定睛細看，回答道：「卯時剛過了一點兒，但是還不到半刻。」
薛聞之聞言說道：「不是小爺說錯了，是那燃香不夠精準。」
暮雲驚訝於薛聞之真的不藉助工具，僅憑肉身也能知曉時間，雖然跟燃香的時刻有一定的誤差，但也足夠讓人驚奇。
這時候，一直安靜的蘇靈開了口：「我們家使用的香刻，雖然品質精良，但是無論再怎麼精細，確實也會有一定的誤差，這是由於製作的過程和存放的時間導致的，也不可避免。但是，由於是上品，所以即便整盤燃香燒完，誤差也絕對不會超過半刻鐘。」
「半刻鐘……」暮雲喃喃說道，「薛大哥，你可否記得我們從老巴被害的地方跑到這裡，花了多長時間？」
「當然記得，超過一刻鐘，但是不到一刻半鐘。」
「還是不對啊……」暮雲沉吟道，「我們當時是全力奔跑，路上並沒有任何耽擱，可是時間還是遠遠超過了半刻鐘，當時小五是怎麼做到的？如果……如果是騎馬呢？」
洪元慶搖著手說道：「怎麼可能是騎馬，馬匹我都一直看著，兩位軍爺的馬也一直跟著你們，不……等等，莫非是那匹受驚跑掉的馬？可是，小五他又如何在這夜中能找到那匹馬？」
暮雲站起身來：「儘管有些困難，但是並不能排除這個可能。洪護衛，我需要向你們借馬一用。薛大哥，我需要你幫忙驗證一下，從這裡騎馬全速趕到老巴遇害的地方，需要多長時間。」
洪元慶忍不住嘟囔道：「還要驗證什麼？兇手就是小五，等明天一早我們前去縣衙報官，等官府抓住了小五，一切不就都清楚了。」
暮雲搖搖頭：「不行，該驗證的地方一定要驗證清楚。既然我遇上了這件事情，就不能太草率處理。」
薛聞之則白了暮雲一眼：「要小爺我跑腿？」
暮雲點點頭：「你也知道，我的騎術並不精湛，或許並不能在最理想的情況下全速前進，所以需要你幫忙。」
「好吧好吧，小爺我就幫你這一次。」
洪元慶也急忙起身，牽了一匹馬過來，交給了薛聞之。
薛聞之踏鞍翻身上馬，揚起手中的馬鞭朝著馬屁股狠狠一抽，馬兒吃痛之下一聲長嘶，如同離弦的箭一樣沖了出去。
洪元慶看著薛聞之的身影逐漸消失在竹林之中，感嘆道：「這位軍爺果然騎術了得，剛才那一下居然還在馬背上騎得穩健。」
暮雲則繼續在火堆邊坐了下來，不自然的感覺始終籠罩在他的心中，但是他又感覺如同霧裡看花，看得模糊朦朧，卻就差那一點而不能窺得全貌。
火堆劈啪作響，把眾人表情各異的臉照得通亮。
「真的是……小五嗎？」
一聲幽幽的話語傳來，暮雲抬起頭，原來發問的是蘇韻。
暮雲還沒開口，洪元慶就說道：「二小姐，就是那個小兔崽子！老洪我早就看出他對你心懷不軌，暗中總是偷偷瞟你，當初我就應該向東家說清這件事情。」
「現在下定論還為時尚早！」暮雲說道，「在抓到小五和弄清楚整個事情之前，不要妄言。」
洪元慶嘀咕了兩聲，便不在說話。
經過此番談話，暮雲這才想起還有兩名少女沒有詢問過，於是他沖蘇韻問道：「蘇二小姐，我想問一問寅時一刻的時候你們身在何處，在此之前有沒有到過什麼地方？」
蘇韻眨了眨紅腫的大眼睛，剛要說話，卻被身邊的蘇靈拉扯了一下。
只見蘇靈依舊一副萬年不變的冰霜模樣，她冷聲說道：「這位大人是什麼意思？你這是在審問我們嗎？」
「蘇大小姐誤會了，」暮雲說道，「我只是想要弄清楚這件事情，以防我們冤枉了無辜的人。」
蘇靈冷笑了一聲：「說到底大人還是懷疑我們姐妹有嫌疑，我倒是想問問，我們怎麼可能會殺害自己的親生父親？要說到嫌疑，想來大人你也逃脫不了吧。小五殺死老巴這件事情，是你跟那位姓薛的軍爺所說，至於是否屬實，誰又知道呢？」
暮雲蹙起眉頭：「沒錯，在抓到小五之前，我們所有人都有嫌疑。所以，如果蘇小姐對我們有什麼懷疑，儘管相問，在下也定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同樣的，也請蘇小姐回答在下的問題。」
蘇靈撇過頭，說道：「我們姐妹從大人那裡回來之後，就回了屋睡覺，並且早已睡著，外面發生了什麼我們根本就不知道。直到被人無禮粗俗地踢開了房門，我們才醒了過來。」
暮雲追問道：「期間你們沒人離開過房間？」
「從沒離開過半步！」
「這倒是奇怪了，如果你已經睡著，有怎麼知曉有人沒離開過呢？」
「你……」蘇靈惱怒不已。
蘇韻這個時候拉住了蘇靈的手，輕輕搖了搖頭，然後對暮雲說道：「暮大人，當時我也一直在房間，並沒有離開過。我也可以證明，姐姐也從沒出過門。」
暮雲聽完，便也沒在追問。兩姐妹似乎有串通的可能，不知道她們說的是真是假。不過暮雲卻也覺得如同蘇靈說的，哪有女兒會殺害自己親生父親的。
想著想著，一陣馬蹄由遠及近，暮雲抬頭一看，原來是薛聞之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