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進退維谷
朔雪狂風，山舞銀蛇。
谷口究竟發生了什麼情況？這幾個工程兵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工程兵連長和那個屍蠟化的戰士何以成功過逃脫？一系列的問題一股腦地湧上楚南飛的心頭，站在谷口山脊上警覺地觀察著寥廓的盆地，一片素裹銀裝，冷寂得讓人窒息。
自從工程兵連隊遭遇襲擊以來，搜救小組是第二撥進入此地的人。目前科考先遣隊還處在失聯狀態，很顯然他們並沒有親歷那場詭異的戰鬥，也沒有目睹到這四個工程兵戰士浴血奮戰的一幕，但楚南飛敏銳地感覺到：愈接近事實真相愈發感到情況錯綜複雜！
以搜救組的力量以及目前惡劣的自然環境，絕對無法把犧牲的戰士運出高原雪谷，後繼的搜救隊應該能妥善處理。當務之急是找到地圖上標註的那個洞穴，初步判斷科考先遣隊和特勤三中隊的下落。
儘管已經過了救援的黃金七十二小時，找到事實真相才是第一要務。楚南飛背著笨重的戰術背包向谷地跋涉，而嚮導蘭比大叔卻遲疑一下攔住楚南飛，飽經風霜的臉上露出難色：「楚隊長，我們是不是……等大部隊上來之後再展開搜救行動？給養不多了，恐怕堅持不了多久啊！」
楚南飛回頭看一眼喬玉成和小昭，給養的確所剩無幾，只夠幾個人三天的量，如果後繼就原地在三天內無法進山的話他們就會陷入絕境之中。還有一個明智的選擇，抵達工程兵營地之勘查之後就下撤前沿基地，也需要三天的時間。
前者是坐以待斃，後者則前功盡棄，無論如何選擇都進退維谷。
楚南飛沒有回應蘭比大叔，而是打開地圖再次確定目標位，吩咐喬玉成重新測定方位、高程和直線距離，發現至少還有一百多公里，而且前面全部是綿延起伏的山脈，目標位就隱藏在山脈之中。
最要命的是暴風雪沒有停息的跡象，已經連續下三十多個小時了，帕米爾高原在九月份便進入了大雪封山模式。蘭比大叔警告過這時候是生命的禁區，不能進山搜救。楚南飛冷峻地望著寥廓山谷內隱隱約約的工程兵營地，咬了咬牙：「全速前進！」
兩個小時之後，搜救隊一行四人終於抵達位於盆地中心地帶的工程兵連隊臨時營地。營地的規模很大，方圓幾百米範圍內舉目皆是被暴風雪摧毀的帳篷、被大雪掩埋的設備和數十隻軍綠色柴油痛。用木板搭建的房子也塌了一半，裡面一片狼藉，營地的功能已經失去，但作為臨時落腳點還比較合適。
破爛不堪的木板房的牆上還貼著一張軍事地圖，上面已經被畫爛了，但可以清楚地看出來這支工程兵連隊考察的範圍很大，從營地里的柴油捅的情況來看他們在此地停留了很長時間。另外小昭還發現了工程兵連隊的給養倉庫，就在木板房後面被摧毀的帳篷里，壓縮食品和罐頭有很多，從日期判斷應該是一個月前才到貨的。
「老楚，這就是咱的根據地，給養沒問題！」喬玉成把戰術背包放在四支油桶搭建的檯子上，拿出通信設備安裝調試一番，發出一陣滴滴答答的聲音，信號又恢復如常，不禁興奮不已：「李國仁他們也一定會經過這裡，或許是前天或許是昨天，總之是在失蹤之前！」
楚南飛冷峻地看一眼外面依舊肆虐的暴風雪，眉頭緊皺地搖搖頭：「如果在山口犧牲的戰士是三天前，科考隊一定是在這個時間點抵達這裡並繼續向目標位前進，按照行動原則特勤三中隊的李國仁應該在這裡設置後勤補給站，並配備人手駐守，但你發現三中隊的痕迹了嗎？」
楚南飛已經仔細檢查過，整個臨時營地沒有特勤三中隊的影子，這說明了什麼？一是說明特勤三中隊違反作戰原則沒有設置後勤基地，經過工程兵營地之後繼續前進；二是他們沒有經過這裡二是選擇了另一條路線，否則不可能看不到山口犧牲的戰士；第三點，他們遇到了不可抗拒的力量而參加了一場沒有勝算的戰鬥，而一切戰鬥的痕迹都被暴雪掩埋。
但願這裡不是特勤三中隊的最終目標位！
「假設帕米爾SOS信號是工程兵連隊發出的，一個月之後的九月一日聯合科考隊進入帕米爾，三天前抵達目標位並且失蹤。那麼，山口的屍體就是一個月之前的，這裡也是一個月前被遺棄的。」喬玉成擺弄著耳機若有所思道：「三天前科考隊進入目標位后便失聯，同時SOS信號也消失了，到現在都在保持靜默，我感覺有兩種可能。」
楚南飛一邊摘下墨鏡一邊疑惑地看著喬玉成：「科考隊同工程兵連隊一樣發生了意外？」
「問題是科考隊的最後一條信息顯示一切都正常，沒有被攻擊。我說的兩種可能您有可能不相信，第一種可能的確跟您說的一樣，科考隊發出保平安信號之後立即遭到了滅頂之災，甚至連求救信號都沒有發出；第二種可能，帕米爾信號有問題。」
「有什麼問題？」
「帕米爾信號不是工程兵連隊發出的，也不是科考隊發出來的，而是另有其人。」喬玉成凝重地看一樣楚南飛：「這個是我昨天半夜突發奇想的，因為受老柳遭到莫名攻擊的啟發，我認為是不是有第三種可能。科學院的蔣依菡曾經說過帕米爾信號是一種特殊的加密信號，這種求救方式很特別，似乎是在隱藏著不可告人的目的。」
喬玉成從戰術背包里拿出一瓶二鍋頭打開蓋子走了一口，然後給楚南飛：「而且是一種簡單的數字加密信號，信號是由老式發報機發出來的，小蔣還提供了幾套可能的發信裝置，比如軍用老式發報機，而不是現代的通聯工具。」
楚南飛如夢初醒地拍了一下大腿：「難怪小蔣說的是破譯信號，而不是接到SOS信號！」
「所以我判斷帕米爾信號不是工程兵連隊發的，更非科考隊信號！」喬玉成興奮地分析道：「特勤三中隊的作戰能力是一流的，絕對不存在遇到險情而發不出求救信號的可能，我就是搞通信工程的，咱們的通聯裝備萬無一失，除非遇到一種極端的情況，比如信號被屏蔽了！」
「被屏蔽了為什麼能發出帕米爾信號？」
喬玉成尷尬地搖搖頭：「這……這我就不清楚了。」
「立即聯繫前沿基地，我們在這裡等他們！」楚南飛突然意識到問題複雜了許多，如果喬玉成的判斷是正確的話，帕米爾信號里隱藏著不可告人的目的，而失聯的科考先遣隊很可能遭到了不測。至於工程兵連隊只不過是一個引子，或者背後發生了讓人無法想象的意外！
按照楚南飛的計劃，抵達工程兵營地小憩之後就想向目標位發起搜救行動，但因為喬玉成的分析和持續不息的暴風雪讓他改變了主意：決不能魯莽行事，以免重蹈覆轍。
前沿基地一片忙碌景象，聯合科考隊和5619精英隊的飛機清晨時分抵達，現在後勤人員正在卸各種給養物資，而早飯過後第一次重要的會議正在指揮部召開。與其說是聯合科考研討會莫不如說是搜救動員會！
沒想到京畿科學院本年度最大規模的聯合科考行動竟然是以這種方式開場的，夏玖熙臉色鐵青地環視著在座的眾人，感覺有些氣短。估計是高原反應所致，但最主要的是一系列意外事故讓他焦頭爛額。更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周芳華此次並不是科學院團隊的一員，而是作為M國私人探險楚隊成員，讓他感覺很不舒服。
這種級別的科學考察是不容許任何私利性質的團隊參與的。不過那位喬伊．本傑明先生跟科考先遣隊的詹姆斯博士是至交朋友，而詹姆斯博士則是HGP成員，本傑明不僅是國際探險聯合會資深的探險家，還是IAG（國際救援組織聯盟）的理事會成員，因此參加這次救援性質的科考行動也是順理成章。
「大家知道目前的情況很嚴峻，聯合科考隊先遣隊已經失聯超過120個小時了，經過科學院以及相關單位的努力，搜救行動已經切實展開。」夏玖熙皺著眉看一眼周芳華，心裡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她京畿科學院魔羅文化研究所的負責人，現在竟然以搜救專家的身份參與，是滑稽還是一種嘲諷？
「第一梯隊楚南飛救援小組於兩天前展開搜救行動，目前已經抵達第一目標為，高程4500米的XX山口，天氣測算顯示那裡正在下暴風雪，已經持續了48小時，這對我們的搜救行動很不利啊。」夏玖熙嘆息一下說道。
陸中天微微點頭，眼角的餘光正看到旁邊的沈英雄腰桿拔得筆管條直正襟危坐，稜角分明的國字臉透出刀刻一般的嚴肅之色，而且目不斜視。這傢伙裝得有模有樣的，陸中天掃一眼就知道沈英雄一定是在裝酷，估計是對面的那個花枝招展的娘們惹的禍！
周芳琳穿著暖紅色的登山裝，帶著精緻的女款墨鏡，白皙的皮膚似乎能反光一般，前凸后翹的魔鬼身材的確讓男人心動。尤其是讓從不近女色的5619人心動，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這些只是陸中天一念之間，下一秒便進入嚴肅模式。
「諸位對帕米爾高原的環境都有了初步的了解，但還是懇請各位要有充足的心理準備，我們不是遊山玩水的，肩負的搜救任務很重，為此邀請了IAG的本傑明先生和芳華同志參與，希望能夠在最短的時間內取得成功，也希望我們合作愉快。」夏玖熙的與其舒緩了一些：「下面請本傑明先生和芳華同志介紹一下搜救計劃，我洗耳恭聽。」
會議室內的氣氛陡然緊張起來，科學院的四位專家的目光都望向對面的本傑明和周芳華，唯有沈英雄此刻向周芳琳瞟了一眼，看似嚴肅的臉上浮現一抹老紅色，但依然保持著標準軍人的肅然。
「喬伊，您可以講一下關於帕米爾的故事耶！」周芳琳突然興奮地冒出一句與嚴肅的氣氛截然不同的話，就如平靜的湖面投下一塊石頭一般，激起千層浪。
就知道一向外向開朗的周芳琳會當眾出醜，沒想到這麼快就露出狐狸尾巴了。周芳華狠狠地瞪一眼妹妹，臉色微紅：「請本傑明先生髮言吧。」
周芳琳的臉騷的像蒙了一層紅布，尷尬地笑了笑閉經了嘴巴，卻忽的感覺一道銳利的目光射來，大大方方地看一眼正襟危坐的沈英雄，心裡跟揣著一支小兔子一般，渾身熱辣起來。
本傑明起身行鞠躬禮，滿臉褶子凝重得能塞進一支鋼筆：「非常高興能與京畿科學院合作，鄙人榮幸之至。根據貴方提供的資料以及我個人的經驗判斷，此次搜救行動很可能是鄙人一生中最艱難的挑戰。」
會議室內瞬間靜了下來，夏玖熙沉重地點點頭，沉默以對。科學院的幾位同志都是各個領域專家級別的人物，但對高原雪域搜救專業一竅不通，而且目前的情況太敏感，不能大張旗鼓地搜救。至於手就計劃還在擬定當中，要老首長協調軍方批複才能執行。
所以，想要在最短的時間、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搜救任務才是最佳的選擇，另外雖然老首長承諾不惜任何代價救人，但高原氣候環境複雜惡劣，如何保障安全搜救也是不容忽視的重要問題。一想起這些，夏玖熙的腦瓜仁都疼。
本傑明走到軍用地圖前，凝神看了幾眼：「想要完成搜救任務，必須做到以下幾點，第一是目標位置確認，第二是救援路線的選擇，第三是配合。雪域高原搜救要有專業的救援裝備，要有充足的給養供給和強大的後勤支援，還要有默契的配合。鑒於此，我只能提供有限的幫助。」
本傑明說的這些早在陸中天的考慮之中，甚至在飛機上就想好了各種應對方案，但沒想到帕米爾高原的冬天來得這麼快、這麼突然，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接到楚南飛小組的信息，不知道他們的搜救情況如何。當務之急是與楚南飛小組匯合，共同研究可行的搜救方案，而不是在前沿基地紙上談兵！
而沈英雄的心思也跟陸中天一樣，早已飛到了雪域高原。
「目標位置位於海拔5200米的高原盆地，距離谷口有二百三十多公里，我們要通過一條長一百三四五公里的山谷，翻越三座雪山，而且還要克服暴風雪、寒冷低溫、雪崩等次生災害和未知困難的挑戰。」本傑明在軍事地圖上畫了一條簡明的路線，意味深長地說道。